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光线已穿透了云霄山脉的浓雾,两座山峰间,暗黑的松林的树尖不断有水滴下来,还带有叶子的酸味,落在被太阳晒的懒散的草地上,在上面浮现着一层清冷而安静的光亮……
石浩一个人走在回云霄殿的山路上,仰望着若白sè的天空,听着啄木鸟的尖锐的叫声,心里无数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间。我应该是开心呢还是恐惧呢?
这样的世界确实让我感到恐惧,陌生的国度,奇怪的外邦人,可怕的僵尸……
但这样的世界不正是我向往的zì yóu吗?
虽然亲人不知所踪,但仍有希望,希望将来某一天,我们能够重逢。
即使有些悲伤,也是幸福的和zì yóu的悲伤……
石浩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离云霄殿还有一里的路,他已经闻到了一股股从店子里弥漫出的死人味道。走到云霄殿里,只见店中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个老人在院子里哭泣。
石浩赶紧走上去问道:“老人家,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哭得怎么伤心。”
那老人也不抬头看他,只是嚎叫道:“我的女儿啊,你到底在哪儿啊?”
石浩奇道:“您的女儿,可是这个店子里根本就没有女的啊!”
那老人怒道:“有没有女的,我的店子我还不知道吗。”说完,又哭起来,哭累了,又才道:“我女儿得了病,前天晚上病死了,我昨天下山请人来做法事,哪里知道就被强盗枪走了!”
石浩心道:莫非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女尸?可是女尸已经被青石道人消灭了,这小老头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石浩还是决定不要将这个事情告诉老人,于是安慰道:“老人家,您别难过,既然是已经走了,那到了哪里不都是一样吗,找不找得到有什么要紧呢?”
老人抬起头来,瞪了石浩一眼道:“你是什么人,要你来安慰我?”
石浩道:“我是昨天晚上在这里留宿的客人,你说这是你的店子,那我就是你这里的客人。”
老人一听,不哭了,问道:“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石浩叹道:“我们有一个商队,是来自区梨国的,有一百多人,昨天晚上在这里住下了,到了半夜,有强盗来打劫,杀了我们商队所有人,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后来强盗因为分赃不均就打了起来,再后来就没声音了,我便下山去了,想当还要给同伴收尸,这才回来。”石浩不想让老人伤心,于是隐去女尸的那一段不说。
这时候,从大殿外走来一个穿灰衣斗篷的人,手中还拿着一根拐杖。石浩回头一看,正是班杨。
石浩跑过去,问道:“班杨,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
班杨道:“我睡不着,昨天晚上想出去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直到刚才才找到路,这里怎么会有怎么多死尸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石浩道:“我们昨天晚上遇到强盗了。”
班杨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众多区梨人,这一路行来,他们相互照顾,总算到达了大夏,没想到刚刚走到边境,却惨遭横祸,心中极是不忍,班杨走进去,看了看,发现的确没有活人了,于是说道:“石浩,我们把尸体收敛起来,他们和我一路同行,不能让他们就躺在这里,还有这些强盗的,把他们安葬了吧?”
石浩问道:“强盗的尸体也要安葬吗?”
班杨说:“虽然是强盗,但强盗也是人,既然是人,死了就要到他应当去的地方。”班杨的这句话说的并不深奥,但是却深入了石浩的心灵。
在这样的世界里,我到底能活多久,我若死了的话,有谁会帮我收尸呢?
石浩也不多说,和班杨两个人把尸体一具一具的抬到一起,然后一具一具地绑在那些昨晚受惊的马上,马儿也很听话,知道这些死去的人有很多是自己的主人,石浩和班杨将尸体一具一具的绑上,绑了一个多时辰,还有从区梨国带来的一些货物,又花了他们一个时辰,这时间,那位老人却一直坐在院子的石阶上发呆。
临走时,石浩想到那位老人可能会很孤独,于是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送给那个老人说:“老人家,这个东西送给你,希望你以后开心愉快的生活。”
那老人接过项链,看见上面金光闪闪,知道是很贵重的东西,也不敢要,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说完,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又道:“你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石浩看见这个老人有了笑容,终于放下了心,向他挥了挥手,便随着班杨一同下山去了。
石浩和班杨驮着尸体和货物,一直下山,来到将云霄岭一分为二的黑河河边。
那碧波绿水荡漾中有一片沙洲--好象缀在绿绸缎上灿烂的宝石,黑河正从这宝石流过,rìrì夜夜,水sè湛蓝、清波透亮……
立于黑河边,俯视奔流不息的河水,河水泛起无尽的诗意:逝者如斯,这柔美的清波携去多少人问悲欢离合的故事?……两岸垂柳依依,绿茵茵的草坡上缀满无数鲜花,沿着河畔漫步,犹如进入梦一般的幻境。
石浩和班杨将人从马上解下来,放在岸边。
石浩问道:“我们怎么安葬他们?”
班杨念了几声话,听起来像是祷告:
这是我自己的身影,
今天
倒映在异乡的河水里,
我不会孤独,
因为
有同伴在我的身边,
我不会死亡,
因为,
我会化作尘土,
而我们本是从尘土而来。
我对着河水发问:
“是谁负责我这样的人生?”
我又转问那冷郁郁的太阳,
它正升起在这群山的后背,
但它答我以嘲讽似的迷瞬,
在阳光下相对,我与我的迷惘!
这时间我身旁的那颗小树,
正在茁壮成长,
象是雨后冒出的chūn笋。
山川、树木、河流、鸟兽、还有人
本来就是一体,
所以**的失去不是死亡,
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要做的,
不过是与风共存,与鸟共歌。
念完之后,黑河的水面忽然高出两岸边,往岸上涌入,平静的水面一下子变得汹涌澎湃。
所有尸体都被湍急的河水卷走,水面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石浩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惊叹道:“好厉害,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法术,那碰到僵尸也不用怕了!”
班杨奇道:“僵尸?”
于是石浩又将昨天晚上的变故原原本本的给班杨讲了一遍。
班杨叹道:“原来如此,看来中土也有很多高人,等到了中州修道院再向博班长老问清楚!”
送别了那些人,石浩和班杨沿着黑河峡谷一直望北走,一路上石浩跟班杨说起他以前的事情,班杨也不时告诉石浩一些至理名言,不知不觉便过了七天,。
第八天中午,石浩和班杨正沿着河岸往北走,乌沉沉的云雾,突然隐去,峡顶上一道蓝天,浮着几小片金sè浮云,一注阳光象闪电样落在峭壁上。右面峰顶上一片白云象白银片样发亮了,但阳光还没有降临。这时,远远前方,无数层峦叠嶂之上,迷蒙云雾之中,忽然出现一团白光,就象那深谷之中向上反shè出白sè水晶的闪光,黑河两面巨岩,倒影如墨;中间曲曲折忻,却象有一条闪光的道路,上面荡着细碎的波光,石浩和班杨便沐浴在这一片晴朗的金黄sè朝阳之中。
抬头望处,已远远看到了几乎是镶嵌在云霄岭崇山之中的中土修道院白sè的院墙。上面阳光垂照下来,下面浓雾滚涌上去,云蒸霞蔚,颇为壮观。院墙之下是几百丈高的悬崖,崖壁和修道院侧面的墙壁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块一样,悬崖底下有一条山间小道,绕过了侧面的崖壁,一路盘上去,一直盘到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中土修道院就矗立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在中土修道院坐落的山峰之后,一座座高山连绵起伏,像巨龙一般横在中土修道院的侧面,修道院完全就地取材,用山上的石头一块一块砌成的,从谷底几百长的地方往上眺望,大石块之间的黑sè缝隙依然隐隐可见,院墙内,高大的松树顶着崖壁上的院墙而立,虽然修道院不是很大,但在山势的衬托下,显得巍峨雄伟。
石浩和班杨沿着岩壁上的小路往上走,绕了十来个弯道,终于爬上了半山腰。白sè的院墙中间,一座六七层高的建筑映入眼帘。班杨往前面赶了几步,拉起门上的铃铛,当当当的摇了起来。
不一会儿,院墙的门开了,迎面站着一个和班杨打扮差不多的修士。
班杨道:“我是基督城派到中土修道院来的副院长班杨,请问博班院长的病情怎么样了?”
那灰衣修士微微笑道:“我们已经等您大半年了,请这边走。”
那修士在前面引路,班杨和石浩跟在后面,穿过院子。这院子两边是剪得整整齐齐的草皮,中间是一条一丈宽的小道直通修道院大楼,草皮一边种着一颗大苹果树,上面可以看到有小小的果子。
进入前殿,石浩看见楼梯往上折去,左右两边都有很多间小房子,两边对称。石浩心道:这看起来倒像是天龙公寓的宿舍楼。
穿过前殿,又是一个院子,中间还是一条小路,小路两边各是一片松树林,松树林之下,有几个修士正在看书,还有几个人在练武,看见石浩和班杨,有些人停了下来,有些还在专注的练习。修道院的后殿是一座两层高的楼,走廊从后殿通过两个边一直延伸到前殿。整个修道院原来就是个大正方形。
三人走上楼梯,进了二楼左手边第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面有一张长凳,长凳左边有一道小门,那灰衣修士转身对班杨道:“请你们在这里先等一下。”
班杨和石浩就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那灰衣修士示意班杨进去,班杨便推开了那扇小门。
里面只放了一张床,床边有一张凳子,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人,眼睛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看见班杨进来,眼睛忽然睁大了,身子想往后靠一靠,无奈全身上下只有头和嘴。
那枯瘦的人正是博班院长,他张开无力的嘴唇道:“没想到会是你,我以为----他们会派别人----来---”
班杨坐到那个凳子上,将身体前倾,轻声道:“这是整个教廷的决定,也是我自己的意愿。”
博班无力地微笑道:“这也正是----是为主----献---献身的例子,你做到了----先----先人后己----”
班杨轻轻抚摸的博班,没有说话。
博班道:“这些年---我们---在---zhōng yāng王国---的传教,取得了一些进展----”博班咳嗽了一下,又道:“但是总体上-----不尽如人意----”
班杨安慰博班道:“我听说中土世界的人从来不信主!”
博班道:“这的确是---是—一个原因,但是还有其他---原因----,皇室,我们缺乏zhōng yāng王国皇帝的支持----,还有----我们的修道院太过隐秘,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没有名气-----,在大夏,名气是最重要的---,有---有了名气---就有了一切,也就有了更多的---信徒”
班杨双手紧握着博班,仔细的倾听。
博班道:“现在----,中土世界的人被----几个异教----影响着----,一个是道教----,以东海的---蓬莱仙阁---为首,另一个是佛教,以南国的天佛堂---为首,要打破他们的---垄断地位,----就要参加----中土世界的武道会,打出名气----”说完,博班吐出了一口鲜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班杨连忙用旁边的毛巾帮博班擦拭干净。
博班道:“不必了,是主在召唤我,你把这个拿去。”
博班右手的无名指动了动,一枚小戒指闪闪发光。班杨看了看博班,博班示意他取下,班杨便缓缓取下。
博班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现在你便是中土修道院的第三任院长了,而我,我要走了----要走了----。”说完,双眼缓缓的闭上了。
班杨从里面走了出来,将噩耗传了出去,不一会儿,修道院的钟声便响起来了,在云霄山的上空,不停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