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道,胡管家见夫人平日贴身一小丫鬟跑将了出来,忙上前问起缘故。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回道:“夫人让召集府中上下人并吩咐请众亲邻族人,似有话说。”。闻此言,胡管家更加狐疑,而又不便多问,只命让多遣人速请。而后独自踱步进入后室。
众侍婢见胡管家进来,忙散做两边站立低头不语。这时胡黎就见沈夫人侧躺在榻上。忙两三步趋上前,一下就跪倒在榻前,眼角也似含有泪意。沈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无多言,仍旧转头看襁褓中小儿。
这时胡黎观夫人眼神,似乎已清醒过来。而再看旁边襁褓中婴儿,着实心里吃惊不小。诸看官到此,似乎也已纳闷不解,一襁褓婴儿怎会让众人都吃惊非常。且待我徐徐道来。
平日有家中新产小儿者,必定伴着哭声而来,而还未睁眼,稍时即半睡半醒状态。而眼前小儿自出生既未闻其啼哭,而双眼凝视,虚空无若;而形容肃穆飘逸,竟如一历经了许多世间磨难,参透举仙的逸士,如梦如幻。更让人称奇不已的是,小儿眉间竟天生带一印记,如满月,中间竟有如水晶般的光芒若隐若现。胡黎越看越觉那光芒神圣通灵,涤人心志,而不敢正视。
一炷香的功夫,屋内就站满了人。有近亲族人及邻里近舍。沈夫人见众人已集。挣扎着身子更坐起了一些,又环顾了一周来人,努力打起精神绪绪说道,
“拙妇虽见识鄙陋,但日常也曾闻圣人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今,我已如风中残烛,朝不保夕。故急召集众亲邻高朋及府中上下,有一事相托。
妾本出身微贱,小农之家,本不期征鸾之瑞,而幸遇员外。员外不以贱妾粗鄙,三十年待之如一,相濡以沫,恩爱有加。三十年,妾身虽无盛德,而上伺奉高堂,中相夫持家;外待人接物,内府中上下相处。未敢余力,唯兢兢业业,以礼处之。
员外本性敦厚慈善,虽富贵而无骄奢之气,荣华却更悲天悯人。无论亲邻府婢,路人落客,待之皆尽心尽力,全力周全。而今天理颠覆,错勘贤愚枉做天;世道冷暖,不分好歹难为辨!天妒贤善,员外盛年暴卒。幸天尚可怜一二,留遗腹以慰逝者,传香火以留余脉。
妾身本该随员外西去,以报在生之恩。而知怀有身孕,随日忍五内俱焚之苦,病魇折磨之痛,苟延残喘。
妾身虽有教子之责,但目今已是油尽灯枯。念此儿从小就将孤苦一生,心内凄凉难以自己。
为此,特央众亲朋高邻及府内上下念在,员外及贱妾昔日之微德,此儿从小就无父母相佐之凄苦。代为抚养教育成人。我和员外在九泉之下,定感大恩,来世衔草结环相报!”。
众人听此,皆感伤掩泪不已。见夫人已咳喘带了血出来,忙上前安慰。沈夫人转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又转头招呼胡管家上前说道,
“昔日员外在时,已拿你当半子相待,以后府中日常之事,悉交于你代为料理。望你更勤勤恳恳,勿辜忘员外昔日待你之恩。
而后如遇大事,则召集在此众人共为决断。另如此儿日后贤肖,等其弱冠之年,就把府事交于其掌管;如此儿不肖,二十年后府中所有之财产,田地皆变卖为零,分与今在此之众人所有。但乞留少许田地房屋与此儿,以不至于其受饥馁之苦,饿殍之难。切记!切记!”。
沈夫人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复转身用手轻拭婴儿脸颊,其凄楚之情,悲凉之态,不可言诉。
这时就见小儿目光突转凝视夫人,目光如彗。夫人本近油枯,这一惊之下竟一命呜呼了!
众人忙上前,只见小儿复转回了头,双眼慢慢禁闭。而让众人更为惊异的是,随着小儿双眼紧闭,两边眼角处竟有血泪流了出来。而其所带如满月之印记,光芒渐淡,最后连那印记一块竟没有了踪迹。众人心中复又惊奇不已。
随后,众人颇伤感哀悼了一会,就徐徐散了去。
接下来几天,至于沈夫人身后殡葬之事,因胡黎说,夫人殁于除夕之夜,征兆恐为不吉。况现今仍是年关未过,其殡葬之事不适于繁缛操办。众人听闻,心中虽也有异议者,而知最终也将无可奈何。于是只是择了一日,送棺柩与员外合葬,不提。
至于小儿,胡黎本心存不爽。于是只命原伺奉夫人的一贴身小丫鬟,名水儿的代为抚养照看。这水儿不过八九岁年纪,尚在天真之时,如何能照顾的周全。可见其心昭然若揭,竟忘记了昔日逃荒落难之恩。
至此,胡管家鸡犬得道,成了沈府实际的主子,府内府外之人也都转称其胡爷。府中小厮见胡黎得势,也都乐于奉承婉转。
常言道‘温饱思淫欲’,况这胡黎尚在青春旺盛之年,又尚未娶亲,于是不足之心渐渐显露了出来。只是碍于沈府本门风肃然恭谨,所以一时也竟未扯下脸来。
这一日,午饭毕,胡黎一人慢慢踱到花园。见满园已春色盎然,花娇蕊艳,不觉心中荡漾,而又念及眼前之境况,不觉垂首长叹。
恰巧这一幕,被府内花匠名喜儿的看到。话说这喜儿家本也和沈府沾些亲故。昔日其父见其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而又不好读书,虑其日后竟无一技可以营生。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拉下脸来百般央求沈员外代为收留教管,在府中谋得一差半职以为营生。
起先,员外也只是让这喜儿在府中帮些闲活,不过是捎话传信之类,而每月月钱却颇丰。员外不时也是言传身教,希望其可以改了旧日习性。这喜儿虽然口上唯唯诺诺满口应了下来,但扔隔时偷闲就跑出了府去,仍旧和旧日市井那一帮闲人厮混。
无可奈何之下,员外念府中花园无人照管,就命喜儿去掌管料理以束其性,但每月又给其加了半调月钱,希望其可以更多补贴家用。但这喜儿心中自以为员外待其薄意了起来,于是从此心中便存了芥蒂不提。
话说这喜儿见了胡黎如此这般,况且又年纪相仿,如何不知其心中所想。于是上前打科请安道:“春光正好,花蕊浓艳,何事还能让胡爷这般郁郁寡欢!”。
这胡黎见是喜儿,忙正色道:“近日府中大小事繁琐,况员外和夫人先后仙去,少主人尚在襁褓,而自己又才疏学浅,能力有限,恐难担起夫人临终所重托,故而长叹!”。
这喜儿是何许人也,见胡黎如此说,忙又更前一步说道:“胡爷此话真是忧虑太甚,想当年员外在时,已是委以重任,足见对胡爷已是大加的赞许肯定,而现夫人临终又委与全责,把府中大小之事一并交于胡爷安排处置,更见胡爷之力。近几年府中百事兴旺,实则是全依仗胡爷运筹帷幄,这点府中上下几十人众,哪一个不是对胡爷你是心悦诚服,赞誉口心的!就是小的我也是日敬夜佩,以你为我心目中的丈夫英雄的!”
胡黎闻此,不觉心中早已飘然,而面皮上却不显露,反而更恭谨谦卑地说:“已过誉也,我有何功劳,不过是赖了员外之盛德,夫人之隆恩,自己贴了点辛苦而已!”。
喜儿听此,故意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胡爷说此番话,更让小人五体投地,圣人曰‘胜而不骄’胡爷可当之!小人无可表达心中波澜敬仰之意,如不嫌小人卑鄙,容小人今晚在溢香酒肆置薄酒一杯,以表一二心怀!”。
胡黎闻此,故作姿态道:“仁兄何以如此破费,既然盛情如此,我也不好推脱说辞,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日申时刚过,天刚黄昏。这胡黎就从府内后门小道走了出来,去赴今夜之约。
这溢香酒肆在五里外一偏远之处,本不在繁华闹市。早先就似曾听人说起,但从未去过,也不知有何奇妙之处。
这胡黎一路小心,碎步前行。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远远望见有一大红灯笼挂着的一酒幡。再见喜儿早已在店外道边等候。胡黎见这酒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店也不甚大,心中黯付这小厮吝啬卑鄙。
见面寒暄了几句,就步入店来。
“可是把贵客盼了来,让奴家得见真容!”这时,胡黎就听一妖娆浓艳说笑之声从店内传了过来。
就见迎面走出一妇人,大约二十出头年纪。散挽着乌云,大红小袄半掩半开,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一对生华金莲。一双秋水眼,含情带意。灯光朦胧之下,越显得春光满面,体态风骚,形容风流。
胡黎见此,早已酥麻了过去。
喜儿忙穿上前介绍说:“这就是我日常所常言胡大官人!”。
这妇人忙上前纳福道:“官人万福!长听喜儿起沈府胡大官人是真丈夫才俊。奴家还不信,今得见真容,才知所言非虚。见面更胜闻名!”。
这胡黎早已神魂出窍,竟一时来不及反映,只顾看着了妇人。
旁边喜儿忙上前说:“长话席间再叙,快引胡爷上楼入席吧!”。
这妇人会意,忙转身吩咐店内一小二模样的人快准备酒菜。这时胡黎方回转过神,跟着上了楼来,不提。
半盏茶的功夫,酒菜就上了来。席间喜儿殷勤劝了几杯酒。此时,这胡黎心思早已全在那妇人身上,哪儿还有心思饮酒,只是随便跟着吃了几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喜儿见时机已到,遂推脱说:“小人不胜酒力,不能陪胡爷尽兴,本想再吃,又恐吃醉了误了明日府中之事,此店老板娘倒是女中善饮之人。不如请了上来陪胡爷胡乱吃上几杯。”。
胡黎闻此,喜不自胜,忙说:“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于是喜儿就走下楼去,胡黎看喜儿下的楼,忙起身下望。
一会的功夫,就听上楼之声,这胡黎复又正冠端襟坐毕。
此时这妇人已脱了小袄,只披了一件丝绸单衣,更显得肤如凝脂,饧涩淫媚。“奴家本打算睡去了,听喜儿说大官人酒性未尽,故斗胆上来陪大官人胡吃几杯。”。
“喜儿那?”胡黎忙问道。
“这小腌臜吃多了酒在下面独自睡去了!不用管他!”,妇人故作嗔色道。于是把盏斟酒,不提。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又云酒是色媒人。刚吃了几杯,这胡黎已是淫心难禁,随边吃酒边用话试探招惹说:
“还未敢请教小娘子年方多少,芳名若何?”。
“奴家娘家姓柳,名烟儿,今年二十有三!”。
“何故独自一人飘零在此那?”,这胡黎遂一边上前用手试探一边又虚情问道。
欲知这妇人来历及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