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勇不想进城倒不是嫌香河县城残破,而是不愿进城扰民。
城门口这会已团了百多个要出城的百姓,见到对面官兵突然有人朝城门奔了过来,顿时吓得四散而去。隐约中,似乎听到“兵贼兵贼”的叫唤声。
此情此景不禁让施大勇疑心更重,眉头微皱,低声吩咐下去,全军戒备。
又等片刻,方见城中有一队人匆匆奔来,待这队人奔出城门后,这才看清来者是香河县城的官员和差役,最前头者赫然是身前绣彪,袍服皆绿的七品县尊。
香河县令既来,施大勇便率诸将向前相迎,两方在城门口十余丈的地方相遇。
“敢问来的可是月前在锦州重创东虏的辽军将士?”赵文起不太确定眼前这些兵将是锦州来的辽军,为防不是,他特意问了一句。
施大勇朝对方打量一眼,点头道:“正是!本官乃锦州参将施大勇,奉旨南下山东平乱,敢问县尊贵姓?”
一听对方叫自己县尊,赵文起忙慌得连连拱手,顺势便拜:“不敢,不敢,下官赵文起见过将军!”
“赵大人快快请起!”施大勇一个箭步上前,要扶赵文起起来。来这时代也有些日子了,他颇有自知之明,知道不管对方是如何的品级低下,但自己身为武将,除非万不得已,不然还是客气恭敬点好。
赵文起略一谦让,便也起了。起身之后,有些激动的打量起对方,这才注意到对方脸上竟然戴着个面具,不禁有些愕然。但很快就恢复常态,极是恭敬的侧身请道:“将军远道而来,想来一路辛苦,下官在衙门已备下薄酒,还请将军能够赏脸移驾饮上几杯。”
“噢,不必了,本将皇命在身,再者军情紧急,实不便饮酒。”
施大勇拒绝了赵文起的好意,又道:“本是不欲打扰贵县的,奈何出京之时粮草并未多备,故本将想向县尊大人征些粮草。”说完将蒋万里递过来的兵部文书递到赵文起的手中,“此是兵部勘文,请县尊大人验明。”
赵文起接过看了一眼后,不迭点头道:“不错,确是兵部公文。”尔后将公文礼貌的又还给施大勇,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将军要多少粮草?本县但能筹集,必为将军凑齐。”
施大勇道:“不多,七百将士、两百战马三日所需而已。”
七百人、两百匹马三日所需?
听到这个数字,赵文起怔在了那里,身后的师爷邓泰等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个露出不信的神色。
对方这个样子倒让施大勇有些不好意思了,以为自己要多了,人县里没这么多存粮,忙又道:“若是贵县有困难,那两日所需也可。”
这下,赵文起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对方要的就是三日粮草,不加思索便道:“不多,不多,三日粮草不多,本县虽不富裕,但这点粮草还是有的...将军请稍侯,下官这就叫下面去安排,晚间定能为将军备齐。”说完,就转身吩咐邓泰立即带人去县衙仓库为锦州军调拨粮草。邓泰等人这时早已是喜坏,万没想到眼前的辽军如此体恤地方,征粮就征了三日所需,若是换做别地兵马路过,怕是不要上一月所需便万不肯走的了。
邓泰唯恐辽军反悔,两腿生风就领着小吏们往仓库奔去了。
待邓泰带人去后,赵文起见锦州上下军纪严明,丝毫听不见喧哗之声,再想到城内那些京营兵,不禁对锦州军敬意更重。暗道:也只这般军纪严明官兵才能胜过东虏建奴,也只这般官兵才能与建奴厮杀抗衡,换作那些京营兵,只怕三两下就叫人家给败了。
敬重之下,邀请之心更甚,不由开口再请:“粮草还需准备,不若请将军移驾鄙衙,吃些饭菜,待本县粮草调齐后,再请将军查验。”
“赵大人好意,本将心领了。但确是不必了,本将与部下们就在城外等侯,晚间也不入城,就在城外安营便是,免得惊扰贵县百姓。”
此言一出,赵文起更惊,对眼前这戴着面具的辽军参将是刮目相看,想来所谓名将便是指眼前这位将军了!怕是昔日岳家军也只这样了!
施大勇见对方脸上忽而这个表情,忽而那个表情,有些好笑,以为对方别有所想,便指着破败的香河城墙道:“赵大人,看你香河县城这样,怕你这县尊当得也不易。酒席便作罢了,大人要是有心,就多给百姓些方便好了。所谓百姓安乐,为官者才安乐。本将也是朝廷兵马,衣食俱为百姓恩养,故尽所能减免地方负担,能不惊扰地方的就不惊扰,试问,你这县城之中若一下住进我七百将士,如何能没有个惊扰?若是生出事来,本将这心便难安了。”
闻言,赵文起再次怔住,暗自感慨,这锦州的施参将真乃为国为民的好将军,若我大明多几个施将军,何愁天下不早太平!
“将军高风亮节,体恤民情,下官深表感激,也敬重不已。下官谨代表全城百姓向将军一拜!”说着,赵文起便躬身深深的拜了一拜,施大勇拦都拦不及。
“赵大人不必如此,此都是小事,不值大人如此多礼。”
施大勇说着,却瞥见城门后有不少百姓在那紧张兮兮的向往观望,想道方才见到的那些惊慌百姓,不由开口问赵文起:“赵大人,恕本将多嘴,不知你这县城中发生何事,何以百姓神色慌张,见到本将的人马也是惊恐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