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淡然说道：“自然不是。绿衣犯错，我已经将她逐出府去，露珠儿也打发了，我身边总不成没有个放心的人侍候，事出从权，只得暂时让蒋孝诺家的来服侍几天。”
蒋孝诺家的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站着不动，还是跪下求饶，这江墨炎从小就是个脾气古怪的人，安知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若自己贸贸然出头求饶，指不定正好撞在他枪口上。她尴尬地挪了挪地方，头低的不能再低。
江墨炎冷笑了一下，暂且搁下这事不提，转身看了看蓉湘，对江夫人说道：“蓉湘这几年伺候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原想给她个恩典，让她自己家去和父母商量着，找个称心如意的归宿，今日母亲既然提起这事，少不得我要问问蓉湘自己愿意不愿意。”
他说着便问道：“蓉湘，夫人刚才提的这个人，你可满意么？”
蓉湘听到蒋孝诺家的提出这个石青，早已是满眼含泪，原以为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如今不想竟是绝处逢生，江墨炎居然问起她的意思来。她到底是有些胆怯，看向江夫人，只见江夫人面无表情也看着她，她不禁又有些害怕，可是想到那个石青的为人，她咬了咬嘴唇，看向江墨炎时见他面色虽平淡却透着和善，想想若此时露了怯，只怕要一辈子如尘香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便横下一条心，壮了胆子说道：“回督军、夫人……奴婢……奴婢自觉配不上那石青……”
江夫人目光如箭，心中怒意陡盛，想不到如今连一个小丫头也敢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她柳眉微挑，冷声道：“哦？我倒没发现，你竟是个如此有自知之明的人！你来说说看，你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蓉湘嗫嚅着半晌没有说话。旁边人堆里一个声音忽然道：“蓉湘姐姐不敢说，我敢说！”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穿绿色衣裳的丫头排众而出，蓉湘回首看时。见是刚分到内书房不久的翠藕，刚才翠藕来找她要花样子，不想竟还没有走，蓉湘不由一呆。翠藕与她虽说关系不错，可也没有好到会为自己连得罪主子也不怕，她此时竟敢仗义执言，不由让蓉湘感动得几乎落泪。
翠藕心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丝萝为了她的事得罪了夫人。她是听说了的，虽然丝萝本人没有对她抱怨，可是她终究对此事耿耿于怀，她是个直性子的姑娘，没有什么心眼，她只想着如今眼瞅着督军和夫人已经是明摆着不对付了，自己要站队也该是站在督军这一边，便二话不说出声声援蓉湘了。
江夫人几乎气的七窍生烟。如今家里这帮小狐媚子不仅明着逆她的意，竟然还敢当着她的面叫嚣，简直是翻了天了！她狠狠瞪了江墨炎一眼。心里把这些丫头的反叛都归罪于他的纵容，才冷冰冰说道：“你是谁？我问蓉湘的话，你也敢插嘴？来人，给我先拖出去打三十大板，看看她还狂不狂了！”
翠藕见她说得厉害，不禁也有些胆怯，可是转眼一瞧江墨炎，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夫人，您说是要帮蓉湘姐姐找个好夫君，可是您不知道那人的底细。单凭旁人的一面之词做了决定，如果将来蓉湘姐姐过得不好，未免有损夫人您的名声。”
江夫人见这丫头不仅不住嘴，竟还对说对回，气得几乎骂人，江墨炎却淡然道：“如此说来。为了母亲的声誉，倒要好好听听她的说法，她若说得对便罢，说的不对，再罚不迟。”
江夫人冷笑道：“你是非要气死我不可么？”
江墨炎漠然道：“儿子不敢。但蓉湘好好地一个人，我也不愿意她就糟了莫名其妙的殃。”说着对那翠藕道：“说。”
翠藕见江墨炎态度强硬，有如得了一剂强心针，忙应道：“是。回督军、夫人，那石青原先做账房，后来因为手脚不太干净，被管事发现了以后，本来要打了板子赶他出去，可是他的娘和夫人屋里的蒋家嬷嬷关系不错，听说是托了蒋家嬷嬷的关系，与那管事打了招呼，通融了一番，后来板子也没打，人也没有赶出去，可是却不敢再让他做账房了，只让他做些杂事。他娘就这么一个儿子，惯得上天下地不知如何是好，但凡他要的，他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他，纵得他横得了不得！听得说常常在外寻衅与人结怨，又爱吃酒，特别喜欢打牌，却是输多赢少，家业都快被他败得差不多了！他娘常说，儿子认了蒋孝诺家的做干娘，将来定是要讨一个上房里放出来的丫头做老婆的，这嫁妆指定少不了！”
她说一句，蒋孝诺家的脸就黑一点，待她全说完，蒋孝诺家的一张老脸已经紫涨，她与那石青的娘确实很熟悉，当日她在夫人屋里当差时，那石家娘子就常常来她家里坐坐，这女人一张嘴甜得很，时常奉承得她开怀大乐。因此上许多事，蒋孝诺家的一是因为要面子，二是因为卖弄本事，都替她圆活了。近来那女人频频提起儿子的亲事，说请她这身份尊贵的人帮着说门亲，所以她听夫人说要把蓉湘配人，才想起了这茬子事，哪知道那女人的儿子竟是草绳拎豆腐——提不起来！若没人说破，那也还罢了，可是蓉湘这丫头平素看着十分怯懦，今日不知中了什么邪竟连夫人的话都敢驳回，更有个不怕死的翠藕，愣头愣脑地一番话把石青的老底戳了个底朝天，她这张老脸顿时没处安放！她色厉内荏地喝道：“胡说什么呢！你一个内宅伺候的黄毛丫头，如何知道这些事？！”说着便偷眼去看江夫人的脸色。
江夫人脸色铁青地看了蒋孝诺家的一眼，心中既恨蒋孝诺家的出的馊主意，又恨这群小狐媚子猖狂至极，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翠藕脾气急躁，见事到如今蒋孝诺家的还来呵斥自己，不由也犯了犟脾气：“我怎么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从前凰仙楼和我一起伺候主子的碧凌，那石家原先就是去她家提的亲，她爹娘怎么也不肯，又怕蒋家嬷嬷你仗势欺人，才把她急急忙忙嫁了外厨房的管事！碧凌亲口告诉我的，如何有假？！”
江墨炎冷然道：“住嘴。”二人一惊，纷纷掩口不敢再说，却仍旧怨恨地彼此怒目而视。
江墨炎淡淡说道：“母亲，此事我看还是容后再议吧。天色不早，母亲身体要紧，儿子这就送母亲回妙蓉苑歇息吧。”
江夫人冷冰冰说道：“蓉湘配人的事，可以再议。可是你今晚上，必须住回朝曦楼去！这个理儿我不给你掰回来，你往后难过这个坎！”
江墨炎隐隐有些怒意，正欲说话，门外忽然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蓉湘姑娘在吗？”
众人纷纷看向蓉湘，蓉湘忙答道：“在，是谁？”
那人道：“我是二门上夜的，外头书房里传话来，说白司令有要事面禀督军！”
蓉湘闻言忙扬声道：“知道了。”那婆子大半夜里争着来报讯，总以为上房里的丫头必然是要打赏她们一些酒钱的，谁知竟没有动静，正在咕咕哝哝，谁料隔窗传出江墨炎的声音来：“母亲，儿子还有事，就先回前院了，母亲还是请回妙蓉苑吧。儿子就不送了，蓉湘，一会儿多着几个人送夫人回去。”
那婆子正吓了一跳，就见门内人影一晃，江墨炎已经昂然走了出来，向她说道：“掌灯前行。”她忙提了风灯在前头走，二人急匆匆向垂花门去了。
江夫人这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可恨的是棉里还藏着针！她见江墨炎扬长而去，心内暗恨这儿子的桀骜难驯，又扫了一眼跟前垂首而立的几个小丫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再看看身边侍立的蒋孝诺家的，恨恨地想道：绿衣有二心，这蒋孝诺家的又是个蠢材，自己身边竟没有一个得用的人！
蓉湘几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催她走，过了半盏茶功夫，江夫人才缓缓立起身来说道：“走吧。”一群仆妇忙簇拥着她向外走去，蓉湘见状忙唤了几个小丫头掌了灯送夫人，江夫人冷冷道：“不必了，我还没老到那地步。”便自顾走了。
江墨炎走到垂花门，外院值夜的小兵已经等在那里，他边向办公室走边问道：“白司令什么时候来的？”
那小兵忙答道：“回督军，白司令到了大约十分钟，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连副官也没带。”
江墨炎闻言便不再做声，脚下步子却快了些。走到办公室门外，值班的秘书迎上来，他摆了摆手道：“不必进来。”便走了进去。
白夜正坐在沙发上，听到声音正站起来，江墨炎已经走了进去，见他起身说道：“坐着吧，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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