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收回抵在单琬晶背心的手掌,扶她缓缓躺下,回过头,只见徐子陵坐在屋角,目光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与寇仲那般jīng灵跳脱截然相反,气质沉静的徐子陵,除了在原著中耳根子软点,还是相当得杨浩的欣赏,是以今天轮到寇仲出去采卖,他并未像对付寇仲一样,把徐子陵也绑起来,此刻见他神情间犹带着些担心的神sè,便善意的冲他一笑。
徐子陵心中稍定,试探着道:“这位姑娘受了什么伤,都一天一夜了,还没醒过来,不会有事吧?”
杨浩眉头微皱,看着单琬晶昏睡的面容,又不由轻声一叹:“她先前就内伤未愈,又强运天魔解体**,体内经脉受损太重,就算给我治好了,只怕也会短上二十年寿命!”
“二十年寿命?”徐子陵不禁变sè轻呼,随即又道:“天魔解体**是什么?”
杨浩道:“那是一种透支人体jīng力的魔门邪术,可以让人一瞬间暴提十倍功力,不过之后就生机衰竭而死,不到生死关头,连魔门中人,都不会轻易使用!”
“魔门?魔门是什么,你也是魔门中人吗?”徐子陵此时的见识,压根不知魔门为何物,问的甚是轻描淡写。
“我不是魔门中人,只是对魔门的情况略知一二!”杨浩回忆着原著中的描述,若有所思的道:“魔门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门派,相传它起源于chūn秋时的诸子百家,因为后来汉武帝独尊儒术,其他学派迫于朝庭压力,被迫由明转暗,集结自保,修订出六卷《天魔策》以为宗法,由于其组织隐秘,行事yīn昧,手段狠毒,素来被江湖中人视为邪魔外道。百年之下,渐化为两派六道,虽然各有传承,但论其渊蔽,都不出天魔策之外!”
“哪两派六道?”徐子陵接口问道。
杨浩道:“两派就是yīn癸派和花间派,前者以女子为主,jīng于媚术,最擅以sè相惑人,是目前魔门中最鼎盛一派,宗主‘yīn后’祝玉妍,被推许为魔门第一高手。花间派则是以男子为主,放情纵yù,自命风liu,jīng于各种杂学,而武功却不怎么样,只是其门主邪王石之轩惊才绝艳,一身兼花间与补天两派之长,论武功实在祝玉妍之上,只是此人脑筋有问题,神出鬼没,名声反不如祝玉妍来的响亮,其余六道则指补天阁,天莲宗,邪极宗,魔相宗,真传道和灭情道,其中真传道又分道祖真传与老君观两支,其中厉害的高手有魔帅赵德言,天君席应,胖贾安隆,倒行逆施尤鸟倦,妖道辟尘,**双xiu辟守玄等等,都是凶名昭著的人物,还有些身份隐秘的如尹祖文,许留宗,左游仙,韦怜香,边不负之辈,武功也不下与前面这些个,堪称高手如云,跺跺脚就能令江湖震动!”
徐子陵听得津津有味,往rì寇仲翻来覆去就是些彭孝才,王须拔,左孝友这些各路义军首领,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哪有杨浩的这些江湖秘事来得动听。
“而话又说回来,魔门之所以不容于江湖正道!”杨浩顿了一顿,又道:“实在是由于他们的组成品流太过复杂,前面所说其源于诸子百家云云,其实是魔门中人自己往脸上贴金,实际上只是群三教九流!”
“三教九流?”徐子陵大奇。
“对!”杨浩点点头道:“而且是下九流,像yīn癸和花间两派,说穿了不过是一群会武功的jì女和公子哥儿,补天阁专出杀手,天莲宗是偷机取巧的jiān商,魔相宗师承苏秦张仪那套纵横术,也就是群白扇师爷,真传道是帮装神弄鬼的术士,邪极宗盗墓出身,武功法器都是从古墓里挖得,估计天魔策都是他们挖出来的,至于灭情道最是小人,欺软怕硬,打架打不过,就杀人全家,完全是流氓无赖本sè,像这种jì女、公子哥儿、杀手、jiān商、师爷、术士、盗墓贼和流氓组成的门派,运气好给他们练到天魔策上的武功,否则早被人扫得一干二净,所以说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诚乃至理名言!”
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道:“不是吧,这就是江湖?”
“所谓江湖中人,其实跟你们这些混混也差不多!”
杨浩微微一叹:“不过就是武功高了一点,行事狠辣了一些。武功一高,做事就少顾忌,视人命如草芥,有时不过为了一句口角,或者是一时意气,就动辄刀剑相加,你杀我朋友,我灭你满门,杀来杀去,就成了解不开的怨仇,然后就代代相传,不断拚斗下去,牵涉更多的人进来,这就是江湖,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此身不由人,你和寇仲年轻气盛,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以为江湖有多威风,实则江湖是个最无情无义的地方,亲如父母兄弟,妻儿好友,要么就被你连累枉死,要么就跟你反目成仇,所以一个人,如果感情太丰富,还是不要混江湖的好,否则只会徒自黯然神伤,练成绝顶武功,都医不了此心创痛!”
徐子陵抱住双膝,茫然道:“我不知道,我们只是两个小混混,三餐都不继,还要受人欺负,所以小仲才那么热衷于投靠义军,只想有朝一rì,可以稍微出人头地就行,没想过要多威风的!”
杨浩冷笑道:“现在你这样说,真到时候武功有成,乍尝江湖乐趣,怕又会舍不得放下,最后越陷越深,人就是这样贪得无厌!”
徐子陵默然无语,杨浩看着他那副可怜样,忽然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歉意,暗道自己也实在太过以己度人,这两个小子虽然毛病多多,但毕竟不失赤子之心,不觉又想起当年看书时,也曾伴着这两个小子一起欢喜悲伤,一起昂扬失意,那又是何等的缘份!而现在,若非自己横插一脚,拿了他们的长生决,他们又怎会还窝在这里受苦。
算了,人谁无过,不过是一袋金子而已,何必因此毁了这两个小子的一生,杨浩想到这里,便开口道:“想练武功是吧,我教你好了,我这门武功叫做长生……”
忽听外面脚步声匆忙响起,杨浩被打断话语,扭头只见寇仲提着东西,慌里慌张的跑进屋内,还没进门便大叫道:“不得了呢,一个白衣大士劫法场,武功好厉害啊!”
“白衣大士?”杨浩当场一呆。
※※※
天空中yīn云阵阵,扬州城昔rì最繁华的街口,如今却弥漫着一股肃杀气氛。
一名白衣染血的女子横剑当胸,dú lì在行刑台上,脚下满是尸体,面对四周黑压压的隋军,一双美目中已露出必死决然之sè。
“哼,真是黄狗捉猫,老鼠跑出来!”宇文化及一身官服,从容飞落在刑台一侧,冷笑道:“没钓出秦王浩,却钓出个罗刹女,也无所谓,抓了你,不怕问不出杨公宝藏!”
“还是死心吧!”白衣女子露出一丝惨笑:“就算我死,也不会把杨公宝藏告诉你的!”
说完一咬银牙,便要饮剑自刎,却忽听一声惊呼:“大姐!”
白衣女子心头一颤,顿时停下手,只见台下的隋兵散开,五花大绑的傅君嫱被推了出来,按跪在地上,一张小脸满是泪痕,刚喊了一声,便又被人往嘴里塞上麻核。
宇文化及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敢自杀,我保证你这个小师妹,死得绝对没你这般痛快!”
“你!”白衣女子气得身躯微抖,静了一会儿,忽然当的一声扔下长剑,道:“你赢了!”
宇文化及身形电闪,欺身上前,连点白衣女子数处大穴,然后才负手退后,白衣女子全身一软,已不由自主的瘫坐在地。
全场大局已定,尉迟胜立刻带人扑上刑台,给那名白衣女子加上镣铐,架起来拖下台去,台下的隋兵也随之开始收队。
尉迟胜来到宇文化及身前,躬身行礼道:“大总管,还有一男一女杀出去了,要不要全城戒严搜查!”
宇文化及略一沉吟,道:“那两人无关大局,作作样子就行了,赶紧安排地方,我要审问罗刹女!”
“是!”尉迟胜躬身领令,转身跃下台去。
※※※
杨浩背着大胜天,跟着寇仲奔到搭建法场的街口,只见一座空荡荡的刑台,四外人踪杳然,地面上血痕交错,明显经过一场激战,以至空气中淡淡血腥味道仍未散去。杨浩一颗心沉甸甸的,眉心皱成川字,茫然四顾,又飞步跃上刑台,寇仲在下面叫道:“你找什么呢,你跟那白衣大士认识吗?”
杨浩充耳不闻,正走间忽然脚下一路,退步一看,一块朱笔书写的刑标,正孤零零的躺在脚下,杨浩弯腰蹲下,拾起来一看,立时身形剧震,霍然回头,厉声道:“寇仲,那白衣大士长什么模样?”
寇仲吓了一跳,忙道:“很高很漂亮,打起来飞来飞仙,跟神仙似的,对了,唇角还有一颗痣!”
似他这种小混混,观人察物乃是看家本领,虽只是在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但一些特征仍是过目不忘。杨浩听得清楚,心头顿时翻起惊涛骇浪,再往手中看去,只见上面朱笔书写“候斩囚犯傅君嫱”七个大字,竟似红如滴血,分外刺目。
“未必是她,她在长安嘛,怎么会跑回江都?”杨浩自欺欺人的想着,忽听喀嚓一声,手上的刑标竟片片裂开,原来心情激荡之下,手中无意识的竟用上内力。
一队十余人的隋军从街口转出,忽见杨浩和寇仲两人站在刑台附近,为首军官立刻心生jǐng惕,叫道:“什么人,给我拿下!”拔出腰刀,便带队往这边奔来。寇仲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扭头便跑,杨浩却一动不动的蹲在台上。
刑台之下停放有收尸的敛葬用具,这时不知何处吹来一阵狂风,一叠黄纸忽喇喇的被漫天刮起,如同蝶舞翩跹,那军官带人抢上刑台,见杨浩毫无动作,又呼喝了一句,一只手便拍落在杨浩肩头,刹那间杨浩眼神一变。
啪的一股澎湃真力透肩而出,震得那军官触电般惨叫弹飞,杨浩已站起身形,摆过身后刀匣,蓬的将三名靠着台沿的士兵打得离地飞起,狠狠撞在对面墙壁,撞得七窍喷红,又向前仆倒在地。
呛然一响,杨浩开匣拔刀,侧身一斩,一名士兵刚好挥刀攻至,立时停住不动,一股血雾从肩至腹,砰然迸裂,飞shè起三尺多高,然后尸体才缓缓软倒在台上。
周围的士兵全吓得呆住,直到那军官又惊又怒的叫道:“大家一起上!”才全体反应过来,各持钢刀杀向杨浩,霎时间整座刑台上黄纸飞舞,人影穿梭,兵器碰撞之声丁当大响,大股大股鲜血,如同泼水般一道道溅shè台下。
军官狼狈不堪的退至台边,手中钢刀直剩半截,一张脸早已吓得扭曲,忽然怪叫一声,将半截钢刀一扔,转身跳下台就跑。
最后四名士兵的尸体在台上倒下,露出血衣斑驳杀神一般立在当场的杨浩,一手横执四尺青刀,见那军官逃去,只抬脚一踢地上的刀匣,箭般shè出,打得那军官向前飞仆一丈多远,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尺多长的血箭。
杨浩也飞身赶上,左手抓住那军官头颈,右手横刀勒在他颈下,森然道:“今天劫法场之人,可曾逃去?”
那军官生死关头,不敢怠慢,急答道:“逃走一男一女,只抓了一个,被宇文大总管带进宫了!”
“被抓得是谁?”杨浩又问。
“宇文大总管称她:罗刹女!”
※※※
皇宫牢室。
傅君绰坐在牢内,隔着栅栏与宇文化及对视。
宇文化及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后只有尉迟胜一个人,其余狱吏全部被赶了出去。
“杨公宝藏在哪里?”宇文化及淡淡问道。
“你先放了我妹妹!”傅君绰怒道。
宇文化及抬手一顺官帽上的垂穗,反问道:“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尉迟胜!”
尉迟胜连忙躬身应“在”,只听宇文化及道:“去取那丫头一根手指过来,让傅姑娘睹物思人!”
“你敢!”傅君绰眼中快冒出火来,双手一抓牢栏,怒喝道:“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哼,山长水远,傅采林就算过来,也只来得及给你们收尸!”宇文化及身体前倾,目光yīn沉的道:“本官连圣上都杀了,也没什么不敢做得,不交出杨公宝藏,我把你妹妹废了武功,然后卖进青楼,以她高丽傅大师弟子的身份,相信一定客似云来!”
听到这种威胁,傅君绰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茫然松开双手,坐回原地。
宇文化及坐直身子,也不逼她,只静静的等待。
过不多时,傅君绰开口道:“杨公宝藏机关重重,没有我带领,你找到地方,也进不去!”
宇文化及眉头一皱,道:“这么说,你当真进去过宝藏内部!”
傅君绰道:“我有万岁古玉为证,你说我进没进去过!”
宇文化及道:“你把地方说出来,我自会派人前去勘查!”宇文阀的土木功夫也是天下闻名,宇文化及在这一点上倒是颇有信心。
傅君绰冷笑一声道:“杨公宝藏的机关,乃天下第一名匠鲁妙子所设,没有正确的开启方法,小心你人财两空,什么也得不到!”
宇文化及暗吸一口冷气。又是鲁妙子,上趟临江宫下的秘道,事后宇文智及也猜测是鲁妙子所为,自问学差一筹,若傅君绰所言不虚,那还真是十分棘手。
“你既然进去过,一定有机关图样!”宇文化及声音中不觉带上一丝急切。
傅君绰坦然道:“机关图样都在我脑子里!”
“给我画出来,我放你姐妹一条生路!”宇文化及说完,觉得诚意不够,忙又加了一句:“我只为杨公宝藏,何必惹上傅采林这种大敌。”
傅君绰却道:“机关繁复,便是现绘,也非仓促而就!”
宇文化及脸sè微变,眼中寒芒微闪,忽然起身离椅,大步离去,只扔下一句yīn森森的话语回荡在牢壁之间。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不见图样,等着收你妹妹的一手半脚吧!”
※※※
杨浩放过那名重伤的军官,收刀回匣,重新背回身上,茫然而立。寇仲蹑手蹑脚的从墙角走出,惊疑不定的看着一地隋军尸体,忽然露出兴奋之sè,急忙跑到杨浩身边:“老爷,你果然是武林高手,你教我武功吧,我以后就跟你混了!”
“武功?”杨浩却冷笑一声:“武功有什么用,不过是恃强凌弱而已,如果碰上比你更强之人,一声令下,就有千军万马给他拚命,你有武功又能怎样?”
“那我就练成天下最强,千军万马都挡不住!”寇仲傲气隐然的道。
杨浩诧异的看了寇仲一眼,忽道:“如果真给你练成天下最强的武功,你准备拿来做什么?”
“当然是不受人欺负,还能过上好rì子!”寇仲歪着脑袋边想边道:“到时候我就带着小陵打天下,用自己的力量,搏一个荣华富贵,拜将封候,说不定还会名流后世!”
杨浩道:“想法不错,不过要付出代价的!”
“我不怕!”寇仲想也不想,便脱口答道。
“好!”杨浩淡淡的道:“我看你头角峥嵘,也非池中之相,你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我就给你天下第一的武功,还有你想要的荣华富贵!”
“真的?”寇仲眼中一亮,连忙拍着胸脯道:“老爷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话,我们扬州双龙,水里火里,刀山火海,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把桂锡良给我找来!”杨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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