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元子借着那件符宝,从顾颜手下逃脱,却不是从天空中走而是径直入地,一路飞快的前行,一直来到数百里之外的一座山谷之中。
这座山谷,周围树木参天,云雾深锁,似乎被隐藏在重重的群山之下,外人根本就看不到踪迹。而更为诡异的是,在山谷的周围,点着无数盏的长明之灯,在灯上,全都发出黑色的丝丝火焰,在空中摇曳不停,将这里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尽数遮了去。无论是有如何大神通的修士,在远处,也不过只能看到一片无人的荒谷而已。
坤元子到了谷口之外,这才现身出来,跟着他的那些结丹修士们,这时已经悄然散去,坤元子定了定神,才走进谷口的大门。
他一进入谷口,在两边的山壁止,八盏孤灯同时燃起,一缕灯火在他的身上连绕了几绕,这才散去,在山谷的正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青色披风的男子,他似乎将自己全部的身躯,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只能看到那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他用无比低沉的声音说道:“可见过了?”
坤元子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回禀主人,属下在码头之上,与顾颜交了一次手,她的神通果然厉害,我居然不是她的对手,便遵主人之命,与他们缠斗一番之后,便用主人所赐的符宝脱身。”
那人负着双手,在黑暗中踱着步子,沉吟着说道:“以你之见,她的修为如何?”
坤元子躬身道:“她并没有用出,传说中曾有的两件仙器,只用几件法宝对敌,但属下自忖,若是性命相搏的话,她固然要受伤,我也会丧命于他的刀下。
青衣人转过头来坤元子这个答案,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你结婴已近千年,虽然还没有突破到元婴中期但相差也不算远,她只不过是刚刚结婴的小修士,在不用两件仙器的情况下,难道还能够稳压你一头?”
坤元子答道:“此女虽然只是刚刚结婴,但她对天地元力控制的精准,已达无比可怕的境地,属下听说她在南海度劫的时候,所度的是足有八十一道劫数的九重天魔劫,既然她在天魔劫中,堪破心魔,那么只一结婴,便已经站在了同级修士之上了。”他吁了一口气,说道,“好在我以五行白骨幡将她敌住又用主人亲赐的符宝脱身,否则,还真不容易应付。”
青衣人冷哼了一声:“你到底还是小看她了她没有追击,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呢,你在入谷的时候,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坤元子全身一震,这时她就看到青衣人的掌中,浮现出八盏孤灯来,冷冷的说道:“我这万劫谷中,有九千九百盏避尘元命灯护法,就算是再为厉害的鉴形之宝也照不进来,她在你的身上,下了一道符,想必是从那面宝镜上所出之灵,在你入谷的时候,被八盏护谷元命灯化去这女人的心机,可深得很哪。”
坤元子顿时一凛,说道:“属下失察,请主人责罚!”
青衣人挥了挥手,说道:“此女确实是不凡,不过能够厉害到如此地步,倒也出乎我的意料。我总觉得,她的身上,必定还有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大秘密,只是现在尚未悟透而已。罢了,这次我们的目的,也不是要将她劫杀在这里,只是要暂时拖去她前往东南的步伐。你可听我的命令,把她向着北方引去了?”
坤元子点头,“我们派出的兽人,应该已经被她发现了踪迹,只是此女的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是否真的会按我们的计划行事,倒也不好说呢。”
青衣人哼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召集的苍梧大地上,哪还有一片地方,能比东南六国,更能够让我们落足?那位老祖,如今还困在冷方岩里不能脱身,外面的事情,都要我们自行奔走。这东南六国,有十万里天极相隔,是我们最佳的隐匿之所,不管怎样,这次也不能让她发现端倪,你这次就去东南,做一些布置吧。”
坤元子躬身应了,又小心翼翼的说道:“主人,当年你曾经在她的识海之中,布下了一道禁制,不知道现在,是否可还有用?”
青衣人沉吟道:“当年在接天阁中,我曾经在她的识海之内,布下了一道蛊毒,当年我的目的,只是为了那片玄冥之叶,这一记手段,不过是留作后手,未必有用。如今她元婴已成,只怕这小小的手段,早就会被她察知而化去,你不必再提了。”
他忽然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抓来的那个小孩子,是做什么的,不要出问题。”
坤元子道:“是从卫国抓来的一个小孩子,不过是炼气期的凡人,并没什么异常,主人大可放心。”
青衣人“嗯”了一声,坤元子躬身道:“但是主人,你当年取走玄冥之叶后,所做的布置,也在这天极山脉之中,难道不怕她因而查知么?”
青衣人挥了挥手,“这是那位老祖的布置,你不用多想,照做就是。”
他的声音中,忽然间透出了一丝杀气来,坤元子不敢再说,后退道:“既是如此,属下便先告退了。”说完,他便飞快的退了出去。
在这山谷之中,一片黑漆,死寂沉沉,像是有不知道多少万载的沉疴古病,全都积存在了这里,纵然是白昼,也如深夜一般。
夜色之中,几只乌鸦嘎嘎的鸣叫着,带出一股极为诡异的味道来。青衣人冷冷的说道:“顾颜,这一次,我们就慢慢的斗吧,将来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顾颜向着这条渭水支流的上游飞去,想着先前所看到的那个人头兽身的身影。对方忽然间对自己出手,却只是略沾而走,莫非是在掩护方才的那个怪物么?
她这次回到东南,只觉得从天极山脉开始,气氛似乎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她刚飞出了百里之遥,忽然间手指上被轻轻的弹了一下本来缠绕在指尖上的一根发丝,便无声而断。
宁封不满的揉了一下头,“你拔掉我一根头发,也好疼的哎。”
顾颜笑了笑“我借你的青丝之灵,附在对方的身体上,只是想侦知一下那位坤元子的所在,看来对方也有手段,居然将我的秘法破去。”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并非是寻常的玄门手段,不知道东南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位厉害人物?”
她轻轻的将那根发丝弹去,本来的青丝,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顾颜说道:“这是魔门中相传的三劫六阴之火,阴气极重,我在想,是不是当年子午谷一脉,在这里还有遗存?”
宁封子正想说什么忽然她指着前面道:“喂,你看,那是不是我们开始要追的怪物?”
顾颜这时全身一震她忽然间在半空中停步,她们这时,已来到一片极为崎岖而深凹的山峦之中,一层层的山脉蜿蜒曲折,在里面露出一个个的小山坳来。而她们先前所见的,那个人头兽身的怪物,这时怀中掏着一个孩子,正在山道上疾走。
它似乎是天生就适合走山道一样,在那崎岖难行的路上,速度居然迅如奔马顾颜沉吟着说道:“看样子,这应该也是一只妖兽,至少也有五阶的修为了。”
宁封子托着腮说道:“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种类的妖兽哎,而且他抱着一个小孩子做什么,那个小孩子身上灵气稀薄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
顾颜沉声道:“封子,你没发现吗,周围的这片地方,魔气似乎很重?”
她扬起手中的朱颜镜,一片柔和的光华向着四周洒去,周围的树叶,全都哗啦啦的摇动起来,在每一片树叶之上,都像是沾了一层黑色的铅粉一样,将朱颜镜的镜面之上,都染上了一层黑色的光晕。
顾颜喃喃的说道:“似乎周围的这片地方,都已经被魔化过了,比当年子午谷中,还要厉害,我居然不知道,在天极山脉之中,还有这么一大片,魔气极重的地方?”
这时,宁封子忽然说道:“等等,有人来了!”
她说完了这句话,足足过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在远处,有几道剑光,如电一般的飞来,剑气丝丝作响,破空而来,大概有四五人之数,声势极为浩大。
宁封子不屑的打了个呵欠,“几个筑基期的小家伙,居然也摆这么大的阵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了吗?”
那四五个人,几乎都是青年,浓眉大眼的,看上去颇为英武,而面目之间,居然也有些相似的地方,似乎是出自同一血脉。
顾颜站在高空之上,她敛去全身的气息,自然不虞有人发现,而那几个青年,似乎是直奔着山坳中的那个怪物而来。他们的手中,已经取出了各自的法器,为首的一个四方大脸,相貌粗豪的青年说道:“你们几个,分从左右围攻,我从中央,争取一击毙敌,把小七救出来。”
他身边有个青年犹豫着说道:“三哥,下面那只,可是五阶的妖兽啊,凭我们几个,有把握将他救回来么,要不要等到几位叔伯到了,再做计较?”
那个叫三哥的人瞪了他一眼,“你什么脑子!你看那只妖兽的动作之快,而且在这山谷中,更是对地形无比的熟悉,大家分成几路,足足的追了好几天,算是我们运气好,才在这里把它堵住,如果放掉这个机会,等小七被擒入天极深山之中,那时候,不就前功尽弃了?”
他嘿嘿的笑了几声,“而且救出了小七,伯父伯母说不定就会答应帮我说项。”
旁边有个人说道:“好了好了,三哥,你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不就是想去丹霞山听道么,既然是这样,大家都陪着你,干一拨就是。大不了脑袋一颗,要命一条!”
那位三哥点了点头,“这才是好兄弟,好了,你们都听我的安排,我们几个的法器都是族中长辈亲赐的,对付一只五阶的妖兽,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杀不了它只要能将它困在这里,就算大功一件,好了,动手!”
几个少年在空中略作商议,便向着四周分散开,变成了一个五角的阵型,飞快的向着地面俯冲下去。
那个青年的手中拿着一件八角形,如圆盘一般的法器,每个角上都刻着花纹,上面还有一根长针,在八角盘上面不停震颤,这时另外的五人,已经同时向下疾冲而去,他们或执长剑或执飞刀,一下子便将那只妖兽周围所有的方位全都封死。
那只妖兽这时扬起头,才发现空中有人来袭。顾颜发现它的动作虽然极为迅捷,但反应却很是迟钝,根本不像一只五阶妖兽所应该拥有的灵智。
它的一只手紧紧抱着身前的那个少年,忽然间大吼了一声,另一只手就向着空中飞去。
从左侧飞落的那名少年,正好与它对撞了一个正头,他手中的长剑,重重的斩在了妖兽的手臂之上。
三哥大叫了一声:“好!”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溜的火星冒起,那柄长剑居然已经被震飞了出去,而那少年则口吐鲜血,被震得向外飞跌开去。
显然这只妖兽的实力,还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不过他并不慌乱,喝道:“小五,六弟你们从两侧包抄过去,青子,明,你们两个,攻他的下路。把它诱到前面的那个小山坳里!”
顾颜只是站在上空,微笑的看着他们,看到那个青年,正有条不紊的一一分派,脸上露出了赞赏之色。
她早就看出了青年手中的那个八角盘,似乎是一面阵盘,显然,他正通过不停的调度,在这里布下一个极为隐秘的阵法,诱那只妖兽入围。这样的调度手段,俨然已经有大将之风。似乎他在阵法上的造诣,也算颇为不错了。
那只妖兽不停狂吼着,凭着自己强横无比的身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横冲直撞,将那几个青年所布的阵势,冲得七零八落。
但那几人虽然艰难的支撑着,却还是听着那位三哥的号令,不停的变化方位把那只妖兽,一直诱到他所说的山坳中去。
这时,那个青年才突然出手,他忽然间扬起了手中的阵盘,长针在上面飞快的一划,便激起了一溜的火星,他喝道:“你们退后!”
在那个小小山坳之中,这时已有八道火柱同时冲天而起,他大声喊道:“看我这八极混沌霹雳火龙阵盘!”
顾颜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阵盘不过是一件极为普通的法器,却被他起了这么一个冗长而又搞笑的名字,宁封子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小子很有意思啊,不错,我喜欢!”
八道火柱,向着妖兽的身上飞落而去,如烈焰飞腾的火焰一般,将它全身,眨眼间便缚了一个结实,青年喝道:“动手!”
无数的火星,在妖兽的身上闪动,却没有伤到被它缚住的那个少年
那个被擒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只有十来岁大小而已,脸上还全是稚气,这时紧咬着嘴唇,似乎是强挺着没有哭泣,他大声叫道:“三哥,是你么?”
青年顿时露出喜意,“小七,是我,你挺住,我们马上就来救你了!”
那只妖兽被火焰困住,气势顿时为之一颓,这时数人的法器,已经同时向着它身上的各大窍穴落去。被阵法禁住的它,似乎再没有还手之力,身上的宝光,顿时便黯淡了下去,鲜血向外飞溅而出。
顾颜忽然低声道:“封子,你有没有发觉,周围的魔气,似乎更加浓重了?”
宁封子挠了挠头,“好像是啊,不过,这代表着什么······”她蹲在顾颜的身边,咬着手指,随意的向四周看着,忽然间她站起了身来,大声的说道:“喂,你看!”
顾颜放眼向着四周看去,不禁大吃了一惊。
她这时,站在千丈的高空上面,俯瞰下面的人与物,就如同一个个的小黑点一般,但这时,在莽莽群山之中,就是有无数个的小黑点,如蚂蚁一般·纷涌而出,向着山脉之中,疾冲而出。
顾颜低呼道:“是兽潮!”
下面那一群群的妖兽,几乎要有几万只·如潮水一般,纷涌而至,而妖兽的品种,似乎全都是顾颜以前所未见过的妖兽之变种,顾颜低声说道:“这些妖兽,似乎全都是受过魔化的!”
她的脸上,这时露出了一丝肃穆之色·“在天极之中,居然还有这样厉害的魔气,如此之多的妖兽全都被魔化,甚至形成了兽潮,这些事情,难道那些九大派中人,居然都没有察觉?”
宁封子打了个呵欠说道:“那些人高高在上,你看碧霞宗的事情·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做出反应,而东南,则是他们心中的蛮荒之地·就算这里闹得再是天翻地覆,在他们心里,也不过只是会当成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玩笑吧,怎么又会对这里,多加关注?”
这时那位被称作三哥的青年,左手已经从怀中抽出了一柄长刀,一刀横掠过去,便将那只妖兽的头颅,径直的斩了下来。一股鲜血飞溅到他的身上,他却毫不在乎的一般·冲上前去,把那个脸色吓得煞白,但仍强忍着没有出声的少年抓起来,大笑道:“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本来想听身后那些人的夸耀之语·但等来的却是鸦雀无声。他讶然道:“你们都怎么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所有人惨白无比的脸色,已经身后如潮水般奔涌而来,那成千上万的妖兽群。
他这时的脸色都不禁吓白了,“乖乖我的天爷,这些妖兽,全都是五六阶以上的?我们就算有一百个,也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旁边一个青年飞快的说道:“我听说,这么聚集的妖兽群,只在天极山脉的最深处才会有,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青年狠狠的说道:“你还想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跑吧!”
他一把将身边的小七抄起来,恨恨的说道:“没想到居然要陪上自己的一条性命,不过放心,咱们有命就死在一处!”几个人这时再也不像先前一样的意气风发,挤在同一件飞行法器之上,无比狼狈的向着前面逃窜而去。
他们几个,在围攻妖兽的时候,全都被溅了一身血,这时候,身后那漫山遍野的妖兽,全都像食髓知味的一般,向着他们猛冲过来,像是要将他们全都吞噬掉一样。
那些妖兽群中,最低的也有四阶的修为,倒是五六阶的妖兽占了大半,这大片的妖兽群,就算是顾颜自己,在结婴之前,只怕也很难应付,何况这几个只在筑基期的少年?
他们只跑了数里之远,身后的妖兽群,便已如潮水一般涌上来,要将他们完全淹没。
为首的青年,狠狠啐了一口,说道:“不就是死吗,怕个鸟?兄弟们,并肩子上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呢!”
这时身边的青年忽然指着天空说道:“三哥,你看······”
在他们的头顶上,忽然间闪起了漫天的金霞,一道七彩长虹,横跨了半个天际,从天空之中直贯下来。
在这一刻,他们心中全都起了一个想法,“这是,神仙吗····…”
出手的自然便是顾颜,她借九嶷鼎之力,挖出伽蓝刀,刀身之上,混沌元气齐动,九嶷鼎在化合了先天混沌元胎之后所含的混沌之力,天生便可以压服万兽,这时刀光一起,那成千上万只妖兽,同时为之慑服。
刀气激荡之下,空中似是出现了无数的上古妖兽化形之影,本来如潮水般冲来的妖兽,被这股气势所慑,又同时的向后退去。
那些少年呆呆的站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顾颜已飞落至他们的身前,微笑着问道:“你们是谁?”
为首的青年愣了一年,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挺起了胸脯,说道:“我叫卫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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