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工作,不应付不行,基层干部太懂这一套了
永强说:“这个不可能。天线是有区别的,香港天线呈鱼骨状,大家叫鱼骨天线。上面要求,拆除的是鱼骨天线。”
“鱼骨天线就不能收看国内电视信号?”
“收不到。”
“这就是说,想蒙混过关都不行了?”
周镇说:“看上面的态度了,上面不动真格,我们就应付。”
张建中想了想,说:“先抓试点。抓圩镇,七所八站先带头,镇干部先带头,小范围搞搞,注意把握节奏,加强与兄弟镇联系。”
周镇心领神会,说:“兄弟镇动真格,我们就动。”
“不要弄得群众怨声载道,这是前提。”张建中不希望执行上面的某些不得人心的决策,搞得老百姓对自己有看法。“一定要让群众知道,这是上面要求干的。”
第二天,召开动员大会,七所八站的领导和村委会支书参加,张建中传达县委会议的精神,特别强调,拆除鱼骨天线是县委的要求,希望大家配合做好这项工作。
周镇部署工作,说要抓试点,七所八站要带头,镇干部要带头,在试得取得经验的基础在,辐射全镇各村委会,特别是沿海各村。
他扯着大嗓门完全是一副坚决拥护,坚决配合的架势,然而,何明还是听出雷声大雨点小的味道,如果,真心拥护配合,应该在抓试点的同样,也抓全面,圩镇和村委会同时铺开,至少让村委会先听话的那部分搞定,取得经验后,再对付少数顽固分子。
何明在会上只字不提,会议结束后,与张建中谈起此事也很隐晦,只是说自己有点不明白,这项工作为什么不可以马上铺开?感觉马上铺开效果会更好。
“或许,我不熟悉基层,有点想当然。”
提意见是很讲技巧的,说得太直会得罪人,扮无知,既能表现谦虚,又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张建中笑着说:“看来周镇的火候还不够,要么就是你工夫到家。”
何明忙说:“我哪有什么工夫?”
“这事本来应该先跟你通通气,主要是我疏忽了,时间又急,只好现在给你交底了。”张建中说,“上面这么要求,我们不摆个姿势不行,但这事并不想走得太快,更不想当什么典型。”
这几天,见张建中、周镇和永强经常聚在一起,还跑了一趟省城,何明心里酸酸的,现在,听了这话,心里想到底你张建中还是把我当外人。
“今天的会议,你写得简报送上去,让宣传部领导知道我们已经行动了。别比其他镇落后,至于怎么实施?你跟周镇商量一下。”
写简报对于何明来说,是小菜一碟,抓住两快两带头,行动快,部署快,七所八站带头,党员干部带头,半小时就把简报弄出来了。张建中看了直说还,说镇干部带头改成党员干部带头,这范围更广了。
周镇笑着说:“到底是笔手,搞文字出身的,说假话比我还能耐。”
他只是调侃,并没往心里去,但听者有意,想你周镇就会找机会损我,在张书记面前损我。心里不高兴,还是要配合他工作,当下就问需要干什么?
周镇说:“你先组织一个强拆队吧在各部门单位物色几十个年青人,如果需要,一声命下,上楼顶强拆。”
简报很快就送了上去,宣传部那边打电话来核实,动员会后,一共拆了多少鱼骨天线?接电话的人很清楚一根天线也没拆,但又不敢乱说话,向上面汇报说,这事由何副书记负责,我叫他给你电话吧
何明马上与周镇商量这事,周镇也不考虑就说:“你就说拆了一百多根。”
“人家相信吗?”何明也觉得虚报得过分了。
周镇笑呵呵地说:“每个村委会的村委、村长都带头拆了,全镇二十多个村委会,我这还报少了呢”
“收不到香港电视的山区镇也拆吗?每个村委、村长家里都有电视吗?”
周镇愣了一下,笑得更响了,说:“那就把七所八站、镇干部的也算上。”
何明还是站着不动,担心报上去后,真有人来检查怎么办?
“来检查,我们就突击,你不是组织了一支强拆队吗?”
何明可不敢保证能指挥那支强拆队,不敢保证强拆队出动,人家就让你爬上楼顶拆。这事不把周镇拖下水,他一个甩手不理,虚报的责任就落到你身上了。
——不能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是不是向张书记汇报一下?”
“这点小事就不要劳烦他了。”
张建中与永强正在忙走货的事,为保险起见,他们准备同时征用山尾村和水浸村的船,然后在海傍村上岸。在所有档案资料里,海傍村还不能通汽车,缉私队即使行动,也会忽视这个盲点。
何明还是小心为上,叫党政办主任汇报这事。
开始以为只是汇报工作,汇报完了也就完,那知,下午一个电话打来,宣传部长明天要带队下来看看,要及时总结他们的经验向全县。
其他镇几乎没行动,特别是沿海其他镇。
何明偷偷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留了这一手太明智了,如今自己是主动的,你拆不拆,都与我无关,反正不是我向上面汇报的,这项工作,指定由你周镇负责的。
他叫上党政办主任一起向周镇汇报。
周镇并没像何明想象的那样,甩手不管,问清楚部长上午来,就要党政办主任通知七所八站的领导和全体镇干部集中开会。
十分钟,大家都在会议厅集齐了。
周镇很干脆,说:“叫大家来,两件事,第一,明天上午上班前,大家把自家的天线拆了。八点半,我和何副书记逐户检查,谁要没拆,扣罚这个月的奖金。七所八站,你们回去也通知所有员工把天线拆了,态度一定要强调。第二,强拆队的成员,明天八点集中,八点半随我去强拆天线。”
说完,他问:“大家明白没有?”
下面没有应他,他又问了一遍,有人说听清白了,有人还是不说话。他扯大嗓门问,“听明白了吗?”
这次大家声音齐了,异口同声:“听明白了。”
“听明白就好,到时谁不执行,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有人站起来,问:“什么时候再树起来?”
周镇说:“叫你树才树。”
“明天下午,上面的人总该走了吧?”
“走了再通知大家。”周镇说,“没其他就散会。”
会议不到五分钟就散了,何明很怀疑,这样的会议能有多大效果?
张建中是在水浸村知道部长明天要来的。本来答应在水浸村吃饭,娟姐鸡都杀了,他却说要赶回去,娟姐拦住门口不让他走,说就是火烧镇政府,他也要吃了饭再走。
“我当支书,你第一次来水浸村,怎么可以连饭都不吃就走?”
从部队探亲回来后,村支书就调进镇政府,娟姐正式接任了水浸村支书一职张建中笑着说:“不走也行,你多做两个人的饭菜。”
娟姐说:“多做就多做,你别以为可以吓得住我。”
张建中就对永强说:“你打电话给周镇和何副书记,叫他们到这来吃晚饭。”
娟姐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问张建中:“现在你没事吧?”
张建中说:“没什么事了。”
“没事就帮我去外面拿些柴草进来。”
老支书忙说:“还是我去吧”
娟姐说:“不用你。”
永强说:“我去吧”
娟姐说:“也不用你。现在,我是他姐,他要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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