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通往柏林的火车在铁路上奔驰,火车里充满了烟酒的味道,敞开的车窗不断冒着烟,活像一大排烟囱。
“埃莉卡,你在看什么?”坐在火车里的弗莱舍尔把头凑到了雷奥哈德旁边,“报纸?”
“不错……切尔卡瑟那一战的报道……”
“戈培尔部长亲自修改的文章……肯定会有很大的出入。”奥尔夫喝了一大口啤酒。
“经我军将士的英勇奋战,2月17日中午,我军全面突围,苏军损失两万有余,尸横遍野……施特默尔曼上将不幸为国捐躯,追授骑士铁十字勋章,168步兵师师长维纳尔•哈默尔中将,198步兵师师长汉斯尤钦•冯•霍恩中将指挥部下英勇突围,表现突出,授予一级铁十字勋章……”雷奥哈德念着念着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感觉像打了个大胜仗。”
“好吧……戈培尔部长的宣传应该很成功吧。咱们大概损失了多少人?”
“阵亡人数不会少于十万。”
“奇耻大辱!我从参军到现在,头一次打这么憋屈的仗,居然被俄国人摁着打!”
“算了,汉斯,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这儿还有篇关于空军的报道呢。”
罗宪最近烧退了不少,所以也有了些精神:“空军?东线的还是西线的?”
雷奥哈德看了看,把报纸扔给了罗宪:“西线的,关于弗莱科斯上尉的报道。”
罗宪接过了报纸:“空战英雄保罗•冯•弗莱科斯上尉今天击落了第六十架飞机,是英国的兰开斯特轰炸机。自我们的英雄调到西线战场以来,他已击落了五架p51,两架p47,四架b17,一架蚊式和三架兰开斯特轰炸机……唔……战果真辉煌。”
“而且他现在在柏林度假,估计你还能见到他。”
罗宪轻松地靠在椅背上,脱离战场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自己这点儿病也就算不得什么问题了。
“对了,马克,你已经连续几天注射了青霉素,怎么病好的这么慢?别人可都是打上一针就好了。”雷奥哈德一直对这事儿感到不解。
“这个……你问我们那个年代的医院去。我给你们一个忠告,以后得病不要随便用青霉素,否则时间长了这药就没用了。”
“随便用青霉素?我可用不起。而且你从今天开始就领不到青霉素了……这玩意本来就是稀缺物资,你一个人居然就用了那么多,而且病还没好,我看你也可以上报纸了。”
罗宪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然后听这些家伙喝酒闲聊。
“埃莉卡,我还记得在库尔斯克的时候,马妮娜给你写信这次你回国后,你们两个就结婚。这事儿你不会忘了吧?”弗莱舍尔一边喝啤酒一边。
“这么重要的事儿我能忘吗?唉……回国后我还得去公墓看望一下我母亲。”
这半年多的时间下来,罗宪对雷奥哈德家的情况也了解个**不离十了:
雷奥哈德的父亲曾于1918年入伍,但没当上几天兵一战就结束了。1930年雷奥哈德的父亲失业后加入了纳粹党,纳粹党掌权后就在冲锋队中做了个头目,并参加了西班牙内战,而不幸的是雷奥哈德的父亲在西班牙内战中阵亡。1941年,雷奥哈德参军并加入了纳粹党,算来他们家两代人都是纳粹。可是雷奥哈德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战争狂热至极,而是对战争始终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消极的态度。
罗宪有一点比较好奇,就忍不住发问道:“对了,我比较想知道埃莉卡长官的女朋友是怎么和他好上的?像电影里那样一见钟情?”
弗莱舍尔大笑起来:“哪儿来的什么一见钟情?马妮娜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在西班牙内战中阵亡了。不过,她的父亲和雷奥哈德的父亲是老战友了,关系很好,马妮娜就被托付给他家了。结果日子一长,这小子就把马妮娜揽走了。”
“日久生情喽?”
“就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
“不过,弗莱舍尔长官,我可没怎么听过你提起你的女朋友啊。”施贝尔插话道。
弗莱舍尔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尴尬。这次轮到雷奥哈德笑了,雷奥哈德喝了一口酒,然后道:“汉斯的女朋友可比我那位强多了,他家里有一个农场,全靠他那个女朋友操持呢。不过嘛,我们的弗莱舍尔中士对他的女朋友可是怕的要命。”
“胡,这个世界永远是男的当家。”弗莱舍尔很不服气。
“这话你当着你的萨拉去。”
弗莱舍尔脖子一凉,不话了。
士兵们笑成一团。费恩继续揭短:“我现在还记得汉斯曾经对我抱怨萨拉要是有马妮娜一半的温柔就好了。”
弗莱舍尔被老战友们这么揭短,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急忙转换了话题:“还有多久能到柏林?”
“今天下午就差不多了。”
罗宪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别人都各回各家,那自己这个“无家可归”的人该去哪儿呢?
“对了,马克,你也是柏林人吧。”雷奥哈德似乎发觉了罗宪的尴尬。
“没错,我和马克可是同乡。”施贝尔抢答道。
“不如这次你到我家住两天?反正我们这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朋友也是‘无家可归’的。”雷奥哈德道。
施贝尔笑得快不行了:“马克,你去了可是给埃莉卡长官当灯泡了。人家两口子晚上亲热的时候你算个怎么回事?”
“咳……”雷奥哈德轻咳了一声,“我们还没结婚呢,没关系。唔,对了,我办婚礼的时候大家可一定要参加。”
此时此刻,在另一节车厢里。卢卡上校正在大发脾气,雅尼克少校站的笔直,大气也不敢出。
“雅尼克先生,你在这次战役中的表现真是叫人失望,居然屡次抛下部下逃跑。我是不是应该叫宪兵来把你抓走?我相信,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三天后,你的尸体就会挂在柏林的大街上!然后挂一块儿牌子‘我是布尔什维克的人’”卢卡上校愤怒地拍着桌子。
所有营连一级的军官都在,索姆特上尉脸上的表情表明,他此时估计正大感出气。
“长官,我的部队遭到炮击,我只是和部下失去了联系而已。”雅尼克少校辩解道。
“少跟我来这套,你抛下部下逃跑不是一次两次了!”卢卡上校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索姆特上尉知道卢卡上校慑于雅尼克少校的叔叔是党卫军少将,他也不敢把雅尼克怎么样。
“遭到炮击也算理由?我怎么一直挤在队伍里,而你却带着几个警卫逃走了?”
雅尼克少校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长官,下次绝对不会了……”
卢卡上校站起身来,一把扯掉了雅尼克少校衣领上的铁十字勋章:“你累次逃跑,这问题够严重的,我现在剥夺你的铁十字勋章,如果你下次战斗表现优秀,我再把勋章发还给你,但如果你还临阵脱逃,我就把你的肩章和领章一块儿扯掉!”
“是!”雅尼克少校乖乖地退到了一边,然后愤怒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索姆特上尉。
火车渐渐驶入了柏林市区,繁华的城市让这些士兵们倍感亲切,他们已经离开家乡太久了。月台上站满了迎接的人,士兵们纷纷朝下面的人群挥手致意。
“哧啦!”火车停了,士兵们欢呼着走下了火车,和家人紧紧拥抱。
罗宪也跟着雷奥哈德走下了火车。雷奥哈德在人群里努力地挤出了一条出路。
“雷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把雷奥哈德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马妮娜!”雷奥哈德十分惊喜,“哈哈,我就知道你得来火车站接我。”
“欢迎回来!”二人紧紧拥抱。
这一刻本来很催人泪下,但罗宪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马妮娜个子不算高,但是长着一头纯金色的头发,身材很匀称,脸上的笑容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看来雷奥哈德上士还是很有艳福的。而且雷奥哈德本身个子就矮,所以两人站在一起,身高是很般配的。
雷奥哈德亲了亲马妮娜,然后介绍道:“这是我的战友——三等兵马克•波尔霍夫。马克,这是我女朋友马妮娜•布劳恩。”
“你好,布劳恩小姐……”罗宪朝马妮娜敬了个礼,“呃,或许过几天要叫您雷奥哈德夫人了。”
“你好,波尔霍夫先生。”
“马妮娜,你可不要小看了马克•波尔霍夫,他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朋友……哦?萨拉小姐也在,真是太巧了。”雷奥哈德笑着朝一位站在马妮娜后面的女子道。
萨拉长得可没有马妮娜那么可爱,虽然不难看,但从长相就能看出这是个脾气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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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萨拉,你可想死我了。”弗莱舍尔刚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然后张开双臂朝马妮娜走了过去。
萨拉没走过去接受弗莱舍尔的拥抱:“你先站住,我听你在战场上可不太安分。”
“啊……他一向都不安分,作战很积极,萨拉。他这次回来可是要授予步兵突击勋章的。”雷奥哈德插嘴道。
“我没问这个。”萨拉笑了,“我问的是弗莱舍尔先生在东线面对那些斯拉夫女人管住自己了吗?”
“萨拉,你在哪儿听到的这些风言风语?我对那些劣等人种没兴趣。”弗莱舍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罗宪猜他心里肯定在想库尔斯克的那个女狙击手。
弗莱舍尔旁边的奥尔夫和费恩也随声附和。
“哦,那讲讲你在库尔斯克的经历?”
“谁告诉你的?”弗莱舍尔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哦!萨拉小姐,你要理解汉斯……”奥尔夫,然后费恩接话道:“在战场那种压抑的气氛中偶尔放松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不代表汉斯不爱你了。我保证他只犯过一次……”
萨拉冷笑了一阵:“我随口个地方就把真话套出来了,我亲爱的汉斯。你还真是……”
“你们这两个不可理喻的混蠢货!”弗莱舍尔指着奥尔夫和费恩大骂。
“啪!”萨拉对着弗莱舍尔的脸就是一记耳光,“你才是不可理喻……在家里对我甜言蜜语上了战场就变脸……”
“不……萨拉你听我解释……”
“无脑!蠢!只懂得生物本能的无脑昆虫!”萨拉一把抓向弗莱舍尔,弗莱舍尔本能地往后一躲,身上的勋章被扯掉了。
“不不……萨拉,先把勋章还我!”
“呸!”萨拉又来了一记耳光。弄得周围的士兵都往这里看——久别重逢,不激动得涕泗交流就不错了,哪儿有见面就开打的?
奥尔夫和费恩尴尬地站在原地,竭力地掩饰住笑感。至于雷奥哈德,早就在旁边幸灾乐祸了。
“雷奥,你也不过去劝劝萨拉姐姐,在这里幸灾乐祸的好吗?”马妮娜有些别扭。
“哈哈哈……汉斯也有今天……哈哈哈!”雷奥哈德笑的连话都不利索了。奥尔夫,费恩,施贝尔也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不止。罗宪也轻松地大笑。
马妮娜一撅嘴:“一群损友……”,然后独自走了过去拽了拽萨拉的衣袖,笑着:“萨拉姐姐,您消消气,弗莱舍尔中士平常对您不是挺好的嘛。”
萨拉似乎也需要一个台阶下,一听这话她揪住了弗莱舍尔的衣领:“蠢货!我先放你一马,赶紧和我回家,然后我回去慢慢和你算账。”
弗莱舍尔悻悻地走在萨拉后面回家了,奥尔夫,费恩和施贝尔笑了一会儿,也互相告别,跟着各自的家人走了。
“马克,去我家坐坐,怎么样?哦,对了,马妮娜你不介意吧。”雷奥哈德对自己的这位女朋友还是很尊重的。
“当然不……对了,冯•吕贝克叔叔听你要回来,在家里给你准备了晚餐呢。”马妮娜一边走一边。
雷奥哈德看了看罗宪疑惑的眼睛,解释道:“哦,吕贝克叔叔是我父亲的老上司了,党卫军上校,也是我的邻居。他有个学生,我见过几面,是个党卫军中尉,好像是帝国中央情报局iii处的人。”
“对了,雷奥,你刚才波尔霍夫先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是怎么回事?”
“他是未来的人,不知因为什么来到了咱们这个时代。”
“我不信……对了,雷奥,我看你们回来的时候怎么都有些没精打采的,打了个胜仗难道不应该好好庆祝吗?”
雷奥哈德看着他这个天真的女朋友:“谁告诉你我们打了个胜仗回来的?什么……听广播的?戈培尔部长的演?”
“怎么?有什么问题?”
“亲爱的……广播里的话你怎么能信……唉……我可以告诉你自从我重返战场后,所看到的是失败,失败,失败,我们的军队正在从各个战场上溃败。苏军已经推进到了乌克兰,美英盟军荡平了半个意大利,南斯拉夫的游击队无时不刻的在骚扰我们。不管戈培尔等人用何种语言来掩饰,我都得告诉你战争已经失败了。广播里在的肯定是我们在切尔卡瑟消灭了两万苏军,但它没告诉你我们有超过十万名精锐的士兵长眠他乡。”
马妮娜脸色煞白:“这怎么会……不可能。”
“埃莉卡长官,我和你过了战争最终会胜利的。”
“实话!”雷奥哈德把脸一板,“你第一次这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在谎!”
罗宪感到脖子一凉,犹豫了一下,然后朝四周看了看。
“不用看了,你小声。”
罗宪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好吧,我实话……我们失败了。”
“详细一点儿!”
旁边有两个党卫军士兵有有笑地走了过去,三人急忙打住,然后急匆匆地走回了家。
雷奥哈德带着罗宪回到了自己的家。雷奥哈德家的条件还算不错,屋子蛮宽敞的,厅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合影,看上去还不到10岁的雷奥哈德和马妮娜都在上面,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两家的合影。可是,这张照片上的大人们都已经不在了,雷奥哈德站在照片旁呆立了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天……阿姨和我在街上散步,英国人的飞机突然就毫无征兆地突袭了柏林,阿姨她急忙把我推开,这时一枚燃烧弹落了下来,阿姨就……”马妮娜着着就要掉眼泪。
“算了,都过去了。”雷奥哈德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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