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也微微一滞，假作不曾听见，随意笑了笑：“我要去看看雪。”
江墨炎一愣，似乎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细细一想。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抓住，他看了看漫天的雪花答道：“将它留在心里。”
安琪淡淡笑了笑，自觉这一番话问得索然，他答得亦无味。知道与他讨论，不过是这个结果，便不再就此多说，笑道：“我想堆个雪娃娃。”
江墨炎浓眉虬结：“堆雪人？你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你的手不能……”话未说完，安琪已经撇下他，独自向露台另一边走去，她用手去捧雪时。江墨炎已跟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不能堆雪人，你的伤不能这样频繁牵动肩膀处的皮肤。”
安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可是，我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下雪的时候，若是不堆雪人，雪便再也不来了！我喜欢下雪，我……”一语未了。江墨炎已经揉了揉额头，他怎么会相信这些骗鬼的话？可安琪这样说，自然不是真信了那什么雪不来的事儿。不过明摆着是非堆这个雪人不可，她的手臂不能动，他又不愿意这时喊了丫头进来。
他对安琪说道：“你别乱动，我来就是。”
安琪笑得甜甜：“好！我给你帮忙！”
江墨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堆过雪人，他其实记事很早，四岁时的往事他都能依稀想起，但是堆雪人，自他五岁上父亲请了师傅为他启蒙后，好像就是没有过的事儿。他只是偶尔，在经过街头时。看到过寻常人家的孩子在那里堆雪人。不过是堆个雪人而已，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蠢得不能再蠢的游戏，那些孩子却高兴得好像是天下最好玩的游戏，看他们玩得帽子围巾都扔了，坐在车里的他会鄙夷地想：没出息！
可是现在，当他也学着那些孩子。把许多雪莫名其妙地堆成一个雪孩子的时候，当他看到安琪像个小孩子一样，找来两块煤炭做雪人的眼睛，找来一根胡萝卜充当雪人的鼻子，又剪下一段红绳做雪人笑弯了的嘴巴时，他竟也起了玩心。他灵机一动，返身进屋，不一会拿出来一件东西，安琪定睛一看，竟是她的一顶帽子！
安琪的帽子都放在一个橱子里，江墨炎走进去，随意寻了一顶，走出来时，安琪还以为他是要给自己戴，便笑道：“我不冷。”
江墨炎难得笑得有点促狭：“知道。”说着就将那帽子歪歪扣在了雪人的脑袋上。
那帽子是西洋进口来的呢料所制，裁剪十分入时，式样又新颖的一顶红色贝雷帽，映着那雪白雪白的雪人倒也好看，安琪自从买了这帽子，还没戴过几次，如今倒让他扣在了雪人脑袋上，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好好的帽子，这浸了水就没用了。”
江墨炎见她小嘴撅了起来，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一下，随后说道：“不过一顶帽子罢了，瞧你那小气模样。”
安琪见状也笑了起来，臊他道：“是谁说的，小孩子才堆雪人的？”
江墨炎将嘴一撇，不以为然地道：“我是为了帮你，才勉为其难。”
安琪笑着将鼻子一皱别开脸去：“哼，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二人一不做二不休，安琪跑进屋去把江墨炎的一条羊毛围巾拿了出来给雪人围上，江墨炎一见，毫不示弱地又跑了进去寻了一副金耳环出来给那雪人安上，安琪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去寻摸了江墨炎的怀表来给雪人戴上，江墨炎咬牙笑道：“你还真是会找好的！不行，我非得把你前两日得的那卧兔儿寻来给它戴上！”
安琪忙笑着去拉他，口里嚷道：“使不得使不得！”脚下却一打滑，眼看就要摔倒，江墨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迎上去，安琪正好摔在他怀里，二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相拥着躺倒在雪里。
江墨炎背部着地，却好在那雪积得已经很厚，倒下时如卧在了一床棉被上似的那么绵软，却不觉得疼痛，是以他还有心情打趣安琪道：“啧，那金耳环都挂上了，也不见你心疼，为了一个卧兔儿，倒这么赶着来投怀送抱呢！”
安琪没好气地道：“金耳环冻不坏也浸不烂，那卧兔儿一经碰了水，哪儿还有用？……谁投怀送抱了？我自摔我的，谁要你来了？”
江墨炎也不生气，只将安琪紧紧搂在怀里，仰头望着空中绵绵不绝飘落的雪花，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刺凉的空气吸入鼻腔，和着脸上星星点点冰凉的触感，怀里却是安琪暖玉娇香的身体，他将安琪抱得更紧，轻轻说道：“下雪，好像是挺不错的。”
安琪伏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他的声音经过胸腔的共鸣传入耳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昂起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江墨炎却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只用手将安琪的头轻轻一按，仍旧贴在他胸口。安琪乖巧地任他把自己抱在怀里，并没有发现江墨炎眼中流淌的暖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墨炎的呢子大衣已经浸湿，寒意透着水气渗向脊背，他才扶着安琪站了起来，回首看时，地上一块人形的地方没有积雪，而安琪与自己身上，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安琪笑道：“自己都成了雪人！”江墨炎莞尔一笑，就赶着她去洗澡：“快进去，这一头一脸都是雪，再不洗，又要冻得了风寒！”
二人回到屋里，赶紧脱下满是融雪的外衣，喊了丫头打水进来，各自盥洗，安琪洗罢，正在烘着头发，江墨炎开门走了进来，他也刚刚洗过，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安琪见状道：“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回头惊了风，好头疼！”
江墨炎不在意地道：“我又不是你，没有那么娇气。”
安琪不依道：“嘴硬，你再不娇气，也是个人，也没见你成仙！过来我帮你擦干”
一边帮着安琪烘头发的茉莉见状，识趣地告退了，江墨炎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坐下，安琪取了软巾在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拭尽发间的水珠，屋里暖烘烘的，江墨炎见安琪头发还没有烘干，难得心血来潮地道：“丫头跑了，我帮你烘头发。”
安琪笑道：“这算是投桃报李吗？”
江墨炎笑道：“偏你话多，快躺下。”
安琪果然依言躺下，江墨炎学着茉莉的样子握了几缕青丝在手，那细细密密的发丝闪着乌亮的光泽，缠绕在他的指端，芬芳馥郁的气息自指尖传来，他略为笨拙地将那头发引至熏笼上方烘着，动作却极是轻柔，生怕扯痛了她。
就这么一缕一缕的烘着，江墨炎做得很认真，没有开口说过话，安琪也安静地躺着，丝毫没有打破一室宁静气氛的意思。待到头发终于烘干了，江墨炎才将所有发丝归拢，抬头想对安琪说话，却发现她竟已睡着了。
江墨炎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墙角的落地钟，只见时针已指向了12点，他轻笑着道：“竟已这么迟了……也罢，饶了你！”
他取了发带将安琪的头发束好，又将她抱进了被窝，自己正要躺下，门上却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