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与其他人产生互动,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食盐一样重要。于是,我们在每一个有限而珍贵的“二十四小时”之中仓惶奔波,耗尽心血经营着那些合理或不合理,光明或隐秘的关系。在庞大的社交网络将我们像倒霉的昆虫一样死死困住的时候,天性中那份可以独自面对挑战的勇气却在无声无息中消失殆尽,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
归根结底,我们,害怕孤独。
有人说孤独就是渴望着爱与被爱,这个解释其实颇为“文青”,多少也有些复杂。事实上,多数处于孤独之中的人要求都很简单,只要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可以满足。不过,我相信他们不管如何被孤独蹂躏,都一定不会希望映照着自己身影的瞳孔,比自己的脑袋还要大上一圈儿。就像……我面前的这一只!
当我心焦似火的寻找着同伴的时候,无意间扫向洞顶的手电光柱却照出了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当即便让我丝毫不敢移动,只能愣愣地仰着脑袋僵在原地。
头顶的洞壁上挂着一个半圆形的凸起,微微泛着深沉的绿色,与周围纯白的洞壁完全格格不入,仿佛是在故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绿色凸起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眼球,与人眼基本相同。一根根好像虫子一样的暗红色血管,相互纠缠着攀爬在有些发青的白眼球上,瞳丝清晰的淡蓝色瞳孔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将我脸上的惊恐映得纤毫毕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轻轻往旁边挪了挪。
糟糕的事情出现了,它,跟着动了!
紧张的心情让我的心跳霎时快了数倍,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当即传遍了全身,让我微微有些发抖。好在体内的暖流此刻也在飞速流转,肌肉中不断泛出的力量感让我多少有些安慰。不过,我依旧不想面对这样一只怪物。原因很简单,一只眼睛都能有这么大的东西,其身体的规模显然不是人力可抗衡的!与这种东西对抗无疑是标准的“螳臂挡车”,等同于自杀!
这是什么东西?身体又藏在哪里?“龙息之地”……刚才的那股暴风或许就是“龙息”?这只巨眼的主人难道就是……龙?!
各种传说中有关于“龙”的画面随着这个想法跳入了脑海,不断地闪来闪去。那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凶猛身姿,顿时让我不寒而栗。
我咽了咽口水,轻轻地躬下身子,将短刀抽出提在手里。
如果面前巨眼的主人真的如我的猜测一般,那么手中锋利的短刀对它来说基本和蚊子的口器没什么区别。我很清楚这一点,不过我还是得握住它。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担心自己连站在地上的力量都会失去!
缓缓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我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抬起僵硬的双腿向前走了几步。
爬满血丝的青白眼球随着我的步伐缓缓移动,始终把我的身影纳在幽兰的瞳孔中心,丝毫没有一点儿偏差,仿佛,正在瞄准!
我前进,它跟着,我后退,它还跟着。
来来回回的试了几次,这只巨眼一直随着我的动作转动着眼球,不过却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那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身体也始终没有出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手电照着巨眼仔细地观察着。瞳孔中心的深蓝色圆点随着我的动作缩了缩,随后便继续保持着盯视我的状态,丝毫没有放松。
时间被我喷出的粗重喘息阻碍了脚步,我与巨眼的“对视”几乎陷入了凝滞。我不敢向它发起进攻,同样也不敢转身逃跑,只能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与它对峙。
我的脖子已经开始发酸,始终盯着目标的眼睛也有些发涩,可是,它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样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看着我。仿佛要用它那“钢钉”一般的目光把我“钉”在这里,直至死亡。
这东西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就这样一直和它对峙下去?
对同伴的担心让我越来越焦躁,而始终没有其他动作的巨眼,多少也让我心中的警戒和恐惧不像最初那么猛烈。我分辨不出它是什么东西,当然也不想挑衅这种未知的“巨怪”。可是,不知被暴风吹到何处的队友们还生死未卜,此刻的我显然没时间再和它这么耗下去……姥姥的!拼了!
我念叨着燕道杰的口头禅狠狠咬了咬牙,随后便紧握着短刀挪动了一个方位,以始终面对它的姿势慢慢向后退去,小心翼翼地往洞穴深处挪动。
手电的光柱逐渐拉长,直盯着我的幽蓝瞳孔离我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淹没在黑暗之中。眼见着巨眼没有什么异动,我急忙转身向前猛跑了一段,随即突然关掉手电,紧贴在洞壁上潜伏了起来。
默默地等了一会儿,我的耳中没有听到任何怪异的响动,敏感的神经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在靠近。剧烈的心跳正在逐渐放缓,可我依旧不敢彻底放松。
我没有打开手电,只是用手摸着洞壁慢慢地向前移动。每走一段,我就会停下潜伏一会儿,然后再继续行走。如是数次之后,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动的我这才彻底放心,打开手电快步向洞穴深处探去,焦急地寻找着失踪的队友。
路,越走越长。我的心也越来越寒。
脚下的地面虽然不再湿滑倾斜、难以行进,可两侧的洞壁上却出现了不少岔路,密密麻麻的,直若一个复杂的迷宫。
这下可糟糕了!这么复杂的地形别说找人了,弄不好连我自己都得困死在这儿,最后变成和洞壁一样颜色的腐骨!
我焦躁地举着手电四处打量,试图找出什么能够作为标记的线索解决眼前的困境。没想到我还真的发现了一些线索,不过,这些东西却让我本就发寒的心脏瞬间变成了冰坨!
莹白光滑的地面上突兀地出现了几个蓝色的包装袋,上面印满了大大小小的英文。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轻易读懂这些文字,但是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文字明确指出,原本装在袋子里的东西是压缩口粮,并且,我确认这不是我们出发时所准备的东西!
不是我们的,那么,就只能是“杜疯子”的!关键问题是,以这些包装的数量来看,曾经在这里“休息用餐”的绝对不是一个人,也就是说,“杜疯子”还有帮手!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寻灵针虽然可以指示“杜疯子”的方位,但可惜的是,刚才那阵狂风让我像搅拌机里的肉馅一样在洞穴里翻滚不休,放于背包侧面的它早在无数次的碰撞中碎成了好几块,就连最重要的指针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杜疯子”那群人也许还在这迷宫一般的洞窟里,这就意味着,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和他们遭遇的可能性。现在的情况和上次在古城的时候完全相反,这次是我们在暗处,而“杜疯子”在明处。我们在他的眼中应该早已死在了湖底,不可能逃得出来。所以,一旦他见到我们没死,那就一定会二话不说的立马“赶尽杀绝”。
我不知道刚才的风暴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吹散了,假设大家现在都是独自一人的话,那么情况就会变得更糟!如果是燕道杰或是阮玉单独与“杜疯子”等人遭遇那还好些,至少他们还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可是,如果是小芊……那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我的心中顿时就像“着了火”一样燥热了起来,似乎连喷出的鼻息之中都带着心血被焚烧的灰烬。我用手指使劲儿抠着岩壁上的“波浪凸棱”,用指尖传来的刺痛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地转着大脑思考脱离困境的方式。
突然!我的手指僵在了原处,随即急忙用手电照着洞壁仔细观察。
对了!“波浪凸棱”!
这些不知道因何而形成的棱线具有明确的方向性。就好像海浪不会倒卷一样,它们的重叠方式都是统一的从洞穴深处一直向外排列,与刚才那股巨大的吸力正好方向相反。
这种棱线的形成会不会与刚才那股巨大的吸力有关呢?如果我以与它们相反的方向继续深入,那么就极有可能走到那股吸力的根源之处。而我的队友们或者是“杜疯子”,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就在那里等着我!
我将附近几个岔路快速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了棱线的方向之后便顺着原本的通道继续向前摸索。虽然我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一定正确,但是,在没有更好的方法之前,按照这个思路先展开行动显然比站在原地呆想要有效得多。
由于知道了洞穴中可能存在着不少敌人,再次上路的我不由多加了几分小心。我将手电垂直照向地面,仅靠不大的光圈慢慢向前摸索,以防自己成为别人的攻击目标。
穿过几条岔路之后,我突然发现前面的洞壁上微微有些发亮。这种情况让我立马提高了警觉,当即关掉手电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对面岩壁上的光斑越来越大,亮度也越来越强,明显是强光手电照出的折射。我靠在透出光柱的岔口边,微蹲着身子抽出短刀,静静等待着那个拿着手电的人。
洞口的光亮突然增强,一个黑影伴着强光走了出来。蓄势待发的我立马猛扑过去,手中的冷刃顿时架在了雪白的脖子上!
是敌?还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