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没有昏鸦……
夕阳西下。断肠人不在天涯,而是近在眼前。
并且……是真的断肠!
我们顺着寻灵针的指引,在满是泥泞的森林中跌跌撞撞地跋涉了半天。直至黄昏时分,我们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
可惜,只有半个……
这“半个人”自然不是狡诈凶残的“杜疯子”,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斜侧着身子倚靠在大树旁边,双手死死地抓着蜿蜒在地面上的枯藤。那张极度扭曲的面孔仰向天空,大张的嘴里似乎还徘徊着临死前的嘶喊。
他的下半身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形如断矛的脊椎骨正将锋利的断茬指向森林,仿佛仍在抵抗着致命的袭击。大堆断碎的肠子从洞开的腹腔里滑出,在地上摊出了一片让人喉咙发痒的狼藉。一层分不清是什么物质的白霜附着在他的身上,将这份异常凄惨的死状凝成了一尊“雕像”,好似某个内心充满黑暗的艺术家最新创作出的作品。
阴暗,邪异,满含悲凉!
“这死法……太惨了点儿!”阮玉拿着一根刚刚折断的树枝走到了尸体旁,皱着眉头仔细翻查了半天,沉声道:“这个人应该是在树林中遭到的袭击,当时估计已经被什么东西撕掉了下半身。他的求生意识很强,被‘腰斩’之后仍旧没有放弃逃生,所以就拉着地上的这些枯藤爬到了这里,以至弄出了地面这些拖痕。到底是什么东西下的手?这些伤口的撕裂力度很大,不像是单纯的野兽咬伤,反倒像是禽类用爪子造成的。不会有这么大的飞禽?难道是……”
“白凶!”我摸了摸身边树木上那些深达数寸的抓痕,“这些痕迹和我们遇到‘白凶’时所见到的情况基本类似,应该就是它们进攻所留下的痕迹。况且,这片林子我们也走了将近两天了,可却一直都没遇到什么大型野兽。仔细想想也很合理,以那群怪物的智力和群攻特性来看,别的物种很难在它们的领地之中生存。所以,这个人应该就是它们下的手!”
阮玉走过来看了看树干上的痕迹,摸着下巴道:“可是……以那群怪物的凶残程度来说,这个人没有可能在它们的攻击下还能剩下一半啊!别忘了,在村子的时候,那只被塞在棺材里的猪可是不到一分钟就被完全撕碎了!它们为什么要把他留下一半呢?”
“我想,可能是因为脚下的这块‘怪异区域’!”
我们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块半圆形空地的边缘。空地的面积不是很大,看起来基本和半个足球场的大小差不多。空地周围的树木与森林里的其他树木有很大区别,它们的高度都很矮,大概也就是三米左右。可是,它们的躯干却十分粗壮,就算是视线中最细的一棵,树干的直径也要比装汽油的大铁桶粗上不少。
这些怪树通体雪白,张牙舞爪的枝桠上连一片树叶都没有,光秃秃的仿佛早已干枯死去。无数根同样干枯的白色藤蔓在这些树上交错纠缠,扭曲着延伸向地面。
地面的颜色同样雪白,材质却无法分辨。既有石头一样的硬度,又有瓷砖一般的光滑,隐隐还泛着一层犹如云母石一样的光泽,仿佛是一颗被砸扁的巨大珍珠。
我用短刀试了试地面的硬度,随后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白色地面与森林的交接处。发现这种怪异的地面没有任何一丝人工痕迹,应该是自然形成的一种怪异物质。它的表面虽然十分光滑,可是却带有许多仿佛波浪一样的细微棱线。以这种棱线的波动方向来看,它们的起点应该是矗立在我们正前方的那面岩壁。
岩壁的高度不高,大约在三十米左右。上半截是黝黑的岩石,下半截则是和地面一样的白色物质。它的中心位置有一个两人多高的洞穴,黑漆漆的似乎隐藏着什么不知名的危险。不过,它却是我们马上就要进入的地方。因为,我手中的寻灵针正直直的指向那里!
“这里……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那个‘汉赋’上所记载的‘龙息之地’!”我将寻灵针收进背包,接着说道:“这样的话,那个洞穴里面极有可能就是‘第二城’的所在地。你们还记得我们在四川遇到的那种‘大号蚊子’吗?那群怪虫只在山谷之外徘徊,绝对不会入谷。这里的‘白凶’会不会和它们一样也是‘外围守卫’呢?如果是的话,那么它们极可能因为某种我们还没发现的原因而不会踏上这片白色地面。这也就解释了那具尸体为什么还能留下一半!”
“嗯……这么说来,可能性还真是很大!毕竟这两座古城有着极深的关联,沿用同一种防卫系统也是很正常的事儿……”小芊微微顿了顿,随即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皱眉道:“周边的区域有很多桫椤树,应该算是应了那句‘地龙盘木’。这里的海拔也很高,那片岩壁被称为‘龙顶’也算过得去?可是……‘神树’在哪呢?‘龙息’又是指什么呢?这些‘节点’还没找到答案啊……”
阮玉用树枝将那半截尸体撑了起来,仔细探查了一番背面,说:“我也有些事情没弄明白!这个人的打扮十分朴素,以后背这片保持原样的衣物来看。我估计他极有可能就是村子里那副棺材的真正主人——二德子!他的死因我们暂时放在‘白凶’身上,可是,这尸体的变异又怎么解释?你们看,尸体的背面基本毫无变化,可正面却和周围的环境一样,完全变成了白色,就跟个‘雕像’似的。这种白色的物质还有僵化的倾向,碰触起来微微有些发硬,就好像是一层薄薄的陶瓷镀层。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最关键的是,它们是从哪儿来的?!”
“嘿嘿!我估计你们想要的答案都能在一个地方找到,而我们打算抓住的那个疯子应该也在那里!别琢磨了!走!”一直没有插话的燕道杰指了指岩壁上的洞穴,再次用他的“行动派”方式为我们后续的行动定下了基调。
洞穴很黑,也很白。
这句看似十分矛盾的形容,却的的确确是摆在我们眼前的事实。
洞穴内部墙壁上布满了那种未知的白色物质,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微微泛着莹白的光芒,使我们的身边空间仿佛是开了灯的室内一样明亮。可是,手电照射范围以外的地方却是依旧漆黑,竟连一点儿光源漫射的现象都没有出现。光明与黑暗的分界线明显的几近突兀,好似生死之间的距离一般丝毫不容混淆。
拱形的洞壁上同样带有那些具有明确方向性的“波浪棱线”,不过,这些凸棱在地形的限制下从直线变成了环形,使整个儿洞穴看起来极像是某种怪兽的食道!同样的曲折,同样的潮湿!
随着不断的深入,我们身边湿气正在逐渐加重,隐隐腾起了一层薄雾。脚下的地面也从平面变成了斜坡,坡度还在不断加大。湿滑和倾斜加重了前行的难度,甚至让我们出现了数次失足滑倒的情况。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只好让大家停下改变阵形,将惯用的“矢锋”阵形变成了一列纵队,并让众人拉着救生索紧贴岩壁向前摸索。
可惜天不从人愿,刚刚调整完队形的我们还没走几步,身边的薄雾便像“沸腾的热水”一样突然开始了剧烈地涌动。还没等我们找出原因,洞穴深处就传出了一阵似哭似嚎的巨大声响,风暴,突然降临!
猛烈的狂风猝然从背后刮起,面前洞穴顿时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吸尘器管道”。一股异常强劲的吸力猛然从黝黑的洞穴深处传来,当即便将我们身体向前吸去,脚下踉踉跄跄的几欲摔倒。
为了避免在斜坡上立足不稳,我们在刚才调整队形的时候把体重最大的燕道杰排到了队尾,让最轻的小芊走在了最前面。这种方法本是打算利用燕道杰的重量作为“配重”,以便发生滑倒事故的时候能够压住队伍。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面对“吸力”的情况,本来正确的决定在此时却显然成了一记“昏招”!
体态轻盈的小芊根本就抵抗不住凶猛的吸力,在风暴刚刚出现的时候,她便惊叫一声摔倒在地,随即迅速地顺着斜坡下滑。紧跟在她身后的阮玉见势不妙,急忙伸手捞住了她的衣领,可是,湿滑而倾斜的地面却在此时成为了狂风的帮凶,失去平衡的阮玉非但没有将小芊拉回,反而步上了她的后尘。
糟糕的连锁反应随即出现,二女加在一起的重量顿时把我拖倒在地,而身后的燕道杰更是不可能抗住我们三个人的重量,毫无意外的摔倒在了我的身后。
狂风,在耳边猖狂的呼啸。
我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救生索在越来越陡的地面上飞速下滑,好像正在乘坐一种只有下坡的“过山车”。
突然!我的手中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直到一阵剧烈的碰撞停止了我的滑动,晕头转向的我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最糟糕的是,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
队伍,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