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三,此事你怎么看?”王启元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静下心来思考夏元吉推辞饭局的事。
“大哥,小弟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按说地方接待钦差官员,是官场惯例,迎来送往天下皆然,不独招待他夏大人一个,也不独是浙江如此。想来夏大人不会不知道此等潜规则。”
王启元调整一下姿势,坐直身体,大声说:“夏元吉绝对知道这些惯例,不然今晚也不会赴宴。就是还不知道他找这个借口,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
“一般来说,地方官员招待出京钦差,酒菜上毕,钦差一般会论法说律,自表节俭,说句下不为例也就不在推辞。那些自诩清高之辈,不来赴宴,或者在宴会上怒斥奢靡,拂袖而去,搞的大家都不好看。夏元吉却用如此奇怪的藉口,还真不好说他是在装清廉还是真清廉?”
“本来今晚设宴,也是试探的意思,如果他夏元吉吃这顿饭,到他走时送一些敬供,就当交他户部右侍郎这个朋友。如果不吃,在浙江地面上,让他怎么来就怎么回,屁事都办不成。现在,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不过倒还是不好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和我们一路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其他秘事办理?”
“大哥,这其中必有蹊跷。小弟以为,钦差奉旨巡按,严查海禁。领旨牵头的是他,具体cāo办的还不是要靠浙江本地官员。咱们不管他真假,就严查海禁,往死里查,到时候造成民乱,大哥就上奏朝廷,早早的就把他赶回金陵,管他是不是一路人。他离开杭州,我们才好办事。”
“嗯…….”王启元略作思考,对王承元点点头:“三弟言之有理,只能这样办,让他尽快离开浙江。现在马上就要入冬,海上正是顺风平静的时候,不能让他破坏咱们的大事。明天就让张铭权办理。”
兄弟二人再说一会话,安排妥当第二天的事情,不管真假都要抢时间把夏元吉挤兑走,不知道有多少小民要为这样一个理由受苦。
月起星稀,天空朦朦胧胧,浙江海边一个疲惫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走,都到村西头一座茅屋门口,用力的拍门,啪啪的拍门声打乱夜sè的宁静。
“爹,娘,给我开门,我回来啦。”拍门的人向屋里喊着。
不一会,屋里亮起灯光,从门缝里窗缝里透出来,一个老妇人在屋里问:“谁呀?是二胖吗?”
“娘,是呀,是我,我是二胖,快开门。”
屋里人答应一声,屋里灯光摇晃,咯吱一声门闩响动,吱扭扭两扇漏风门打开,寒门呼的就扑进屋里,披着衣服开门的老妇人激灵灵打一个冷战,赶忙用手护住快要吹灭的油灯。
这后夜半到家的人,原来是傍晚被堵在城门口,看着钦差大人进城的牛二胖。门一打开,二胖赶快进屋,反身把门又关上,插好门闩,油灯火苗重新稳定,屋里显得亮堂许多。
开门的老妇人把油灯放在床边,爬上大床,给旁边几个孩子掖了掖被子,然后用手梳拢头上乱糟糟的头发,简单的在脑后挽一个发髻,油灯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双眼里满是慈爱,看着在屋里的儿子。
“让你到城里卖个海龟,一早就去,大半夜才回来,还以为把你给卖了。”躺在床上的老头,用一种斥责的语气说话,但是在这斥责里,都是对儿子的担忧。男人呀,总是用一种伤害的语言,来表达心里的关爱。
“爹,你快别唠叨了,能回来都不错啦,不然今晚还要歇在城里边,城里东西忒贵,指不定晚上会花多少钱。这大冷的天,树林子里也没法睡。”二胖嘀嘀咕咕的对他爹唠叨一通。
“啥事都干不好,就是一张嘴能叨叨!”床上的老人回一句,翻个身不理二胖。
“到底出啥事?回来这么晚,我都一宿没有睡好,担心死了。”坐在床上老妇人问。
二胖一边从锅台上的瓦罐里倒水,一边给那个老妇人说:“娘,别提了,前几天我和爹不是在海里网住一个海龟吗,爹说咱们家是福薄命贱的人,吃不得海龟,又舍不得放,就让我拿到城里卖。”
咕嘟嘟灌几口凉开水,二胖接着说:“我到前边的镇上,花五个铜钱,坐着车行的马车到城里。娘,我可是头一次到城里,你不知道城里可热闹了。多亏车行车把式照应,不然我都会转晕。城里那些人穿的可阔气,路边那铺子一眼望不到头,人呀多的比海里的鱼都多…….”
“你这兔崽子,让你到城里卖海龟,你倒好,竟看城里的热闹。海龟到底卖了多少钱?”老头听着二胖东一句西一句的乱拉扯,趴在床上仰着头,粗暴的打断二胖的见闻奇录。
“爹,你还别说,那海龟还真值钱。我命好,遇到悦宾楼的一个伙计,说他们酒楼要招待客人,就买去了,悦宾楼可是城里最气派的酒楼,我要是在哪里能吃一顿饭,死了都值……”
“你这兔崽子,别说那些没用的,到底卖了多少钱?”牛老爹又发威。
“你这死伢子,整天没个正形,别瞎说,为一顿饭就死,可不值当。”
“嘿嘿,娘,我就顺嘴说说,看您。爹,我本来是低于十两银子不卖的,可那个伙计软磨硬泡的要买,还只给我六两银子。我当然不卖啦,他就缠着我,最后缠的没办法,我把海龟九两银子卖给他。爹,咋样,比你说的七两还多吧?”二胖咧着嘴,给他爹笑着。
“就你能,让老子卖,都能卖十二两。”牛老爹撂下一句话,嘴角带着乐,又躺下去。
“哎呦,可真是个神龟呀,值那么多银子,明年开chūn的口税可有着落了。快给妈祖娘娘上柱香,让她老人家多多保佑。”老妇人一脸的兴奋和惊讶。
二胖走到屋子中间墙边,给供奉的妈祖娘娘烧香。身后牛老爹又问:“海龟卖掉,你就赶忙往回走,不知道你娘和你媳妇担心吗?”好像他这个当爹的不关心一样。
“爹,快别提,卖海龟和那个伙计墨迹的时间太长,卖掉海龟,我和车把式就赶忙出城,偏不偏刚到城门口,钦差大人要进城,把城门给封路。爹,你不知道,那钦差大老爷可威风,骑马的护卫都五十多个,连咱浙江最大的官,王老爷的轿子都在他后边。爹,你说是多大的官,那么威风,比我爷爷说的前元钦差还威风。我要是能有一天那样的威风,就满足啦。”
“就你那贱骨头,给钦差大老爷端屎盆子都轮不着,还想当钦差老爷。钦差老爷,是替皇上出巡的,巡按大老爷可是大明最大的官,比王老爷的官大多啦。”躺在床上的牛老爹给二胖补充知识,也许当爹的都这样子,不知道的时候,就会给儿子编。
“都是人家当官的事,请我儿子给他端茶都不去,更别说端屎盆子。你这死老头,竟糟践自己儿子。”牛大娘听老头子那样说话,就不高兴,她儿子那可是宝贝疙瘩,还要靠他养老送终。“胖伢子,你没打听钦差到浙江来干啥,可别再给咱头上添税加赋,要是再收一茬税,这rì子可怎么过呀?”
“这我可没打听,我也不识字,听旁边书生说那黄幡上写着‘奉旨巡按,严查海禁’,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啥意思。”
“严查海禁?”刚才稳如泰山一样躺在床上的牛老爹,突然就坐起来,厉声的问二胖。
二胖看着老爹的突然反应,愣愣的站着,回答道:“是呀!旁边书生就是这样念那黄幡上写的八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一路上唠叨很多遍,不会记错的。”
“你这兔崽子,怎么不早说…….”牛老爹一边火急火燎的穿衣服,一边嘴里污言秽语的骂着儿子。穿好衣服下地,用手指着二胖,又咆哮着喊:“还杵在地上干啥?赶快叫你哥起床,准备渔网,出海。老太婆,你也别坐着,和两媳妇准备好海盐,准备腌制咸鱼。”
二胖莫名其妙让老爹劈头盖脸骂一顿,刚张嘴说一个字,“爹…..”
“你还不去,讨打是不?”边说就边在地上找东西。
二胖看情况非常紧张,赶快就拉开门,一溜烟跑出屋子喊他大哥。
牛老爹还在家里咆哮的时候,二胖媳妇从小屋里走出来,头发梳的稍微整齐,穿着打着补丁的罗裙,怯生生的看着突然发火的公公,默默走到锅台边,给锅里瓢水,给打算出海的家人准备早饭。火苗升起,屋里满是浓烟,灶台的火苗映着一张黑瘦的脸,海风吹拂太阳曝晒,让昔rì的水灵姑娘变成渔家妇人。
牛老爹在家里因为柴烟不停的咳嗽,二胖跟在大哥身后走进屋,老大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壮实的身体黑黝黝的脸庞。走进屋子,高声说:“爹,你这又是咋地了,突然要出海,这天还没亮透。再说昨天出海回来,渔网还没有晾晒好,有几个破洞还没有补好,怎么出海呀?”这长子说话就是管事,比那老二强的多。
“这些我都知道,胖伢子从城里回来,说来了一位钦差大人,到浙江严查海禁。赶快收拾东西,在海禁令重申之前,咱们再出一次海,多少打些鱼回来,做成咸鱼放着。一旦官府再严查违反海禁律令的时候,家里多少还有点填肚子的东西。不然海禁令严格执行,没有东西吃,一家老小这个冬天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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