初踏入沉香院,便是一阵浓浓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台上几个姑娘浓妆艳抹,正自跳得欢快,身上只披着一件淡如薄雾的轻纱,却将身材曲线衬托得甚是玲珑有致。双手各执一熏了香的帕子,舞姿极尽妩媚娇柔之能事。李亦杰只看得头脑昏沉,忍不住便喝彩道:“好!”这一声称赞引得他三个同伴大是不屑,更有一大汉冷冷道:“如此便算好了?和韵姑娘所唱之曲相比,这种舞也仅可算得开胃小菜。”李亦杰道:“这韵姑娘唱得真是那般好听么?”那大汉似是将这问话看作了极大罪过一般,只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李亦杰讨个没趣,却也并不十分在意,只凝神看着跳舞。又过不久,那几个舞女站作一排,齐齐向众宾客鞠躬致意,众人早已等得不耐,只听得零星几个掌声。那几个舞女也不着恼,向众人施了几个飞吻,款步下台。舞台上又现出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缓缓将一帘帐拉起,宾客情绪霎时达到顶峰,一时间口哨声,叫着“韵姑娘快出来”之声,因急迫而在台上轻敲银子的叮当声响成一片。正是在这嘈杂中,忽的传出了几个琴音,琴音不高,使人感到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身心俱皆得到了前所未有之放松。复又转了几个回旋,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如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那纱帐后的女子面貌虽看不真切,却见她身着淡粉衣群,长及曳地,一头青丝梳成华髻,她肤如凝脂,洁白胜雪,纤纤玉手轻佻琴弦,给人以迎风扶柳之感,煞是我见犹怜。听得她轻启唇齿,唱的是一首南唐李煜的《虞美人》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一曲终了,众宾客仍尚自沉浸其中,若说适才的琴音已足可令人神魂颠倒,有道是“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那末她的歌声方为真正的天籁,正应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全场默然半晌,顷刻间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李亦杰感叹道:“如今我终于算是知道荆溪之人为何把她说得如此传神,只是我却总感觉她的歌声中似是暗含着些忧伤。”江冽尘道:“不错,你没听她唱的曲子么?那李煜乃是南唐后主,身为亡国之君,诗词中大是包含了其亡国伤感之情。后又为宋太宗毒死,可说是一生凄苦。”李亦杰赞道:“韵姑娘能将前人之悲伤如此完美的阐释,也令听曲人不自禁的感同身受,好!太好了!”楚梦琳嗤笑道:“李大哥,你什么时候对音乐这般精通了?”那韵姑娘也不向宾客致意,只起身抱了琴便待离开,忽听得一身着官服的男子笑道:“韵姑娘唱得好啊,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果真没叫我失望,但只听了一曲,可说是不尽兴之至。”台下一小丫鬟上前躬身道:“还请公子谅解。韵姑娘有规矩言道一天便只唱一曲。”那男子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我倒要她今日为我而破。”说着大踏步上前,粗暴的掀开帘子,那韵姑娘一声惊呼,已被他捉住了手腕。那男子笑道:“韵姑娘的歌直教我如在云端,若是半途止歇,却要我无处着落了。”韵儿冷冷的道:“请你放尊重些。”那两个遭冷落的舞女扭动着水蛇腰上台,挽住那男子,娇声道:“这姑娘架子大,我们姐妹同样可以让公子开心。”那男子猛的一甩袍袖,将那两个舞女摔得直跌出去,才又向韵儿道:“你也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却来摆什么臭架子,唱首曲子又有何难,你既不允,今天就随我到府上去。小美人,我也不忍心见你埋没在这里,只要你跟了我,保你锦衣玉食享用不尽。”韵儿只摇头哭道:“不,我不愿意,你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