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节激怒
春节前的人情来往，好像已经成为华人世界的共识。不管是走亲访友，还是攀龙附凤，都得走到才行。特别是官场上下的来往，仿佛不把礼物送到，就要得罪谁似的，每一个关键人物都不能忘记。甚至有些权利部门，会在节前列出名单等待着企业的上门。
今年的西丹企业商家，却是与以往不同。很多单位减免了这部分开支，把往年一些必要打点的衙门关卡取消了大宗供奉，只需重点人物延续一下。自从成立市民监督委员会之后，企业经营者们无需再害怕这些人的压榨，遇到不合理的情况，完全可以去市民监督委投诉。光是隔山县几个月来，被投诉的干部就多达九十多人。隔山县委书记闫旭根据市民监督委的调查结果，毫不客气的予以开除撤职，更有甚者追究其法律责任。看到这一幕，更加坚定了民众对政改的支持度。
中区市民看到周边县市政改的情况，每个人都急切盼望着能进入监督委员会。摸底的情况非常顺利，中区民众没人反对，非常支持这一决定。但是，中区领导们心里很清楚，西丹火电这一块拿不下，政改方案根本无法执行下去。
中区重点企业不多，不管是民营也好，国营也罢，多多少少都与西丹火电有着来往。特别是中区元件厂，基本是供应西丹火电，更别说较小一点的磨具厂，齿轮加工厂等，都离不开西丹火电的供应。这种连锁不但牵扯着经济命脉，更是关联到政改方面。政改的最终目的不但是执政为民，更是要让民众致富，缩小贫富差距。不拿下西丹火电，缩小贫富差距共同致富的理念基本上就是空谈。
西丹火电集团因为其特殊性质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王国，在这个社区之内，王子言就是社区之主，甚至说员工的生死大权都在他的手中。庞大的社区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商业圈，逢年过节来送礼的络绎不绝。
一辆广州本田来到西丹火电办公区大门口，司机按了两下车笛，一名保安伸头看了看，不屑的喊道。
“干什么的，办公区不能随便乱进，有事的话过来登记。”
汽车内，司机带着请示的目光回头看了看。车内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大官人与中区政府办公室主任陶峰。
沈斌与西丹火电进行过联系，对方说董事长兼总经理王子言不在西丹。沈斌明白王子言是不屑与他见面，所以他让陶峰以中区政府办公室的名义，与西丹火电行政部门洽谈辖区变更手续。沈斌利用这个借口进入西丹火电集团，就是为了见一见王子言。至于怎么会面，沈斌自有他的办法。
“顾伟，下去登记一下，就说中区办公室陶主任来找他们行政处长的。”沈斌对着司机说道。
司机闻听赶紧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沈斌侧身对陶峰说道，“陶主任，等会你忙你的，不要管我。如果忙完还不见我出来，你只管自己先回去。”
“那怎么能行，把领导一个人仍在这里，万一出事咋办。”陶峰担心的说道。
西丹火电可不是其他部门，陶峰知道他们才不在乎什么中区一个副区长。前两年环保局一位副局长，都让人家抽了几巴掌踢了出去。万一沈斌在这里出了事，吴方伟和肖前进不把他撤职才怪。别看沈斌在中区领导行列还没进入区常委班子，但是几个月的磨合之后，沈斌已经成为中区干部中不可触摸的权利人物。方浩然不加掩饰的支持沈斌，别说是周山泰，吴方伟都觉得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错误的。官场中看的不光是职务，更看重其背后的势力。
“陶峰，你们要不跟着，出事我也不怕。有你们在，我才担心会出事。”沈斌笑着说道。
“沈副区长，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好汉架不住人多，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说实话，以前中区和任县都不想要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压不住。”
沈斌冷哼了一声，“连你这个中区办公室主任都惧怕这里，看来还真像民间传言的那样，这里是超脱法律之外的乐园。”
沈斌已经做过调查，火电集团社区对西丹黑道都是个禁地，因为火电集团的几个治安大队，动起手来比黑道还黑。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但是西丹火电的治安大队可不管这些。附近乡镇或者黑道人物在火电社区惹了麻烦，他们会连家人都抓进治安处暴打一顿，直到对方彻底服软为止。就算是有人喊冤上告，也告不赢财大势大的火电集团。
两个人正说着，沈斌发现司机顾伟与保安吵吵了起来。陶峰一看，赶紧开门下了车。
“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陶峰黑着脸怒斥了一句，在怎么说他也是中区政府干部，两个小小的保安还看不在陶峰的眼里。
“陶主任，他们不让咱们开车进去，说是把车停在外面走进去。为何别的车能进，咱们的车不能进。”顾伟愤怒的说道。
陶峰冷哼一声，“是不是叫你们行政处长亲自打电话才能进。”陶峰带着一股官威看着门口的保安。
“对不起，这是规定，我们也不能做主。”保安心说坐着一辆破广本还敢嚣张，就是开着大奔的人到了这里，都得把头低三分。
陶峰拿出电话，直接给火电集团行政处处长拨了过去。来之前双方都已经预约，更何况这里是中区的辖区，陶峰是代表中区政府而来。
不大一会，门卫室的电话响了起来。保安接完电话，这才心有不甘的打开了伸缩门。沈斌鄙视的笑了笑，小小的保安只不过是在底层拼打的生存者，但是在金钱和权利的笼罩之下，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变成了权势的奴仆。
沈斌还是第一次走进豪华的西丹火电办公大楼，光是大厅中铺设的非洲莎安娜米黄大理石，就给人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沈斌看了看指示标牌，“陶主任，你们去行政处，我自己溜达溜达。”
“沈副区长，这里保安监控不少，您还是小心点为好。”陶峰不放心的说道。
“怎么，我的长相很像恐怖分子吗。”沈斌笑着拍了拍陶峰的肩膀，“放心吧，不会出事。”
陶峰暗暗叹息一声，无奈的与顾伟走进电梯。沈斌没有乘坐电梯，转身向卫生间方向走去。沈斌的意念观察到四部监控分布在大厅，几乎无死角的观察着进出的每一个人。
沈斌走进卫生间，看到洗手台旁边放着一盆盛开的腊梅。沈斌走过去伸手摘下几片花叶，其中一片缓缓升到空中，遮挡住其中一部监控镜头。沈斌一闪身，走进旁边的应急通道。
应急通道每个拐角都有监控，火电集团属于国家重点安全防护单位，在安保上确实做得很到位。不过，每当沈大官人走过去的时候，总有一片花叶会遮挡住镜头。
沈斌按照指示牌的标示来到最顶层，这里是王子言的办公区。整个楼层只有一部专属电梯，任何人上来都会经过事先请示。而且，应急通道落下网式安全门，只能从里面按下按钮才能打开。
沈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多亏是网状的安全门，要是封闭式他还真没办法。沈斌的意念穿过钢网安全门，在距离不到三米远的墙壁上，打开保险盒按下开关。安全门缓缓升起，沈斌没有动，把最后两片树叶释放了出去。
王子言坐在办公室宽大的班台后面，正与西北省大煤炭商吴和伦商谈着春节期间去巴西享受一下南美风情。突然间，两扇厚重的红木房门打开，一位年轻人带着邪恶的笑容走了进来。
“王总，你可是真难找啊。你手下那帮家伙说你不在西丹，我这人认死理，就是不信。这不，今天跟我们区政府的人打赌，看来我赢了。”沈斌摇头晃脑的走了过去。
王子言吃惊的张着嘴，他的专用电梯根本没有启用，保卫部门更没有通知有人来见他。更何况，外面房间还有专职秘书，这家伙怎么跟鬼似的就进来了。
“阿玲~阿玲~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言对着外面大声喊道。
一名靓丽的女子慌忙跑了进来，看到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年轻人，吓的尖叫了一声。
“王总~刚才~咖啡壶突然掉到地毯上，我到储物间拿东西处理，没~没看到有人进来。”
这位叫阿玲的女秘书胆怯的看着王子言，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总经理的办公室内。如果有人求见的话，下面的人第一时间就会通知她这位贴身秘书。现在倒好，人都进来了，上下的人都不知道。如果这年轻人对总经理不利，她们不但砸了饭碗，恐怕还要受到严厉的惩罚。一想到这些，阿玲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王总，怎么的，我堂堂一位区政府大员，连个坐都不让吗？”沈斌冷笑的问道。
王子言额头上的青筋直冒，对着阿玲怒声喊道，“滚出去，给沈副区长冲杯咖啡进来。”
王子言说着站了起来，压制了一下内心的愤怒，平静的说道，“沈副区长不约而至，还真让我震惊了一下。吴老板，这位是西丹中区的副区长沈斌。”王子言给坐在沙发上的胖子介绍了一下。
吴和伦微微点了点头，他也看出气氛有点不对，况且沈斌只是一个副区长，吴和伦根本没放在心上。
“子言兄，既然你有客人，咱们回头再谈。”吴和伦眯缝着小眼看着王子言，仿佛沈斌根本不存在一样。
“好好，吴老板先去集团宾馆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吃饭。”王子言说着，亲自把吴和伦送到房门外。
这时候，顶层保安室的警卫都跑了过来，王子言瞪了众人一眼，示意他们在外面等着。
王子言关上房门，脸色难看的走回自己的板桌后面，“沈斌，我很忙，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不用，三分钟就够了。王总，火电集团的地面已经划归中区管辖，我来通知你下周一去中区政府开会。另外，在下分管维稳，事关辖区的治安稳定工作不能不抓。所以，下一步火电集团的治安执法权力，中区要重新审核。”沈斌笑眯眯的说道。
王子言看着沈斌，被气的忽然笑了起来。他觉得沈斌很有意思，敢在他面前说这话简直就是弱智。王子言知道东门村的事就是这小子摆平的，叶枫的失踪王子言非常怀疑与沈斌有关。更何况，沈斌身后还有谢援朝夫妇及瞿辉副部长撑腰，王子言也不想与这样的人为敌。
“可笑，太可笑了，沈斌，知道你自己是什么级别吗？”王子言嘲讽的看着沈斌。
“知道，堂堂的副县级干部，还兼任西丹纠察办副主任，在过去来说就是手握大权的县太爷。”沈斌得意的说道。
“哼哼，县太爷？那你知道我的级别吗？如果不知道的话，你可以咨询一下陈研修，或者方浩然。等问过之后，你再来跟我说话。”王子言冷笑的说道。
“你的身份还用问吗，全市都知道。当然了，王总尽管放心，身为政府干部，我绝对不会欺压你这样的优秀企业家。咱们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在政策方面，我会尽可能的向你倾斜。”沈斌很认真的看着王子言。
王子言大肠头都快气出来了，麻痹的，这混蛋居然只把老子当成了一个企业家？要不是看在谢援朝和瞿辉的面子上，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王子言重重的点着桌面，“沈斌，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国土资源部与铁道部联署国家大型企业，中国电力重点保护单位。”
沈斌点着头，“知道啊，但是这些部门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沈斌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看着王子言。
王子言觉得自己的血压在急剧上升，再谈下去恐怕能气出脑血栓。
“沈斌，咱们没什么共同语言，时间到了，请出去。”王子言压着怒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好，咱们星期一见，早上八点，不许迟到哦。”沈斌乐呵呵的站了起来，指着王子言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
听着沈斌这幅命令的口气，王子言再也忍不住了，猛然一拍桌面，“沈斌，有什么事让你们市长和书记来跟我谈，你还不配！”
“咦，这就奇怪，我可是堂堂的副区长，这里是我的辖区，难道还管不了你一个小厂长？”沈斌露出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仿佛很疑惑的看着王子言。
“出去，来人~把沈副区长送出去~！”王子言气的嘴唇都哆嗦，对着外面愤怒的喊道。
通过桌面上的传话器，外面的保安迅速冲了进来。七八个彪雄大汉顿时把沈斌围在了当中。
沈斌不慌不忙的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激怒王子言，现在目的达到，沈斌确实该离开了。
“王总，麻烦给我安排一辆车，我是打出租来的。”沈斌满不在乎的看了看周围的人。
西丹火电集团一名治安队长一把抓住沈斌的前胸，“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吆三喝四。说，你他妈是怎么上来的。”
沈斌冷笑的看着王子言，“我数到三，这混蛋不松手的话，王子言，我马上通知市局及市武警支队把这里给封了。如果你觉得是在开玩笑，尽管试试。”
“你敢吗？恐怕那种损失，你岳父谢援朝都承受不住。”
“一~！”
沈斌根本不理王子言说什么，伸出手指开始报数。
几个保安咬牙切齿的瞪着沈斌，要不是没有王子言的命令，现在早动手了。
“二~！”沈斌报出这个数字，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松开，沈副区长是政府官员，送他下去，派辆车把沈副区长送回市区。”王子言忽然喊道。
王子言并非是害怕沈斌，更不相信沈斌真的会派军警围堵西丹火电集团。王子言已经看出来，沈斌这家伙根本就是混入体制内部的地痞流氓，跟这样的人较真，一是降低了身份，二来得不偿失。为了这点小事与谢援朝瞿辉为敌，王子言还没鲁莽到这一步。
沈斌笑了笑，“这就对了，王总，别忘了周一去中区开会。”说完，沈斌背着双手，迈步向前走去。
这边房门一关，王子言狠狠地把茶杯摔到了墙壁上，对着传话器疯狂的喊道，“通知警卫处长唐友泽，让这混蛋立即给我滚过来。”
王子言满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只能撒到警卫处长的身上。这么严密的防控都能让人悄然无息的摸上来，他不知道警卫处长是干什么吃的。万一来了杀手，自己现在早就没命了。
当陶峰忐忑不安的回到中区政府，看到沈斌悠然的在办公室喝茶的时候，陶峰彻底服气了。虽然他不知道沈斌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看到沈斌轻松的表情，陶峰明白沈斌达到了目的。
沈斌与王子言的第一次攻防以全胜而归，接下来他要布置第二部计划。沈斌很清楚王子言周一不可能来中区开会，甚至说连个手下都不会派过来。下一步，沈斌所要做的就是针对火电集团的治安部门进行打击。这个部门是王子言的嫡系部队，不但看护着火电集团的治安防御，更是王子言的私人打手。只有打残了这个部门，王子言才会乱了阵脚。这种富足的官员一旦失去了安全感，内心的恐惧会让王子言把缺点完全暴露出来。
沈斌通知大牙做好准备，既然想找麻烦，就得有个借口才行。沈斌让大牙派出两名小弟去火电集团闹点乱子，以火电集团那些人的嚣张程度，肯定会来大牙这边抓人。只要这些人敢踏入中区一步，沈斌会让牛健把人全部拘押。抓了小的，大鱼就会出面。既然方浩然允许沈斌动用非法手段，沈斌准备来一个抓一个，直到逼迫王子言主动来中区找他摊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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