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外面打得沸反盈天之时,顾颜仍然安静的呆在地底的地宫之地,她全力的为方硕护法,用天罡神砂,为方硕重铸法身,这种感觉,不亚于她帮人再一次结婴。
头顶上的天劫依次降下,力道愈加的强大起来,大半的威力,全都被七宝金幢消饵,大概一直过了一个半月有余,方硕的法身才终于成就,当他从法阵中站起身来的时候,在周身全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芒,像是一尊金色的法身,让人一见便生昂然的敬意。
方硕看到顾颜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说道:“金刚不坏法身,在刚修成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需要我修为再进一次,能够化本相为无相,才能够英华内敛,不为外界所察,现在嘛,看上去是有些古怪。”
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嘿嘿笑了起来,用手摸着头,颇有些尴尬的模样。
宁封子站在边上,咬着手指,有些不甘的低声说道:“那些天罡神砂,本来都应该是我用的。”
顾颜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又不是给你用光了,不是还留下了三成嘛。”方硕这次重炼法身,大概用去了天罡神砂的六成左右,剩下的还有一小半,已经是足够宁封子使用了。只是她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忿而已。
方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也是没办法,不然,我再去天罡秘境,给你找一些回来?”
宁封子这才转嗔为喜的说道:“这样才对,小子。你说话要算数哦。”
这时候他们几个还不知道。在顾颜离开之后。天罡秘境早就已经崩碎,连同云裳仙子的法体,以及天罡秘境中的无数禁制,全都因之而湮灭不存了。
顾颜以魂石为方硕结成法阵,在他重铸法身,引来雷劫的时候,那些魂石,吸纳了无数的灵气。在方硕大成之后,这些魂石也因为承受不住里面的灵气而爆成碎粉。这让顾颜不禁叹了口气,这些魂石,究竟还是不能承受元婴期傀儡的炼制啊。
不过能够找到这么一大批,用来炼制结丹期傀儡的灵石,也足以让她自傲了。大概放眼苍梧,也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够像顾颜一样,拥有这样多的魂石,就连朱紫岛的那位云紫烟都不可以。
而这些残存于地宫之中的雕像。显然是当年紫墨所炼制的半成品,顾颜也并不打算带走。她领悟了紫墨的上古傀儡术,但并不是完全照搬她的法子,她有自己独特的丹道与炼器之法,收走这些残破的傀儡,反而事倍功半,还不如重炼来得妥当。
而现在,两个人则凑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出去的问题。
他们被吸进了地宫之中,在这一个月内,顾颜并没有发现出去的道路,似乎这个地宫,并没有向外延伸的通路一样。只是顾颜却觉得,在紫罗峡庞大的山腹之下,似乎有无数条灵脉,彼此相连,互相作用,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庞大的多。这或许都是紫墨当年的布置,她将紫罗峡,修成了一个魔门极为坚固的堡垒。如果不是当年大天尊将她从紫罗峡诱走,并加以劫杀的话,只怕魔门与玄门九派之间的胜负,犹未可知。
虽然顾颜并不知道当年的那些隐秘,但她本能的可以想见,当年的紫墨,必然不会把自己常驻的别府,修得人畜无害一般。以她的风格,此地必然是紫罗峡阵法中,一个极为重要的节点所在。他们在那个无名山谷之中,被两只驺虞,赶到了这里来,但阵法真正通向的地方,顾颜现在居然看不出来。
这也让她更加赞叹紫墨在阵法之道上的造诣,当真是空前绝后,无人能及了。只是现在两个人,却被生生的困在了地宫之内,根本就无法出去。
顾颜沉吟着说道:“此次的地宫,应该是阵法中一个分支,在紫罗峡中,必定有一个最为重要的阵眼所在,小方,你这次奉师命而来,令师可曾告诉过你,什么详情么?”
方硕道:“师尊此行,只让我听从玉笛真人的调遣,他赐了我金刚神符,但却并没有向我说明此符的用途所在,我们不能破开山腹出去么?”
顾颜道:“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的话,后果着实难以预料,按我对紫墨的了解,她布阵之法,向来杀机丛生,阴阳并重,如果以强力破之,只怕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如果不能找出阵法脉络的话,我们宁可先静观其变的好。”
宁封子这时听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喂,现在离进入紫罗峡,已经过去一个半月啦,再有一半的时间,紫罗峡就要重新关闭,还不赶紧想办法出去的话,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被关个几十上百年?”
顾颜笑道:“就算被关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啊,我正好可以将这里一一的查访,只怕这个地方,真是一个没有人注意过的宝藏呢。”
当年那么多的元婴大修,全都殒身于此,这里的秘境无数,随便择出一处来,都是在外面极难遇到的,如果可以的话,顾颜倒是真的愿意,在这里呆上个几十年。
只可惜,时不我待。
她脑中飞快的思量着,目光便落到法坛之上的那堆魂石上。
大部分的魂石都已经被她收起,现在留在法坛之上的,不过是她为方硕布阵所留下的一小部分而已。而现在,这几十块魂石,似乎正在发着晶莹的光。
只是这丝光线,看上去十分诡异,倒偈是在黑暗里燃起的鬼火一般,绿幽幽的很是可怖。而顾颜所藏的,紫墨当年在天极中所遗留下来的玉匣,这时也忽然间发生了异动。
在地宫的四周,全都响起了低声的吟唱之声。就像是她刚来到地宫之时。所听到的那些。紫墨以上古的秘语所留下的咒诀。
顾颜低声的跟着吟唱着,她忽然间说道:“只怕这阵法,有一部分要启动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兴奋之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整个紫罗峡,其实都是紫墨所布下来的大阵,她在这里。把各个秘境,以及所有的洞府,全都连在了阵法之中,成为了无数个节点,真是好大的手笔!”
顾颜这时,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之意,以天地为助,灵脉为基,大地山河为之画图,这几乎是一个阵法师一生中最高的境界。而紫墨,显然已经在紫罗峡中。实现了她本身的画图。
紫罗峡千里群山,都是她手下的大阵!
现在,显然是在阵法的中央,那个可以被称之为阵眼的所在,已经启动了。只是,这个阵法,现在又在何方呢?
在与顾颜的直线距离,至少也有数百里的山腹之中,这时,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那位老者,当年姑苏城的大城主,如今散修联盟的盟主曹若愚,他正站在原地,手中牢牢的握住那个法盘,目光中有些疑惑之意。
“我明明已经到了七星阵的中心,为何还是不能开启阵法最核心的所在?”
在他的身前,静静的矗立着一座法坛,这法坛看上去,显得残破无比,上面满是斑斑的血痕,有些地方甚至被打得出现了无数的坑洼。而在法坛之上,立着几十面颜色各异的旗子,如果有人这时细数一下,便会发现,是整好四十九面。
只是这些旗子上,也都带着斑驳的血痕,有些上面甚至还有破洞,有的则是干脆被撕成了一条条。像是在这里,经历过一次极为惨烈的大战一般。曹若愚看着眼前的法坛,低声的说道:“这里,就是七星阵中拜将台,当年的紫墨,就是与那位大天尊,在这里进行着生死之搏吧,紫墨仗着魔神牌之力,将那位大天尊打得败逃,本来已经有了七成的胜机,可是她却过于自信,趁胜追击,结果在雪山顶上,最终败逃,而这里也变得残破无比,再也不能像先前一样,控制整个紫罗峡之中的阵法,也正因如此,魔门才会最终,输掉了这场于紫罗峡的决战。”
他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阴冷之意,“不过当年的那位大天尊,大概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处处受制,是因为这里有着魔神牌,还有一直所封存着的,上古灵魔之气的缘故罢。也只有这里,才能称为是一个魔修心中最高的圣地,只是当年在此地封存着的灵魔之气,虽然有紫墨所亲手布置下去的禁法,但经历了万年,尤其是两次地壳的变动,再加上紫罗峡中的灵脉,出现变化,仍然会因为灵气不继,而产生禁法上的松动,让灵魔之气外泄。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魔气外泄,让那些玄门修士疑惑的话,玉虚宫的那三个老家伙,也不会开启了这个封存万年的紫罗峡,让我有机会能够进入这里,取得魔神牌!”
他忽然间仰天大笑起来,似乎所孜孜以求的目标,如今已经近在咫尺,只差最后的那一步而已。
他想举步要上法坛,忽然间又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的说道:“天魔神君的法体,被吸入这里,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变故,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他这时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山腹的极深之处,这里无数的魔气浩荡漂浮,如大海一般,四周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劲风吹过,将法坛上的旗子吹得哗啦啦作响。
这里无比浓重的魔气,让一般的修士,甚至都无法在这里存身,只要稍一露头,便会被这里浩如烟海一般的魔气,所生生淹没。
但所有的魔气,似乎都以法坛为中心,按着一定的规律,在自然流转,生生不息。这个法坛,就像是太阳一般,所有的星辰,都在围绕着它进行转动。
曹若愚道:“这法坛之下,除了魔神牌外,还封存着极为厉害的灵魔之气,如果不是有此宝的话,大概我真的不敢来取魔神牌!”他手指轻弹,一尊足有九层的宝塔,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
一道土黄色的光华。转眼间便将他全身护住。而他则已经飞快的冲出了那些旗子的中间。
这些残破的旗子。看上去似乎很是凌乱,随意的插在法坛之上,但曹若愚在一踏入之后,便觉得眼前如进了苍茫的大海一般,顿时便失去了方向,无数的魔气已汹涌而至。
他背后的九阍玄灵塔,紧紧的护住了他的全身,而他在这一刻。也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随着那个青铜面具的摘下,从他的全身,顿时散发出了一无比强大的气息,让法坛之上的旗子,也为之动摇起来。
这位曹大盟主,他居然是一位真正的元后修士!
原来那个青铜面具,不单可以遮掩面目,更有隐藏修士本身修为的功效,当他戴着这个面具的时候,除了能够知道他是元婴之外。没有人能看出他真正的修为,而在摘下这个面具之后。他那强大的气息顿时便一览无余。
曹若愚自嘲的笑了笑:“好在这里没有旁人,否则的话,整日带着这个东西,我都要不知道我是谁了。”
白须白发的他,脸上的神色凝重无比,一步步的前行,步子踏得似乎缓慢无比,大概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的工夫,才穿过重重的旗林,走到法坛的深处。
在法坛的最中央所在,有着一个极深的大坑,将法坛中央的这片地方,击得四分五裂,曹若愚自语道:“这大概就是当年那位大天尊,在此地留下的一拳吧,果然是惊天彻地。如果当时,他肯再向下几分,那么,就可以发现此地的魔神牌了吧?”
他将法盘放在了一边,站在这个大坑的前面,双手平伸在胸前,脸上无比肃穆,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庄重的仪式一般。
而他的口中,正在低声的吟念着一句句的咒诀。
如果顾颜在这里的话,听到他所吟念的咒诀,必然会大惊失色。
这正是紫墨在地宫之中,所留下来的上古玄秘口诀!
他将这咒诀,低声的吟念了数遍之久,在法坛之上,开始冒起了丝丝的黑气,那些残破的旗子,像是受到了感应一样,开始自行的舞动起来,居然与四周所传来的劲风相互易势,像是这个法坛,已经与周围的环境,全都隔绝了开来一样。
而这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顾颜,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在她的周围,那咒诀之声,仍然不停的响起,但她听起来,却不像是先前,她刚一进入地宫的时候,那个紫墨所遗留下来的声音。
这个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低沉,好像是一个苍老的男声,在低声吟诵。
而这个声音,她听起来,居然还觉得有一丝熟悉,只是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在她周围的那些魂石,这时开始不停的闪烁着光华,居然自行的在法坛上,开始形成了一个六角般的形状。
脚下的大地,隐隐的传来了震动之声。
这时,曹若愚似乎已经完成了他最后的步骤,他忽然间低喝道:“圣灵护佑!”九阍玄灵塔的光芒,将他牢牢的包裹起来,随后,他便举身跃入了那个大坑之中。
无穷无尽的魔气,凝结得有如实质一般,汹涌澎湃的向他卷来。而曹若愚的脸上,这时已经骇然变色,“怎么回事,这里的气息,为何会外泄?”
他的脸上显得无比震惊,“我明明念动了开启魔神牌的咒诀,这里的魔灵之气,应该被我召唤而来才是,怎么会向着另一个地方泄露?”
他以九阍玄灵塔护身,冲入此地,本来是抱定了受伤的打算的,但这时,他却觉得此地中的魔气,越来越是稀薄,“这样下去,我怎么能够进入到地底,点燃那七盏七星灯,开启魔神牌?”
他头顶上的法坛,这时已开始不停的摇动了起来,数十面旗子哗啦啦的作响,忽然间在虚空之中,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裂缝,有一个东西“呼”的一声,便从天而降。
曹若愚并没有留意头顶,他这时只是用力的盯着脚下,惊呼道:“灵魔之气,居然又外泄了!”
在他的脚下,深不见底的大坑深处,似乎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孔洞。
他所处之地,本来就已经是无比的漆黑,但这个孔洞,似乎连黑暗都能够吞噬一样,在孔洞之中,所能够看到的,只有无尽的虚无。
而就是在这个孔洞之中,有一丝丝的气息正不停的外泄。那速度,似乎正在增长之中。
这时,自头顶上掉落下来的东西,已经飞快的落入了孔洞之中。
那是一具身材高大,颀长无比的人形,曹若愚低呼道:“这不是天魔神君的法体么,为何被吸到了此地中来?”
他在这里,可以遥控整个紫罗峡中的阵法,除了陷入地宫的顾颜,他看不到其动静之外,像天罡秘境崩塌,天风谷乱斗,他都能够了如指掌,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在此地,以阵法暗助,让展若尘等人,将云岳劫杀于天风谷中。
但他却不知道,灵魔之气,这时为何会突然加速外泄,而天魔神君的法体,则像是受到了灵魔之气的感召一样,被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径直吸了进去。
虚空之中的裂缝,这时仍像是扩得越来越大,无数的魔气顺着那道裂缝开始扩散出去。
而在地宫之中的顾颜,这时也感应到了,在周围,正传来无比浓重的魔气,而这些魔气,统统都被手中的魂石所吸去。只不过片刻的工夫,这些魂石便吸满了魔气,发出晶莹的光华,不停的闪耀出刺眼的光芒。
宁封子大叫道:“快再拿出些魂石来,否则这些魂石承受不住那些气息,就要爆炸了!”
顾颜手指一弹,混沌空间中的数百块魂石便同时飞出,但这时,脚下的法坛,像是终于承受不住随之而来的那股巨大力量,轰的一声,向着四周破开。
无数的碎片漫天飞舞,整个地面都像是要翻转过来,在顾颜的头顶上,这时已经出现了一条极大的裂缝,从裂缝之中,她甚至听到了厮杀与喊叫之声。
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顾颜不由自主的吸了进去。
她在被吸进去之前,一把抓住了方硕,而宁封子这时,则早就遁入到了顾颜的混沌空间之中。
在顾颜没入空间裂缝之后,紫墨当年所遗留下来的地宫别府,终于轰的一声,坍塌下去,被埋在了紫罗峡之中,再也不见天日。
当年的紫墨,以七星阵为基,在紫罗峡中布下大阵,真算得上是夺尽天地之灵气,只是这阵法虽然周密无比,但当年与大天尊的那一场大战,已经将七星阵最中央的阵眼,都轰塌了一半,阵法失了统御,这万年以来,紫罗峡中,各种秘境之间,彼此的平衡已经不稳,而顾颜开启了地宫,方硕在此地重炼法身,引来天劫,已让这里的灵气,进入了极度不平衡的状态,偏偏在此时,曹若愚又以九阍玄灵塔护身,进入了七星阵的阵眼所在,去取魔神牌,更加速了灵魔之气的外泄,让紫罗峡中的几个阵眼所在,彼此之间相互碰撞,产生了极为强烈的空间裂缝,顾颜便被这道裂缝吸了进去,而地宫在轰塌之后,也彻底的湮灭不存。
当顾颜扯着方硕,被一同吸入那道裂缝之后,她就听到了身前所传来的喊杀、厮吼、愤怒,种种声音,不一而足,有的声音,居然还十分的熟悉,她惊讶的说道:“云池剑尊?”
在她的心中,云池剑尊向来是一个行事平和,极为冷静的人物,至少顾颜就从来没有见他动怒过,但这次,她分明听到,遥遥传来的那一声,最为愤怒的吼声,就是发自于云池剑尊的。
当顾颜破开裂缝,在空中现身的时候,她第一眼所见的,就是一片铺天而来的血光,她眼睁睁的看着云岳剑尊在自己的眼前,被韩夫人以血灵神光,震成了漫天的碎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