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亭处下人们把桌椅摆放置好,众人就一起落座,蓝府的下人们把新沏的茶一一奉上,就见蓝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领了个妇人走过来。
李朝朝把眼一看,发现那妇人竟是前几日去府中的品香师,此时她手里正拿了个六角香盒笑吟吟地走上前,冲着意中人行礼:“见过各位夫人、小姐,奴婢姓唐,乃靖王府药香局总司,今日奉靖王世子之命,特送上聚仙香粉一份送给蓝夫人,贺您福泰安康,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蓝夫人笑纳。”
此时蓝夫人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眼底的得意,笑着让人接过来,“您太客气了,还劳烦您亲自送来,快快看座。”
在座的人无不羡慕,李府的大夫人说道:“没想到唐师原是靖王世子府里的人,您之前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到是显得我们怠慢了。”
蓝夫人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歪过头问:“李夫人和这位唐总司认识?”
“唐总司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品香师,这次来镇江我邀约过她来家里做客,只是没想到和靖王府还有渊源。”
说到这个大夫人脸上有些遗憾,她之前也没多做打听这唐师的真实来历,只知道她是京城里来的品香师,她本想借着她来鉴别香粉娘娘的香粉,再借由她手进结识京中人士,结果铺子上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她自觉无脸就再也没下文了。
若是知道,就该早下手的。
大夫人冲着上首的秀娘使了个颇为深意的眼色,秀娘自是领会,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了她,忙笑着说道:“蓝夫人,我与唐总司之前也有过一面之缘呢,就是不知道唐总司是否还记得?”
唐总司笑笑,“怎么能忘了李姑娘,之前的事可是印象深刻呢。”
她笑容中不带讽刺,然而抬眼一扫落在上首的秀娘身上,目光不卑不亢,倒是让秀娘听了脸微微冒出红晕,不尴不尬地干笑两声,“唐总司真是好记性,今日能再次遇到您,真是有缘啊。”
蓝夫人见秀娘和这位唐总司还能说得上话,心里又高看了几分,她连忙道:“唐总司别光站着,坐下说。”
唐总司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位置上,笑说:“夫人莫要客气,我不过是靖王府里的一个总司管事。”
在京城只有皇亲贵族才会在府门中设四司六局,其中药香局就是其中一个,虽说是道唐总司是下人,但那可是在靖王府里的四司六局中侍职,可是有官阶的,就是连蓝夫人都马虎不得,其他人更是眼巴巴的找机会与她说上话。
“今次我送上来的聚仙香,是京城里的一位高门贵女所研制的,之前贵妃大寿做了寿礼,得到了她老人家的亲睐,在京城里是卖断了货,世子从宫里向贵妃讨了一份,就是不知道蓝夫人喜不喜这个味道。”
众人一听,那眼睛直冒星光,贵妃用的香粉那定是极好的,在座的的人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可是和京城里的豪门贵族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这蓝夫人真是脸上有光。
蓝夫人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请务必向靖王世子表达我的谢意。”
李朝朝端着茶杯坐在偏隅的角落里垂眸敛眉,遮掩去眼中的疑惑,靖王世子带了这么名贵的东西孝敬一个没有品阶的夫人,别说镇江蓝家,就是京城里的武乡侯他都未必放在眼里,那么他这么做又是为何?莫非只是想投其所好,蓝夫人沾了蓝翎羽的光?
又不太可能,她低头喝茶这才发现杯里的水没了,一抬手,冬月拎着每个桌上的小铜壶为之蓄满水,然后压低声音,问了句,“姑娘,那个做香粉的京城贵女是谁啊?这么厉害。”
李朝朝的眼皮跳了跳,京城的事她如何知道,之前她也不过是个抛头露面的生意人,和武乡侯沾了点亲戚,但也算不上什么高门,蓝家二老爷这一房没人当官又早早来了镇江,后来他去世后,就更没和武乡侯有什么往来,若不是被牵扯进二王造反案,她哪里知道什么靖王,之后她在江南之地的香粉闯出了名声,刚打开京城市场,就被送进了监狱呆了几个月,后来的事……她不知道过程怎么样,不过结局却是蓝滕安娶了国舅爷的千金,把生意做到了宫里去,估计是走通了什么门路,其他的事她就一无所知了。
她这厢也在想着京城里谁这么厉害,以前没听过,就突然感觉到对面有一道目光冷冷看来,李朝朝望过去,就见秀娘不着痕迹地偏过头,笑问着:“京城里的贵女怎么会做亲自做香料?真是闻所未闻。就算大元盛行香道,此与琴棋书画入并为闺阁技艺倒是无可厚非,在座的各家姐妹也都会一二,只是亲自调粉弄脂实在是不妥吧。”
秀娘这话问的也算是得体,估计也是怕得罪眼前这位贵奴,不敢大放厥词,想那靖王世子把她带出来,肯定有其道理,不过正如她所说,大家闺秀都应该老实地在家弹弹琴,绣绣花,做起匠人的手艺活,也太那个……那个降低身份了吧。
唐总司面无波澜地回答:“如姑娘所说香道本就是大雅,掌握其技艺者如琴棋书画多做练习即可,然而制作香粉却要有灵敏的嗅觉和敏感的掌控力,我乃一介品香师,闻其味可懂其香只称得上小懂,可是炮制香师却是历朝历代最受追捧,如今那位京城贵女不只香道了得,还会制香,在她高贵的身份上更添光彩,就连当今贵妃娘娘都赞她心灵手巧,才会巧夺天工制得出如此令人望而兴叹的香粉,于是乎如今京城里的豪门贵女无不争相学习其技,若是说不会调个几十种香,都不敢出门呢。”
啧,李朝朝撇了撇嘴,明显看到秀娘和其他几个少女的脸上都微微发红,唐总司这巴掌打的,出掌无力,却力道狠辣,她看似对人恭敬又和善,但说起话来夹枪带棒,让你无地自容。
冬月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那这么说她们五姑娘可是大元首屈一指的香粉娘娘呢,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小觑。
她一回头,就见李朝朝眯了眯眼,让她不可露了自己的秘密,连忙低下头不敢放肆。
唐总司见气氛有些尴尬,独自笑道:“竟瞧着奴婢说那些没趣的事了,来之前奴婢就听闻蓝府的香粉铺在镇江也有百年历史,实不相瞒,我这次跟着世子来,一是给蓝夫人贺寿,二来是之前听闻镇江出了个香粉娘娘,本想着把她带到京城里给高门大户专门调,结果一直没缘能见,今天来到贵府,就是不知道奴婢是否有幸见识一下蓝家的镇店之宝?”
蓝夫人一听,这感情好啊,若是能得到唐总司的青睐,专供靖王府的香料,不仅可以打开销路,不再受那香粉娘娘的压制,还可以和靖王府攀上关系,简直是不知道一举多少得了。
唐总司的话正对了蓝夫人的下怀,却让李家大夫人略微忧愁,可惜前阵子他们香粉铺损失惨重,不然她恨不得把整个家底都献出来,只要能得到靖王府的高看。
那边蓝夫人张罗摆香案,又命人去她屋子里拿香粉,几个闺秀在下面坐着纷纷交头接耳,不过话题都是围绕着制作香粉上,既然是京城里豪门贵女流行的玩意,她们自然也要跟上潮流才是,不然就落伍了。
李曼曼一听冷冷哼了声,“说来说去都是下作的事,干吗调香给别人用。”
蓝宝诺笑道:“李姑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自己用也是好的呀,这炮制香粉就和琴棋书画一个道理,你的技艺高超才能傲视群雄,可是现如今咱们会都不会,就是连京城里来的奴才都低看了咱们呢。”
一旁的蓝家大姑娘难得没扫了自己庶妹的面子,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李曼曼继续冷笑,“谁愿意做就去做,把自己的手弄得各种味道,连蔻丹都不能涂抹了,还有什么意思。”
“是是是,您最冷艳高贵了。”蓝宝诺讽笑,“可是您别忘了,就是那蔻丹也是香粉制作之一,到以后我们姐妹几个都是用自己作出来的,你却还要花银子来买呢。”
蓝宝柳不愿意为了这事伤了和气,低声喝斥:“少说两句,没规矩。”
蓝宝诺撇了撇嘴,这个嫡姐什么事都要压自己一头,在外人面前也不给自己面子,她好不容易找到踩李家那个傲气的四姑娘方法,才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大姐,我这也是在劝四姑娘改变自己的主意,像她那样的出身和家事要是想得到高门大户的高看,自然要懂得讨男子欢心的法子,所谓女为悦己者容,那些琴棋书画还有绣花,哪个不是为了讨好男人才去努力的。人家京城的贵女难道不矜持高贵吗?为何就去学了香的手艺!还不是为了让那些男子高兴才会如此。方才你们也听见了,唐总司说制作香料连贵妃娘娘都赞赏,想必那些京城里的贵公子也把这一项用作对女子的评判,以后娶到了媳妇,私底下定是和友人吹嘘一番,自己的夫人又亲自给他调了什么香粉用来卖弄!”
蓝宝诺说完这番话丝毫不见羞怯,迎着众人的目光去看李曼曼,“所以我劝四姑娘一声,若是想嫁给如意郎君,最好还是放下自己那点矜持,去学这门技艺,对你总是有好处的。”
李朝朝听她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低头笑了笑,之前和蓝宝诺做姑嫂的时候,这丫头的想法就很是与众不同,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把男人的心里看得这么透彻。
这点她确实意外,不过更意外的是,原来唐总司来江南之地是想找独家香粉来了,靖王想让贵妃和宫里的娘娘给他助势,肯定要讨其喜好,可不要想看女子的枕边风,有的人魅惑侍主,能把一个江山都毁了。
她在想其实自己倒是可以利用靖王这条线,打开京城市场这条销路,那可是滚滚而来的可全是钱,到时候还要什么男人。
嗤!男人都tmd浮云!不对,连浮云都不如!
李朝朝正想得出神,就听到隐隐有人提到她的名字,那边李曼曼道:“那这么说,我们家五姑娘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她早就比咱们先了一步,学了些调粉弄香的手艺。呵呵呵……”
呵呵你妹啊,李朝朝不动声色地睨着她,很好笑吗?会冷场的好吗?
果然没人接李曼曼的话茬,连蓝宝诺都想讽刺几句,却被蓝宝柳一个眼神制止住,“少说两句,也不嫌害臊。”
几个姑娘都小声的讨论,蓝夫人已经叫人布置好了香案,闻香炉、香道碳、灰拍、香筷、香镊和香碟一应俱全,大丫鬟把了一个瓷质的香盒递过来,她捧着又亲自送到唐总司面前,“这是我们蓝家的秘制玉华香方,请您品鉴。”
众人一听纷纷咂舌,要知道这玉华香方可是蓝家百年老字号的镇店之宝,不说蓝夫人对唐总司恭恭敬敬的态度,若是被说出其中的配方被传出去,或是唐总司说个不好,那可是砸了自己啊的招牌。
李朝朝对身旁的嗔目结舌觉得好笑,她早就看出蓝夫人的意图,首先品香师的规矩是不可把配方道出来,这是行规,若是泄露了一二,在品香师里除名,也没人会再找她品鉴,她是不会损害自己的名誉,二来即使这玉华香方不好,唐总司也会顾及唐家的脸面不会说个差字,只要稍稍赞美一点,不说轰动京城,也会在江南之地上扬名了。
也正是因为没有秘方,李家的香粉铺生意才会一垮再垮,李朝朝记得这玉华香方是蓝家的祖上从一位高人手中所得,她对其配方背得是滚瓜烂熟,蓝夫人的自信是有道理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元如今这么追捧制香师的道理。
唐总司笑着行了礼,双手把瓷盒接在手中,然后一言不发地跪坐在香案前,一旁的丫鬟把准备好的水端捧在她面前,沉默地净手,其他人也屏住呼吸地看着她。
品香和香道的环节是一样的,只是最后多了一个慢慢观察香粉的颜色、形状、香味随着时间变化的过程。
在座的大家闺秀对香道虽也略懂一二,但是看到唐总司亲自施道不由露出惊叹,就见唐总司净手后,把蓝夫人准备好的香炉内置於八分满的香道灰捣松,从那鼎掐丝珐琅的镂空云雾香炉就可以看出蓝夫人对唐总司多重视,连李朝朝都感叹那可是蓝家的传家宝,蓝夫人真是豁出去了。
并不是说云雾香炉有多贵重,而是对于经常修习香道之人来说,香灰会一直留在香炉里,就是以灰养炉,里面的香灰时间越久越能提升香炉提炼的味道。
唐总司在闻香炉里用香筷挖出碳孔,然后把香道碳点燃,见其变成红色但并没有成为明火,又用香筷将其放置碳孔里,再拿香拍把周围的香灰对其,轻轻拍打成一个方坛。
香道的高低在于其动作的美与静,当人和香境合二为一,不受外界的干扰,哪怕在场的人都对唐总司那套行云流水,简洁而不失炫目的动作而赞叹不已。
等方坛的顶部上多了一个香盘后,唐总司又去净手,打开手边一直没有开启的瓷盒,拿出里面的玉华香,切了一块小薄片,用香镊将其放置在香盘上,不多时,就有一股清香四溢,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万花之中,香簟而爽眠,幽韵又撩人。
然而,这还没完,就在旁人沉浸在此时,李朝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总司,一只手从炉底轻轻托起闻香炉的扁鼓腹,另外一只手拱成空心半球状以聚拢香气。,将其放在胸前,缓缓吸气品香。
这就是品香师的最关键一步,之前到此其实香道已经完成,在人们观察其美感的同时,享受香料的浓郁。
唐总司敛眉沉眸,先是观察玉华香的燃烧速度,起先的买好像慢慢凝成一种新的气味萦绕在席间,醉人而天然。
不知道是谁忽然感叹一声,“真好闻!实在太美了。”
众人屏住的气息,在香味中深深吸了一口,香味盈满心尖。
唐总司笑道:“清丽不奢,浑然天成,百年香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唐总司谬赞了,这香在唐总司的手里才让其发挥到最大的功效呀。”
这一句夸奖要让蓝夫人大受鼓舞,她的褶子都快笑出来了,只要再努力一些,说不定就可以和靖王府搭上这条线。
李朝朝见她二人相互吹捧,嘴角努力绷着笑意,玉华香是好,但比之唐总司以前所见肯定不是顶级圣品,未必能入得了她的眼,之所以这么说,一是给蓝夫人面子,二是蓝家的玉华香已经绝迹了。
唐总司手里拿着的是孤品,哪怕有配方,也再也调制不出此香料了,因此说再多的好话,也没有用。
几个闺秀就此对制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连秀娘也说道:“所谓红袖添香,就是如此吧。”
她说这去斜睨了一眼李朝朝,嫣然一笑中带着讽刺,“看来我们真应该和五妹一样,好好学习一下呢。”
※※※
玉华香百里飘袅,芳馨满园,就连古角亭这边的人闻之也心神荡漾。
这样的宴会,年轻人自然不会刻板的老古董们在一起,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他们每天不是生意就是官场的局势,而公子哥们在一起的话题除了女人,女人,女人还是女人。
蓝滕安向父亲告罪后,就带着其他的贵公子去了滴水湖,离着廊亭更近了些,刚一落座就闻到对面的玉华香的清幽,众人问了一番,他不无得意地回答:“那可是我们祖上特制的,世间少有了。”
众人吹捧一番,坐在席间的蓝翎羽闻了闻,莫名就觉得那一定不是李朝朝所熏染的,感觉其技艺差了些。
有人忽然说道:“蓝世子闻着觉得怎么样?”
蓝翎羽看着凑到面前点头哈腰的男子,微微迟疑了下,蓝滕安介绍道:“三弟,你忘了这是我以前的大舅子,李灿辉。”
“我记得的。”蓝翎羽浅笑着,李朝朝的败家哥哥嘛,他了解李家的事可不比蓝滕安少,“我今日受了点风寒,有点昏昏沉沉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灿辉讨好地笑道:“无妨无妨,蓝世子能记得小的已经是倍感荣幸了。”
他见蓝翎羽没接话的意思,舔着脸主动开口,问道:“听说玉华香还可以祛病强身,不知道蓝世子觉得如何?”
“倒是好一些了。”
蓝翎羽淡漠地点点头,态度客套而疏离,嘴角是噙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和李灿辉说话,无疑是想这个男人如何为自己所用,来保障李朝朝在李家的安全。
蓝滕安得意地哼笑,“那是自然,世上可再也无人能配置出玉华香了。”
“那也未必……”
蓝滕安蹙眉看向蓝翎羽,“怎么?三弟有人认识的这样的调香高手?”
“其实认识也不奇怪啊,京城里的奇能异士可多着呢。”李灿辉急着说道,面前一个世子和一个商贾之家的公子,他自然是要拍蓝翎羽的马屁,“靖王世子身边不也跟着个品香师嘛。”
蓝翎羽笑而不语,四下看了看,“说起来,怎么不见靖王世子?”
话音刚落,接着有人轻笑道:“翎羽,你也来了。”
那人笑得轻盈,连声音也轻飘飘的,音质如牛奶般清冷的滑过人的肌肤,透着冰心凉。
众人一回头,入眼的男子一袭白衣如雪站在阳光下,似被银白色镀了一层莹光,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骨节分明的手指摇着一柄梅香檀骨旃檀扇走到近处,朱唇轻抿着,似笑非笑。
即使是看过,那道身影猛地砸进眼睛里,那张脸看了还是会令人痴醉,尤其是李灿辉这等爱美女,又尚男风之人,看到眼前的男子并没有觉得自惭形愧,反而生出一种怜惜,怜爱,连呼吸都停止了。
见到李灿辉看得如此赤裸裸,那男子没有半分气恼,把折扇一手,轻轻地点在对面李灿辉的嘴角,笑得妖冶,“瞧瞧你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你这么看着我,我可是会脸红的。”
蓝翎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又来了!难怪朝朝会误会,就他靖王世子这么说话的调调,任谁都会以为他好男风!
不过,也只有不了解的人这么以为,可是他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就算不是最了解他的人,经上一世也明白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他这么说,这么做,这语气调调……要么说明慕雪衣心情极好,要么极差。
这两种极端,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灿辉已经石化在原地,心脏少了半拍,又快速跳动起来,他想抬手抓住那柄扇子,却扑了个空,慕雪衣却已回过头,把手中的扇子向扔垃圾一样,随手扔进湖里,然后抱歉地对蓝滕安温润的笑笑,“抱歉了,脏了贵府的湖水,只是脏了的东西,我习惯扔了。”
“无妨无妨!”蓝滕安想,你就是在里面撒了一泡尿我都不会介意,不过是把扇子而已。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李灿辉,瞧见没,说你脏呢。
李灿辉也不甚介意,目光看向湖中,在想着要不要跳进去把那柄扇子捞出来。
慕雪衣没去理会身旁两个人的眼神互动,从怀中掏出一张纯白的帕子,铺在面前的石墩上,笑坐在蓝翎羽身边,“这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让蓝三郎走出丁香园?之前我亲自去请他都不肯给面。”
蓝翎羽目光微冷,稍稍与慕雪衣离开些距离,亏李朝朝还说他是只狐狸精,他倒是觉得慕雪衣才是一只骚狐狸。
“你都亲自去请我了,我怎敢怠慢。”
“翎羽,说谎话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慕雪衣冲他调皮的眨眨眼,妖娆而风情的媚眼弯成月牙儿的弧度,明明心里已经有无数个黑洞,目光清澄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不会让人觉得他女气,温柔又不起腻。
“慕雪衣,把舌头伸直了说话。”
“哈哈哈……”慕雪衣大笑出来,他看着蓝翎羽紧绷的侧脸,垂下长如蝶翼的睫毛,落下一大片难辨的阴影,“说起来,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件趣事。”
蓝翎羽半垂着眼眸表示没有兴趣,李灿辉想着法子和他说话,“靖王世子不如说出来听听。”
“我经过果树园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叫妩媚的姑娘,还没亲自去道歉呢,就让她给逃走了。人美,名字也甚美。”
其他几个人倒是很想问问这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谁也不敢开口,唯有蓝翎羽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慕雪衣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忽然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问向他,“翎羽,你看我长得很恐怖吗?”
蓝翎羽一脸淡漠地挑挑眉,“足以吓人。”
慕雪衣嗔怪地剜了他一眼,然后歪着头懒懒地问向蓝滕安:“今日来做客的闺秀,可有叫妩媚的?”
“妩媚?”
蓝滕安极认真地想了想,能让靖王世子上心问话的女子,必然在意了,若是他能找出来,搭桥牵线,一定会被套上交情。
可是今日来的女子他都认识,哪里有名讳叫妩媚这么骚包的名字。
他有些尴尬地讪笑,“那女子当真叫妩媚?若是我没记错今天到场之人没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翎羽认识吗?”慕雪衣邪魅地勾起唇角。
蓝翎羽淡漠道:“不认识。”
慕雪衣幽幽道:“那真是可惜。”
这一声叹息更是风情万种,撩动人心。
那边李灿辉忽然起了声怪调,“咦?该不会是我家的五妹吧?!”
不等其他人说话,蓝滕安先跳起来,啐了口,“呸!你家那个五妹怎么可能进得了世子的眼!”
蓝翎羽也难得跟着附和,“是啊,李公子就不要再提让大哥不开心的事了。”
慕雪衣好奇地看了看几个人,并不多问,然而所有人的反应都深深落入他的眼底。
李灿辉不服气地努了努嘴,嘀咕道:“我家五妹也没那么差好不好!”
“找个人还不简单,正好对面的闺秀们在调香,不如就让她们以自己的名讳用香灰做出图案了。”
听到蓝滕安的提议,李灿辉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名讳如何作出来?不说别的,单说这妩媚二字,就已经难于上青天了。”
蓝滕安撇了撇嘴,“你当她们都与你一样庸俗啊,调香弄粉也有是讲究方式技巧的。”
“这个不好,我瞧着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们比试一番,然后靖王世子出个彩头,一一与她们说上几句话,听声音总是能找出来的。”
“那还不如直接过去问就得了。”
李灿辉哼了声,“靖王世子谪仙一样的人物,怎能随意过去说见就见,用此法既不失了礼数,也不唐突了她们,世子您觉得呢?”
慕雪衣轻轻一笑,像是没听到李灿辉的话,反而去问身边的蓝翎羽,“蓝世子以为如何?”
“那女子怎么惹到你了?非要找到她不可?”蓝翎羽面沉如水,“雪衣,适可而止,不过是个姑娘,何必赶尽杀绝。”
“翎羽,你误会我了。”慕雪衣无辜的抿抿嘴,“我不过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歉意,没有别的意思。”
“我倒是认为你不找她,反而对她更好。”
慕雪衣诶呀呀了两声,轻笑道:“翎羽,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那姑娘是谁了?不然怎么这么在意?”
蓝翎羽眼睛一眯,无语地笑笑,“雪衣,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不改这多疑的性子啊。”
他不理慕雪衣故作的受伤表情,独自与蓝滕安道:“大哥方才的提议到是不错,只是提议让闺秀去比试,用什么名头为好?”
李灿辉道:“就调香呗。”
蓝滕安笑,“她们可不会。”
“就还是刚才的名目吧,以名字做香道技艺比试,题一句诗来就全明白了。”
蓝翎羽决断地说,他不敢确定慕雪衣找的人是不是朝朝,但可以肯定慕雪衣并没有见过那女子,不然也不会用这一招来找人,可是他这么做是想试探自己?还是另有另有目的?
慕雪衣也觉得甚好,“可是让闺秀们比试总该有个彩头才是。”
“世子想赏些什么?”李灿辉问,他知道赏赐什么东西,可以让人传话给母亲,好做个准备。
慕雪衣支撑着脑袋笑道:“我们府上的唐总司在前面调香吧?刚才闻着玉华香好像是她的手艺。”
所以香道有高中低下,同样一种香在不同人的手上熏染出来,会有不同的味道。
蓝翎羽一听激动了,“世子知道玉华香?”
“耳闻蓝府有这么一道香料,以前去武乡侯府做客,老妇人送了我一些。”慕雪衣始终笑容浅浅地说话,“说道赏赐,不如拔得头筹的女子,就跟唐总司学手艺吧。”
“这……”
蓝滕安和李灿辉相视一眼,彼此都迟疑了。
跟一个下人学调香,让那些大家闺秀的脸面放在哪里?若是拜师的话,就成了匠人了,以后就别想嫁人了。
一直沉默的蓝翎羽微微垂眸,慕雪衣的意图是想让那其中有个人成为匠人?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慕雪衣的笑容不减,空余的一只手懒懒地理了理身后的墨发,“唐总司可是我们府上的药香局的管事,成了她徒弟,就可以给我们府上供应香料,就是以后嫁人,我也可以亲自保媒,你们几个呀,担心什么!实在嫁不出去,我收了房可好?”
这么一说,蓝滕安和李灿辉立即答应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廊亭。
慕雪衣收回清冽的目光,笑看着对面一脸淡漠的男子,“翎羽,你似乎兴致缺缺的样子。”
“我对你的把戏没什么兴趣。”蓝翎羽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你就不担心我挑了个熟人,被我收了房?”
蓝翎羽睁开虽怒时而若笑的眼眸,他承认无论是上一世还是重活的这辈子,比心机比容貌,自己都不如慕雪衣,可是他从不孤单也并不畏惧挑战,哪怕是要颠覆整个王朝的慕雪衣!
早在上一世,他就见识过慕雪衣的喜怒无常,残冷嗜血,多情而矛盾的一个人,他的眸光清澈如雪,他嗜白如命,不管是家中一片的苍白,还是他的衣服配饰都是白色一如他的名字。
蓝翎羽觉得慕雪衣的内心应该也是苍白无力的,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想要用一切去填满他的空虚,所以才会做出哪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以前的蓝翎羽是不会想这些的,现在认真地去打量这个自己对立的男子,他不得不承认,慕雪衣美得令自己嫉妒,可是在自己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美男子而已。
花园的一角只剩下这面对面互看的两个人,慕雪衣注意到蓝翎羽眼眸中目光的变化,幽深暗沉渐渐地又透着怜悯的光,让他浑身不舒服,如坐针毡!
“蓝翎羽!”慕雪衣忽然掐住蓝翎羽的下巴,“你这么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你在同情我?为什么!”
蓝翎羽笑了,这是慕雪衣出现后,他第一次笑出来,原来嬉耍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尤其对面还是一个八面生威的慕雪衣。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下巴上的手,“雪衣啊,男男授受不亲啊。”
“呵。”慕雪衣也忍俊不禁,“怎么?你忘了咱俩小时候一起光屁股去护城河洗澡的事了?”
“唔,说起来,我倒是真见过靖王世子没穿衣服的样子。”
蓝翎羽笑着摸了摸下巴,“你说等我有一天落魄了,去街边卖画糊口,专门卖靖王世子没穿衣服的画作,如何?”
“好啊。”慕雪衣莞尔一笑,薄唇里说出世上最残忍的话,“那些画我会自己买回去,画一张我就打断你一根肋骨,作为赏钱。”
只从他脸上轻松和话中的随意,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狠毒,可是蓝翎羽知道知道慕雪衣说得出做得到,他并不想真得惹怒眼前喜怒无常的家伙,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远方,希望朝朝可以保护好自己,至少不能让慕雪衣看出她的实力。
就算他不去通风报信,以朝朝的经历也会耳闻,要是被慕雪衣这只恶狼定住猎物,他绝对会死咬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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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赏就是日行一善的过程啊喂!
还差你们五千……五千我记着呢……哪天补回来!
男主是蓝翎羽,毋庸置疑!
我还纳闷怎么有人问男主到底是谁呢,后来才发现哦,靖王世子也是世子,哈哈哈……
至于慕雪衣……高级炮灰一名。
我会根据心情给他安排戏份的,心情好就多,心情不好早死早托生。嘤嘤,其实我最近很爱骚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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