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慕嫣然的手里,赫然竟是七八张地契,酒楼粮店布庄,几乎囊括了衣食住行所有的营生,其中,还不乏一家古玩铺子,名字竟然也叫流渊阁,想来,是都城流渊阁在郓州的分号。
看这些铺子的位置,均是在郓州城内,一瞬间,慕嫣然便明白了慕容睿的意思。
知晓慕容睿这几年打理家里的生意打理的极好,也知晓他已经将一部分有潜力的生意扩展到了别处,却不知竟连郓州都有,慕嫣然的心里惊诧,一边,却将那几张地契递过去想要塞回慕容睿的手里。
伸手挡开,慕容睿如小时候一般,宠溺的拍了拍慕嫣然的头顶说道:“傻丫头,做兄长的贴补妹妹几个私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我自己的银子倒腾出来的,与府里的生意并无干系,放心收着吧。”
见慕嫣然脸上一派果决想要推拒,慕容睿笑呵呵的说道:“打从前年去了南方疫区,我便查看了那儿的商铺,回来这一年,也拓展开了好些,这几家铺子,却是三月里听闻妹夫的藩地定在了那儿,我才特意收购了来的,本就是打算给你的,你若不要,三哥这可是真没办法处置了,鞭长莫及哪。”
知晓慕容睿这是体贴她,怕他们到了郓州那边先期不适应,才早早儿的准备了这些,慕嫣然心内感动不已,一时思及两人小时候在一起处处都是慕容睿让着自己,等到了郓州,再也不会有人掏心掏肺的这般待自己,慕嫣然的心里,愈发难过起来,直欲掉泪。
“好了好了。再哭一会儿出了门可怎么见人?还当我这当哥哥的欺负了你呢,如今我可是打不过妹夫。”
调侃的说着,见成功的止住了慕嫣然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慕容睿不邀功的回头看了一眼叶氏,又转过头来说道:“我本来是打算把都城的几家铺子盘出去,尽数换成银两给你的,这也是你三嫂的主意,你可别担心你三嫂小心眼儿舍不得。”
抿嘴笑着。叶氏走过来拉着慕嫣然坐下。一边柔声嘱咐道:“嫣儿,你这一去,许是要扎根在郓州了,我娘家辰州离郓州,到底比离都城近上许多,一日的功夫就能到。家中的父母兄长,也都是豪爽的人,我前几个月就已带了信回去了。父母兄长也都回了信,所以,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托付他们,莫要委屈了自己个儿,知道了吗?”
这样的家人,又怎不让她留恋不舍?
一时间,想到还有十来日的功夫就要动身去往藩地。慕嫣然的心里,五味陈杂。
从慕府出来,贺启暄和慕嫣然俱有些不舍,深叹了几口气,贺启暄颇多感慨的说道:“若能选,我宁愿生在平常人家,不离父母兄弟姐妹身旁,哪怕吃糠咽菜,我也心中无怨。”
知晓他是在安抚自己,慕嫣然释然的握住了贺启暄的手,柔声说道:“天高地大,总有万千让我们眷恋不已的地方,今日的小别,是为了来日的重逢,殿下无须挂怀。”
见慕嫣然目光清澈,一派真诚,贺启暄点了点头,正要开口,马儿嘶鸣,车子停下了。
脸上有些犹疑,贺启暄掀开车帘去看,便看见了两个男子,策马扬鞭的站在马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肖大哥,肖夫人……”
贺启暄扬声打了招呼,回头看了一眼慕嫣然,跳下了马车。
车帘回落的那一瞬间,慕嫣然看到了一身男子装扮的宋晓。而身旁的那位,想来便是她的夫婿肖一山吧?
正沉思间,车帘掀起,男子装扮的宋晓,钻进了马车。
“妾身见过宣王妃。”
车厢不大,已嫁做肖家妇的宋晓行了礼,见慕嫣然颔首示意,径自起身坐在了车厢边。
慕嫣然不开口,车厢内有些微微的尴尬,过了一会儿,宋晓轻声说道:“知晓王妃要和殿下去藩地,夫君历来和殿下亲厚,想来再无机会道别,所以今儿打探了殿下和王妃的行踪,便在此处候着了。”
说明了来意,宋晓带着一丝赧意的看向慕嫣然道:“从前是妾身无礼了,及至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年少轻狂,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原谅妾身。”
释然的笑了笑,慕嫣然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着的珠儿,方抬眼说道:“少年的时候,谁又没做过几件轻狂的事?终归,已经过去了,肖夫人莫要放在心里。”
旋即,又是一阵沉默。
外边的两人,也熟络的攀谈完了,宋晓跪起身子,行了礼后退出了车厢,不一会儿,贺启暄钻进来,马车复又行驶起来,朝宫里驶去。
昔日的恩怨,早已随逝去的岁月烟消云散,此刻见面,彼此已是陌路,更无谓什么原谅不原谅了。
见贺启暄一脸的坦然,慕嫣然心里的那丝小小别扭,也一点点淡去,到了瑞安宫门口从车上下来时,面上已是一副欢颜了。
五月十二,是宛贵妃两周年的忌日,一早就跟内务府打了招呼的,卯时刚过,一辆宫车便停在了瑞安宫宫门,出西华门直奔帝陵而去。
宛贵妃的墓碑前,干净如斯,显是经常有人打扫。
摆好了一应的祭品,贺启暄和慕嫣然一起跪在了面前,而珠儿,也在慕嫣然的招手示意下,有模有样的跪在了两人中间,一家三口,恭敬的给宛贵妃磕了头。
“母妃,儿子要去藩地了,此一别,再回来不知是何时。可无论何时何地,母妃都会永远在儿子的心里,您在天上,一定要快活。”
轻声说着,贺启暄斟了一杯酒,手腕轻转,醇香的酒水顿时倾泻在了面前。
“母妃,嫣儿和殿下,一定会好好儿,我们会保重自己,您要放心,莫再惦念着我们了。”
学着贺启暄的模样,洒了一杯酒,又饮了一杯酒,慕嫣然目光孺慕的看着墓碑,仿若宛贵妃就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自己等人一般。
“皇祖母,珠儿会乖乖……”
并未有人教过,珠儿只知晓这里睡着那个画中的祖母,见贺启暄和慕嫣然都各自说话磕了头,珠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说了句懂事乖巧的话,引来了贺启暄和慕嫣然赞赏的目光。
从帝陵出来,已过了正午,几人就着带来的糕点茶水吃用了几口,朝宫里驶去。
“都城里要好的姐妹,可都一一拜别完了?”
这一个多月间,两人频频往返于宫里宫外,昔日有交情的人,尽数都打了招呼,此刻,贺启暄见慕嫣然一脸冥思,不禁又问了起来。
点了点头,慕嫣然掰着指头数到:“家里的姐妹们,太子妃和玉良媛,还有都城里的福华郡主和长平郡主,昔日关系亲近的,除了嫁的远的没法得见,其它都已经道了别,想来没有疏漏了。”
点头应着,贺启暄有些不忍的说道:“这几日,父皇瞧着精神虽好,可我知道,他心里和母妃一样舍不得咱们远去,父皇,老了。”
人总是要老的,永成帝身为天子,也不能避免,而这样的分离,则都是为了皇家的兄弟和睦,无论舍不舍得,都是无可避免的。
想到此,慕嫣然叹了口气,未再多劝。
期待也好,不舍也罢,五月十五,终究是到了。
瑞安宫里,已经收拾的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孤寂,慕嫣然跟着贺启暄踏出殿门,便见留下的一众奴才跪倒拜道:“奴婢/奴才恭祝殿下和王妃一路顺风,万事顺遂。”
点头应下,两人朝外走去,走到宫门口时,却同时回转过头来看,此时,方觉得院落内的一草一木都是那般的亲切,便连高高的墙角边生出的几根杂草,也显得异常顺眼。
往复逡巡几番,贺启暄叹了口气,毅然转身,大踏着步子迈过了门槛。
到毓秀宫拜别了永成帝和皇后,又到永寿宫给太后磕了头,两人才坐上马车出了宫,刚到宫门口,就遇上了慕容睿等人。
离别的脚步,总是走不快的,虽深呼着气在心里告诫自己莫要悲伤,可看到老泪纵横的慕老太太,看到强自忍着泪意的柳氏,慕嫣然的眼圈,还是不自禁的红了。
“祖母,父亲,母亲,嫣儿这就去了,你们在家里,一定要保重。”
磕头拜别了慕老太太几人,又跟一众兄弟姐妹们叙了话,慕嫣然再一回头,便连才两岁的珠儿,也已懂得了离别的苦涩,瘪着嘴攀着慕老太太的脖颈哭了起来,一旁的怡姐儿等人,更是抽抽搭搭的落起了金豆豆。
“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到时候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拿这个甩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从何氏身边挤了过来,诠哥儿将手里紧紧攥着的弹弓,塞进了珠儿手里,旋即,一溜烟的跑回何氏身边,缩在了她身后。
小家伙的举动,顿时让屋内的气氛有些缓和,慕昭扬长叹了口气道:“这便启程吧,日后,万事都要凭借自己的能力了,好好保重吧。”
一步三回头,十里两相送,再回首,泪眼迷蒙间,都城的一切,已朦胧不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