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军与周明站在宴会厅门口说话,他们一时间还吃不准梅钢及淮能撤出会带来多深远的影响,但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东华rì报经济版今天刻意将两篇报道并列排版所带来的扰动——
他们也不清楚,整件事对他们以后会有怎样的影响,但在这样的场合又不得不强作镇定,只能小心翼翼的选择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谈论,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沈淮的到来,直到大厅里的人都停止说话,都把转头看过来,他们才意识到异常,扭头看去,却见沈淮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似乎在怪他们挡着道了。
袁宏军、周明慌不迭的往旁边退开;周明后退时,忘了身后有一把椅子,膝盖顶到椅子角上,连着椅子摔倒在地。
沈淮看着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的周明,伸手问道:“要我拉你起来吗?”
众人虽然对沈淮的突然出现很意外,但周明狼狈的摔倒,还是叫好些人笑出声来。
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周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手撑着地,连爬带滚的站起来,只觉得在宴会厅里多留一刻,都叫他受尽屈辱、难以忍受,但是山崎信夫、谢芷、谢成江、孙启义等人都在大厅里,他又怎么就能因为沈淮看一眼、心慌意乱的摔倒就逃跑?
他这时候要从这里逃跑,这一辈子都要成为笑柄,都不要想在东华这巴掌大的地方爬起来。
周明悻悻的走到一旁;袁宏军更是不敢跟沈淮直视,趁着别人的注意力叫周明这一摔吸引过去,早一步躲到角落里去,只希望沈淮不要看到他。
谢芷难掩心间的诧然,从沈淮出现在门口,一直到周明狼狈的躲到角落里,她的眼睛都下意识的盯着沈淮,忘记要转开。
一直到沈淮转脸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谢芷才意识到盯沈淮看太久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沈淮抹了一把脸,疑惑的看着谢芷,似乎真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盯着自己看。
看着沈淮抛开暧昧不明的眼神,谢芷旁若无事的转过脸去,但心里的波澜怎么都抚不平:她不知道沈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东华rì报经版那篇报道往谭启平胸口扎一枪、扎得谭启平鲜血淋漓还不够,他还要亲自赶过来看谭启平跟他们的反应不成?
除了刘伟立陪同谭启平,到贵宾休息厅里去见副省长罗成辉以及范文智等人外,其他人,都在宴会大厅里等着晚宴开席,他们心里都有着跟谢芷一样的疑惑,沈淮在东华rì报经济版抛出那篇报道还不够,还要亲自赶过来看谭启平的反应吗?
孙启义还算平静,看着沈淮朝他走过来,问道:“你这算是来告别的?”
“表舅说是,那就是了,”沈淮笑了笑,拖了把椅子在孙启义与谢成江之间坐下来,扭过头跟谢成江说道,“连你都到东华来了啊?”
谢成江手抚额头,只能微笑以对,说道:“你把东华搞得这么热闹,我要是错过去了,不是很可惜?”
虽然海丰不再参与梅溪电厂二期工程以及接下来电炉项目的建设,但之前的诸多项目,海丰都深度参与进去,可以说对接下来的项止,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一方面是为了保持影响,一方面也是给谭启平一些微弱的支持——特别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谢成江他与谢芷,更要来参加今天的酒宴。
好像就两个在他乡偶尔相遇的故人一般,沈淮又问道:“我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谢成江平静的看着沈淮,说道:“我们有七年没见面了。”
虽然整件事叫谭启平陷入被动,但对海丰直接的伤害不大,他还不至于看到沈淮就惊慌失措,但坐在眼前的沈淮还是叫他感到巨大的疑惑。
要不是就知道他是沈淮,要是在路上遇见,或许会当成陌生人错身而过?
当年那个废物,什么变得有这么强的自信跟从容不迫?
沈淮转回头,跟随他一起过来参加宴席的胡舒卫、赵东说道:“谢成江是我继母的侄子,在长辈的眼里,他可是一个心高气傲的青年才俊。虽然我跟他有六七年没见,不过他六七年前对我说的话,我都还记着呢。”沈淮又转回头,问谢成江,“对了,你还记得你当年怎么对我说来着的?”
谢芷看到哥哥脸上的微笑快绷不住了,但沈淮一副小心得志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帮着解围。
“对了,”沈淮眯脸继续笑着问,“你看我现在还像你所说的要给你一辈子踩在脚底下都翻不了身的废物吗?”
梅溪电厂二期工程,淮能与梅钢都要参与建设,故而胡舒卫、赵东分别代表淮能、梅钢出席晚上的酒宴——听到沈淮的话,胡舒卫、赵东只是微微一笑,瞅了谢成沉一眼,就跟旁边人打招呼去。
谢成江脸火辣辣的烫得厉害,想发作却没有发作的借口,想起身走开又怕别人以为他露怯,只能浑身像给扎了刺似的坐在那里,浑身有着说不出的不自在。
好在这时候谭启平、虞成震陪同罗成辉、范文智他们从里面走出来,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大家眼睛都朝市委记谭启平看过去。
晚上的酒宴,本无瓜葛的市委组织虞成震出席了,市长高天河缺席,大家都以为谭启平会缺席,但没有想到谭启平来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沈淮也来了。
大家这一刻就想知道谭启平怎么看待沈淮的出现。
苏恺闻刚才与周岐宝在宴会厅里看着沈淮出现,没有吭声,这时候朝谭启平走过去,没有说什么,而是站到他的身后。
谢成江也厌恶坐在沈淮的身边,也站起身来,与妹妹谢芷一起朝谭启平走过去打招呼:“谭记,我昨天到东华时,时间有些晚,也没有去打扰你;我爸临时有事脱不身,也要我跟你打声招呼……”
谭启平勉强笑了笑,说道:“我跟你父亲通过电话。”他的眼睛又瞅向孙启义。
孙启义低头看向地面,避开谭启平的眼神。
谢芷扭头看向孙启义,孙启义的反应跟选择没有出乎她的意料——长青集团更关注自身的利益,与富士制铁一样,谁强倒向强,谁得势倒向势,更何况背后的孙启善、孙亚琳父女是坚持沈淮的,此时的孙启义能保持中立,就已经不错了——但这一刻孙启义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却又格外的刺眼。
虞成震哈哈一笑,朝着沈淮大声说道:“沈淮,你怎么到市里来了,还以为你在嵛山呢?来、来、来,你跟省钢的范总还没有过面?你们二人是淮海钢铁产业的旗帜人物,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面,可不合适,还叫人误以为市里不关心让你们强强联合呢。”热情的招呼沈淮过去,要介绍范文智给他认识。
虞成震当然知道沈淮跟他不是一路的,沈淮在嵛山甚至联合梁振宝将他留在嵛山的嫡系高扬压得抬不起来,但沈淮就要离开东华,而沈淮一系列的动作,打得谭启平、高天河他们方寸大乱,省钢能够这么深程度的渗入东华,完全可以说是梅钢让出来的,虞成震自然不会因为小芥蒂这时候找沈淮的不快——他这时候恨不得把沈淮高高的抬起来,恶狠狠的砸到谭启平的脸上去。
沈淮站起来,走过去,伸手笑道:“我这么个小虾米,可不敢跟范总相提并论。”
范文智伸手跟沈淮握了握,笑着说道:“沈县长真是谦虚……”
沈淮又笑着跟罗成辉、梁荣俊、虞成震寒暄——罗成辉虽然想两边都不得罪,但虞成震、范文智硬要把沈淮拉过来,他也只能无视谭启平铁青的脸顺其自然,任虞成震调整座位,将沈淮安排跟他们坐到一起。
“梅钢这几年来,一步一个脚印,一年一个台阶,做出的可不是小成绩,我也一直想跟沈县长请教一些问题。这一次,梅钢联合淮能要去参加冀河港的建设,想必是要在晋煤东出南线工程上大施拳脚?”范文智坐下来,眯眼笑着问沈淮。
沈淮见范文智眼里自然是有疑惑的,笑着道:“梅钢这两年要说有些成绩,也是在市委市zhèng fǔ的关怀之下做出来的,我个人在里面发挥的作用,都甚至比不上谭记关心一下;梅钢将来的发展,也少不了市委市zhèng fǔ的关怀。至于参与冀河港的建设,也是淮能集团根据其自身产业发展规划做出的布局,跟梅钢可没有什么关系……”
范文智怔在那里,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沈淮的意思。
谁都知道梅钢从来都不是dú lì的个体,梅钢背后的众信投资、鸿基投资以及取合东华地方资本势力的渚江投资,才是梅钢真正的根本,也是沈淮在脱离梅钢之后继续掌握梅钢的关键——淮能联合这几家,把从梅溪抽出来的资金,都用去参与冀河港的建设,又怎能说梅钢没有关系?
难道沈淮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是要逼谭启平挽留他,而不是真要留开东华?
虞成震也有些意外,果然不能高兴得太早,要是谭启平这时候忍气吞声向沈淮妥协,挽留梅钢,局面未必就对他们有利啊!
难道这才是沈淮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罗成辉朝谭启平看过去,沈淮是希望谭启平挽留他吗?谭启平会在这种情势下,会在给沈淮步步进逼得方寸大乱之后,能把他市委记的尊严暂时抛到一边,跟沈淮妥协吗?
谭启平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跟罗成辉说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陪罗省长你用宴了。”他其他人谁也不看,推开椅子就走了出去。
大厅里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眼巴巴的看着谭启平离开;刘伟立、潘石华、周岐宝、苏恺闻、袁宏军、周明等人也慌乱的站起来,跟在谭启平身后走出去。
虞成震、范文智松了一口气。
苏恺闻到底是不甘心,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眼睛盯着沈淮,说道:“你要记住,你不要想让世界围着你转;东华离开你,也一样发展,也一样运转。”
沈淮看着谭启平已经走出大门去,抬眼看着苏恺闻,笑道:“我能明确告诉你的,就是世界更不会围着你们转……”
谢芷站起来,惆然若失:这就成定局了?
这时候肖浩民拿着手机走进来,跟沈淮说道:“省委办刚刚打电话过来,说田记马上要坐飞机到燕京开会,希望明天在燕京能跟你谈一次。如果可以,省委可以请军区安排专机接你去燕京。”
“还在线上吗?”沈淮问道。
肖浩民看了看手机,说道:“还没有挂机,对方是省委办副主任李谷。”
“李谷我认识。”沈淮说道,接过手机,直接跟李谷通话。
罗成辉、范文智、虞成震、梁荣俊等人面面相觑;苏恺闻、谢芷、谢成江更是傻在那里:难道田家庚要出面挽留梅钢?
沈淮搞这些动作不是对谭启平逼宫,而是对田家庚逼宫?
堂堂省委记至于这么眼窝子浅吗?
田家庚要把梅钢留在东华,又怎么调整梅钢跟市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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