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要汪燕把货送到仓库,仓库在商场后面,运货车是在省城请的,为了不让张建中知道她的所谓商业秘密,花了不少心思,也浪费了许多人力物力。顺着一条窄小的巷道开进来,一拐弯,就见三妹站在一块示意牌下。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连衣裙,远远看去,巷道的窄,巷道的脏,又让汪燕想起鲜花插在牛屎上的感觉。
汪燕开着自己那辆车在前面带路,左看右看还是不见大哥,心里很郁闷,想你也太那个了,这么大一批货就放心交给三妹打理?现在的社会龙蛇混杂,如果,我汪燕有心要骗你,还不把三妹骗得团团转。她知道,三妹还是在校生,只是现在放假了,过来帮帮忙而已。
她想,或许,大哥就是知道她汪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放心让三妹负责这事。
这么想,她就想见见那个三十多岁,显得非常成熟稳重的男人。
“老板在吗?”
“不在。”
汪燕不相信地说:“他应该在办公室。”
“他在厩,昨天飞去的。”
我不骗你,你倒想骗我?你不觉得自己还嫩了一点吗?他去厩干什么?难道你们家族生意还做到厩去了?
汪燕径直往楼梯口走去。商场办公室设在二楼,为了不破坏商场整体性,楼梯建在这后门。或者说,以前这是前门,对着小巷道,后来,后面建成大街巷,成了气候,就把门改到那边了。这是一幢近百年历史的楼房,只有三层,下面是商场,二楼是一半是办公室,另一半是员工宿舍,三楼却是一些老住客。
“你去哪?”
“见老板。”
“我说过他不在,就是平时,他也很少在这边。”
难道那办公室还是你三妹的?汪燕就是在那办公室签的合同,不是看在你们家族的声誉,我会不收你订金?
“你跟我签的合同,找大哥有什么用?”
你个黄毛丫头,别不知道自己什么斤两,不是大哥,我会跟你签合同。
三妹没有急着跟上去,先是指挥人跟钱勇验货,然后叫人把货一件件搬进仓库,商场的员工都很正规,穿着统一制服,写字楼员工穿着蓝西服,搬运工穿着浅蓝色的衬衫。
见这边有条不紊,三妹这才上楼。
汪燕直奔大哥的办公室,见关着门,敲了敲,推开门进去,一个人也没有,身后便有人问,你找谁?汪燕说,我找老板。那人说,老板刚下去。不可能吧?
“刚才是多久?”汪燕问。
“五分钟左右吧”
“我说的是大哥。”
那人上下打量她,说:“大哥很少到这来。”
这怎么可能?那次谈生意,汪燕是先跟商场的经理联系的,后来,她觉得经理也不过是打工的,所以,要直接见老板,经理就把她带到二楼这办公室来了。当时大哥和三妹正在办公室。
“你回去吧”三妹也出现在门口,对询问汪燕的人说,然后问汪燕,“你喝茶,还是喝咖啡?”
汪燕一点不客气,说:“咖啡。”
三妹便走到茶具前,按了一下烧火键。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上次,刚好我大哥过来。”
“这商场由你打理?”
汪燕根本不相信,这百多万平方米的商场,大哥放心交给你这黄毛丫头?貌似你还没毕业吧?
“明年就毕业了。”
她说的毕业是大学毕业,这又让汪燕心里好一阵不舒服。那时候,能考上大学真是凤毛麟角,而且,成绩差,花多少钱也别想能迈进大学校门。三妹本来还可以进厩大学,只是嫌远才呆在省城大学,边上学边跟大哥学经商。
咖啡的浓郁很快就溢满整个办公室,汪燕心里却很有些失望,搞来搞去,跟大哥只能是一面之缘。开始,还以为能成为永久的合作伙伴,还以为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的信息,或者得到某种生意上的关照。却原来,以后要面对的竟是自己最不想见的黄毛丫头。
“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下去。”
三妹伸出友谊之手,汪燕还不至于糊涂到有生意不做,见钱不赚,她也伸出手,握了握,发现三妹的手好柔软,心里又是了一阵不舒服,什么好事都被这黄毛丫头占了。
红颜薄命她这么想。
然而,见她那一脸淡笑,又让汪燕不得不说:“下次,我希望,你们先支付订金。”
“付订金,价格应该低一些了。”
“价格不变,而且,还由你们自己提货。”汪燕得寸进尺。她有资格谈条件了,而且,跟你这个黄毛丫头,要把你的气势压下去。
三妹笑了笑,说:“现在,应该是手里有钱才更有话语权吧?”
“做其他生意,有钱才有话语权,但我做的生意并不缺客户,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那条路通畅得很,我不是把货弄回来才考虑出路,我是收到订单才进货,少你这张订单,我可以进另一类货,不是一定要进彩电的。我冒政治风险,并不冒经济风险。”
“你让我考虑考虑。”
你就别装了,还是不作不了主,要大哥做主意?汪燕也不多说了,现在该你求我的了,大哥不露面,别想我汪燕松这个口。
经理和钱勇一起上来,货已经卸完了。签了移交手续,三妹问汪燕要现金,还是要支票?
汪燕说:“要现金。合同写得很清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谁知道你开的是不是空头支票?不要以为大公司就不会骗人,有时候,公司实力越大,越会玩花招,虽然未必少你那点钱,但拖着,要你多跑几趟,那笔钱在他手里转了几钱,又为他做了几笔生意。何况,你汪燕提出新条件,更不能让三妹攥住你的钱,这可能是你的软肋,是挟持你取消各种条件的利器。
三妹就打电话给出纳,叫她把货款拿来。
“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怕你带现金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钱堆在茶几上,汪燕也没有一张张数,只是一叠叠往手袋里装。今天一早,她换了一个很大的手袋,挎在身上很不合衬,现在才知道它的真正作用。
拉上拉链,汪燕喝了一口杯里的咖啡,说:“该走了。”也伸出手,说,“希望下次有合作的机会。”
刚才听三妹说这话的时候很不爽,这会儿,感觉自己非常主动,完全占据了上风。
“如果,能接受我的条件,随时给我电话。”
三妹说:“也希望你有改变的时候给我电话。”
“我这边不会改变。”
不能给她任何希望。
“我不只是你一个客户,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客户都愿意再跟我合作,明天,最多后天,我就要把下一批的订金打到对方帐上。”
汪燕把退路堵得死死的,你财大气粗怎么了?只要你要我的货,你就得听我的。三妹不是不用答应她,而是不想她在气势上压住自己。
“那就别等我们了。”
有钱你还不想赚?虽然,你的客户不少,但像我们家族这样的大客户应该仅此一家吧?
汪燕没有显出半点犹豫,对钱勇说:“我们走吧”
那份坚决就像去商场买东西,你不接受我开出的价,我就走人。
三妹还是很大气地一直送她到楼下,看她开着车离开。
张建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听听外面很静,想公司的人已经下班了,便很迷惑,汪燕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这货送往哪送?一天也没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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