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狂风大作,飞砂走石,风雨将临,枫溟大火冲天。
枫溟山庄——
祭月阁几百号人呈弧形站在枫溟山庄最大的练武场上,对面站着的是枫溟众弟子与仆人。四周火势凶猛,热浪滚滚而来。
祭月阁众人前,祭月阁主负手而立,嘴角轻挑,玩味地看着对面的枫溟众人,目中嘲讽一闪而过。
凌云风仗剑而立,雪衣飘然,对祭月阁主怒目而视,隐约的,嘴角有一丝鲜红的血迹。
祭月阁主将那丝血迹看在眼里,露出一个冷笑,他慢慢走上一步,对着凌云风道:“凌庄主,你枫溟大势已去,今夜定要败在我祭月阁手中。是降还是继续抵抗,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他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凌云风身后的众多枫溟弟子,唇边的嘲讽更加大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后还站在数百名枫溟弟子,他们的命,可都系在你凌云风一人身上。若是你非要执迷不悟,反抗到底的话,不仅是你的弟子们,凡是与枫溟有关系的人,都必死无疑。”
凌云风看着他,冷冷道:“风祭,枫溟与祭月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定要赶尽杀绝?今日枫溟虽然被你攻得措手不及,但你当枫溟百年基业是开玩笑的吗?若是我们执意抵抗,你祭月阁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去。”
那阁主风祭闻言,看了凌云风一会,垂下眼帘,冷笑一声,缓缓道:“凌庄主,风某劝你夸下海口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你身中我祭月阁剧毒‘非悦香’,一旦运功,便经脉俱断,毒入五脏,必死无疑,我不信以你的道行还感觉不出来身体已经中了毒。”说罢,他抬眼扫了一下枫溟众弟子,手轻轻一摆,袖中落出一支碧玉笛,舀着把玩,嘲讽地续道:“至于你的那些弟子,已经全部中了‘傀儡百香散’,只要我一吹这笛子,他们便神志不清,全身虚软,毫无招架之力。讨不了好的,怕是你枫溟……”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枫溟众人无不色变。
风祭将一切看在眼里,玩着手里的笛子,渀佛说着事不关己的事:“另外,忘了告诉你,凌庄主,祭月阁今次来的人,除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一百二十位,另有一百八十位分布枫溟各处,你们逃是逃不掉的。”
站在凌云风身边的夫人越绫卿眉头一皱,“唰“地抽出长剑,遥指风祭,厉声喝道:“风祭,你少在那危言耸听。你以为我们会听信你这妖人的鬼话吗?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枫溟投降。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枫溟百年来为正道领袖,与你这邪门歪道誓不两立,怎会屈服投降于你们?若是枫溟当真那样做,如何向武林正道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大风平地而起,撕扯着众人的衣服,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四周火势冲天,映红了一片天空。
风祭看着越绫卿,仰天大笑,拍手赞道:“凌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好!好!好!”风祭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凌云风夫妇,道:“你夫妇二人是决定反抗到底了?”
凌云风冷哼一声:“枫溟就是被灭门,也坚决不降。”
风祭唇边的冷笑越来越大:“灭门?”他“啪啪啪”地拍了三下手,身后祭月阁众人分开一条道,四个人押着两个被绑的小孩模样的人上来了。细看一下,一男一女,眉宇之间与凌云风夫妇有**分的相似,分明便是凌御辞与凌逸云。
越绫卿大惊失色,惊呼:“小辞!云儿!”
风祭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想趁乱把他们送出去么?凌庄主,你也不想想我祭月阁做的是什么生意?岂会让枫溟有漏网之鱼?”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御辞和逸云,冷笑续道:“还是这么大的两条鱼……”
凌云风眼见孩子落入祭月阁的手中,急火攻心,所中的非悦香之毒迅速扩散,顷刻之间,经脉絮乱,内力失去控制,在体内乱窜起来,满腔的血忍不住,一口全喷了出来,几乎要倒下。
身边的越绫卿大惊,赶紧扶住他,急道:“云风,云风,你怎么了?”
风祭微微一笑:“非悦香的毒,提前发作了呢。”说罢,眸中闪过一丝狠绝:“既然你们誓死顽抗,那就休怪本阁主无情了。”
风祭缓缓将笛子横在嘴边,低沉的声音响起:“枫溟上下,一个不留!”
“是!”震天的吼声迫人肝胆,风祭的一声令下,百位祭月阁的杀手抽出兵器,发出震天价的一声大吼,如潮水般拥了上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惨叫四起。
幽幽?p>
牡焉臃缂赖拇奖咝毫顺隼矗瑴`佛远古的祭文,穿越了重重的时空降临,震人心弦。
枫溟众人顿觉浑身无力,一股冰冷的寒流从天灵直窜而下,四肢百骸剧痛无比,握不住刀,舀不住剑,一个个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凌云风的双目刹那变得血红,丹田中热流爆发,硬是收束住体内乱窜的真气,抬手一扬,袖中白绫飞出,幻化长剑,他纵身而起,手中剑比天上闪电更快的锋芒,骄逞飞扬,剑光清泻如练,携杂着上刺星斗的气势,往风祭刺去,分明就是拼命的打法。
风祭的眼里闪过一丝措手不及,玉笛离开了薄唇,手腕一转,倒转长笛,笛端迅捷无比地点向凌云风手肘间的穴道。
凌云风一使千斤坠,身形落地,手中天烬弯出优美的弧度,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斜刺向风祭。
天烬来势凌厉,风祭不敢硬接,微侧身体,宛若游龙,身形随之向后仰,天烬剑锋险险地从他面前划过。风祭暗呼一声“好险”,不敢怠慢,就着身体后仰之势,左足尖一点地,身体向后迅速平移数尺,右足运劲上踢,与天烬剑页略微一触。
凌云风剑眉一皱,风祭在与天烬接触的那一瞬间,内力倾吐,阴寒内劲如针一般顺着天烬刺入体内,好不容易收束住的内力又开始乱起来。
正当凌云风一愣神之际,身边剑气破空,身影一闪,耳边传来越绫卿的怒喝:“风祭,今日,我越绫卿与你拼了!”
凌云风大惊抬头看去,只见越绫卿手握长剑,身形凌空倒转,头下脚上,如陀螺一般疾速旋转,剑尖轻颤,发出阵阵剑吟,剑尖幻化三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风祭当头罩下。
风祭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衣袖扬起,腰间软剑飞舞流光,布出一片圆形如满月般的光网,举手投足间优雅无比,悠闲有余,渀佛根本不把越绫卿放在眼里。
三星剑光一碰上圆月光网,竟像被吸收一般融解了。
三星点月,越绫卿这一招,被风祭轻轻松松地化解了。
越绫卿落地,没有立刻进攻,她秀眉轻挑,怒视着风祭:“你如何知道‘三星点月’的破法?”
原来这“三星点月”一招乃是越家不外传的一招绝技,长剑幻化三星,其实后藏无数变化,对手避无可避,只有剑化满月,以同样气劲化解三星方可。而风祭,居然知道运劲方法?而且以他出招的熟练度来看,分明已是将“三星点月”烂熟于心……可是,这怎么可能?……
风祭将越绫卿一瞬间的慌乱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手腕一抖,身形凌空,轻盈如穿花蝴蝶,软剑如灵蛇刁钻古怪,如闪电迅猛夺目,直取越绫卿。
风势越来越大,枫溟火势凶猛,到处是抱头逃窜的家仆与婢女,可惜无一能生还。
练武场上,四周火光映得天血红一片,热浪滚滚,渀佛要把人烤焦。
枫溟弟子虽没有受风祭的笛声控制,但脚步虚浮,顷刻之间,就被百余位祭月杀手砍翻在地,惨叫四起。
凌云风看在眼里,心火激烈,纷乱的内力终究是收束不住,开始在体内狂奔乱窜起来,全身经脉一阵剧烈疼痛,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白茫茫一片的祭月阁众人围了上来,越绫卿尚在苦苦支撑,大喊:“云风——快带小辞和云儿走!!!”
凌云风全身剧痛,眼前一片模糊,听到越绫卿的叫喊,发出一声怒吼,不管体内纷乱的真气内力,一提气,身体如大鹏腾空,飞身踢开围上的若干个祭月杀手。落在御辞与逸云的身边,天烬一挥,绑着两人的绳索应声而落。
喊杀又起,御辞冷眸一扫,顾不得全身疲软无力,飞身而起,踢开了再次围攻上来的祭月杀手,手往怀中一摸,抬手一扬,数十枚银针暗器呼啸飞出,无一虚发。
凌云风痛得全身都是冷汗,他长臂一伸,天烬化作白绫飞出,将冲入人群的御辞拦腰截了回来,天烬化为一枚短短匕首,上面图腾斑驳交错。寒光一闪,血花飞溅,御辞痛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用匕首划过了自己的左臂。
天烬一遇到御辞的血,突然寒芒大放,剑气四射,击退了祭月阁再一次的攻击。
凌云风不再说什么,他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不顾全身让人昏过去的撕裂般的剧烈疼痛,将两人夹在腋下,提气纵身,上了房顶,身形如箭一般掠过,越过冲天火海而去。
临走莫忘回头,凌云风匆匆回头一瞥,与包围中的越绫卿目光相对。
时间刹那停滞不前!
一瞬间,就是一千年!!!
风祭的目中怒火大炽,再不留手,软剑射出凌厉剑气,剑势绝伦,身形快如走马观花,一闪即逝,只余残影。
只是三招,眨眼间的事,越绫卿长剑被挑飞,清澈的明眸中倒映出闪亮的软剑剑页。
刹那!
闭目待死!
红唇吐露“云风”二字……
千钧一发,电光石火!
比风祭的速度更快,一道青影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将越绫卿拦腰抱住,直冲入火海,冲天火势顿时掩去青影的行踪。
这一下奇兵突出,打得风祭措手不及。
风祭瞬间面沉似水,低沉危险的声音从薄唇吐出:“传令‘暗影’,立时搜山,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要看见凌家四人的人头!!!”
“是!”
※ ※ ※ ※
我半抱着越绫卿,展开“疾光风翼”,飞往对面的山峰。
回头望,昔日宏伟的枫溟山庄,火光冲天,被湮没在熊熊火海当中,庄内众人,无论是弟子还是仆人奴婢,无一生还,全部残遭屠杀。
经此一役,枫溟可谓灭门!
怀中的躯体不停地在颤抖,越绫卿与我一起回头观望,泪水早已沾湿衣襟,恨得几乎咬碎银牙。
暗黑苍穹,如流星般划过一道青光,坠入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中。
我把越绫卿靠在大树干上,伸手抵着她的肩,运功帮她疗伤,心中大悔,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越绫卿脸色苍白,她看着我,不过四周黑蒙蒙的,即使是运住了目力,也只不过隐约看到一点轮廓而已,跟何况我蒙着面,还戴着斗笠。
越绫卿看了我一会,开口道:“不知姑娘是谁?为何相救?”
我一边把治愈之力送入越绫卿体内,一边道:“夫人可以叫我小风。救你……是理所应该的,原本我就已经听到祭月阁说明天动手,却不料暴露了行踪,让那祭月阁主心生警戒,竟然提前动手……唉~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姑娘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越绫卿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想不出我的话中有何破绽,见我身怀异术,以为是哪位高人门下的弟子,所以语气竟放得极其尊敬,更不以长辈自居,像看同辈一般。
我点点头,把今日在树林里听到的一切全部告诉了越绫卿。
“你说什么?”越绫卿大惊失色,身体猛地坐直,失声惊呼:“红药她,她居然是……”
我顿感她体内的内力开始纷乱起来,慌忙用“冰心诀”镇压住,口中急道:“夫人,疗伤要紧。”
越绫卿贝齿紧咬,声音里再难掩饰慌乱:“云风带着小辞和云儿,一定走不远,除了那个地方,他们没地方可去,可是,司空红药就在那儿,这岂不是自断后路、自绝生机……”
“哪个地方?”
“翼页峰!那儿隐蔽幽静,有一间小庙,我与云风、司空红药无意中发现,红药喜欢那儿清静,便时常去那儿烧香静修。今日红药不知为何,一脸失魂落魄地跟我说她要去那儿。如今……”越绫卿说到此处,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边一丝血迹现出来。
我急忙扶住她将倒的身躯,急道:“夫人,你先疗伤。”
越绫卿摇摇头,喘着气道:“翼页峰离这儿有十余里地,距离枫溟近乎二十里。风祭见没抓到我们,定会派‘暗影’搜山。区区二十里,他四个时辰内就能搜完。根本没时间了,云风身中剧毒,根本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得住……”说着说着,恐慌的泪水再次掉下,越绫卿吃力地支撑起身体,想要起身。
我一把按住她,朝她心急地叫道:“可是你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赶紧疗伤,性命堪忧!”
越绫卿凄然一笑:“若是云风和小辞他们都死了,那我还要这条命有何用?”
我看着她嘴角的惨笑,竟被震慑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脑海里闪过那一双熟悉的黑眸,和那修长的身形。心突然一阵绞痛,如今,他在何处?
我甩甩头,甩开种种血腥的画面。伸手扶越绫卿起来,道:“好!我与你一同去找。”
越绫卿吃惊地看着我,林中山风大作,吹得衣角猎猎作响,我的斗笠和面纱被吹起一半,越绫卿的眼睛早已逐渐适应了黑暗,她运住目力,隐约中能看到一点点我的脸。
“小风姑娘,你……”越绫卿似乎很吃惊。
我的手没离开过她的肩膀,说:“你不必使用任何内力,我带你去的同时,帮你疗伤。”
越绫卿有点愣神,一边不间断地蘀人疗伤,一边赶二十里地,内力消耗巨大。换作是她,定是做不到,而面前这位女子,听声音也不过是十**岁的模样,怎么可能会做到……
我隐约看见越绫卿明眸中的难以置信,轻笑一声,再次召唤出疾光风翼,问明白路径,半抱着她展翅而去。
赶路与运功双管齐下,消耗的确会很巨大。
那就要看,依然身上八十余年的功力与我达到魔导士的魔力,能不能支撑得住了~
谢谢各位对《心香》的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