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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黑矿卧底2

书名:媒体圈里的明规则:记者站长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陌陌 || 错误/举报 更新/提醒 投票推荐

    罗志田眼尖,一眼就看到矿洞深处那泛出微弱光线的水面。[` ☆1③8看书蛧☆13800100.COM☆  .Com小说`]

    他骂道,妈的,果然被老大给说中了,我靠,这么多水来得这么猛,大光那小子不知道捅了哪个篓子了。

    大光,大光怎么办?王学东还在记挂着下面那个人。

    罗志田淡淡地说,他怕是出不来了。

    王学东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只听得深处哗啦啦地水声,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王学东一**坐在矿车里面,罗志田已经呆坐那里半天了,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等王学东和罗志田成功升井脱线时,矿井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人。以范不群为首的一帮穿着制服的岗哨,一个个神情严肃地盯着矿井口。当他们看到两人上来的时候,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吴达志赶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下面?大光呢?没上来?

    等看到罗志田默然地摇了摇头,他也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他默不作声,靠在矿车边上,盯着此刻依然冒着滚滚烟尘的井口,发呆出神,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范不群拨开人群,走上前,问道,下面出什么事情了?

    典狱长问话,他们不好不回答,罗志田说,可能是大光挖到了地下水,透水了,来得很凶猛,我和王学东跑得快,捡了条命回来,大光估计埋在下面了……看样子现在矿井估计已经泡上了。

    没想到范不群抬起手就给了罗志田一个清脆的耳光,王学东见势不对,往后退了退,躲出了范不群的攻击范围。范不群扇完罗志田,转身,面对这群围观的犯人,矿工,大声呵斥道,我说什么来着,我一直强调要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可是,就是有这么一些人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现在好了,出问题了,可是谁来负责呢?

    他环视了一圈,没人回答他的话,他继续嚷道,谁的疏忽,谁就得负责!

    他转回身,看着一旁的罗志田,问道,你来说说,这件事,谁该负责。

    罗志田竟然想都没想就说,吴大光呗,是他捅到了水脉才透的水。

    范不群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大声宣布道,罗志田说得没错,这**就是吴大光那小子惹的祸,这事就得他来负责……他人呢?

    罗志田指指矿井说,没上来。

    范不群歪了歪嘴说,哦,这样啊,那反倒省事了……这样,这口井要是还有得救那就排排水看,要是真没法救了,直接填掉得了。

    王学东在一旁站着,根本没听到这些人提起过是不是要想办法到下面去看看吴大光是不是还有希望。这里对生命的漠视让他震惊,甚至还有人想让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出来为整个事故负责,这简直就是拿人命当儿戏。他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便站出来,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救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王学东。很多人对这个新来的还没有很大的印象,有的似乎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十三监又来了一个新人。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

    王学东继续说道,不管下面的人是死是活,但我们总得把他当成一条生命来对待吧,我们不能没有经过努力就放弃了,这样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是亵渎!

    范不群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反复无常,王学东的话一定是把他激怒了,他一步一步往王学东跟前走去。可是王学东还是一直在说,所有的事情能不能等到把人找上来再说,就算大光真的没法救了,我们也得把他的尸体给拉上来。

    范不群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他面前,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好啊,人自然要救,谁去救?你吗?

    王学东顿时语塞。

    范不群说,你去问问,这里有谁愿意下去救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如果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的,我范不群二话不说,跟着他就下井去!你看看,有人愿意站出来吗?!

    周围鸦雀无声,大部分人不是再远眺看风景,就是低头数自己的脚趾头。王学东的心一下子跌进了深深的湖底。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挨在王学东的脸上。王学东顿时眼前金光闪闪。

    范不群骂道,你小子想出头是吧,没来几天就给老子惹出什么大的事情,老子非让你知道知道十三监不是你家开的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来人,把这家伙给我拖下去,我得给他单独开个小灶!

    闻言,几个彪形大汉呼啦一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人一条胳膊将王学东一架,王学东一下子双腿便离地了,他几乎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便被这几个大汉架着,往矿外走。当他们路过那群围观的矿工,人群中竟然自动分出了一条路让他们走。没有哪个人有哪怕一丁点的阻挡之意,从他们的脸上,王学东看到的只有冷漠,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世界上什么最可怕,唯有冷漠最可怕!

    王学东扭头看那矿井,只见叶海正看着自己,那眼神中,似乎透着……焦虑。

    ……

    王学东被架到一处偏僻的小屋中,大汉将他往水泥地上一丢,便锁门出去了。这真是一间黑屋子,除了门缝中钻进来的一丝光明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光源。王学东沿着墙壁摸索了一番,才敢确定,这房间内空无一物。他被关进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水泥牢笼中。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房间里,王学东只能靠着墙坐着,他能够感觉到地上的潮湿,勉强能够有一块干一些的地方供他坐。他盘膝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透着微弱光线的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或者一直都不会到来的事情。

    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受,万一范不群他们把自己关在这里,不闻不问,不给吃喝不给被褥,那自己一定坚持不了几天就得一命呜呼了。如果真是那样,那还不如被痛痛快快打死来得舒服。被活活饿死的感觉,他甚至连想都没办法想到。

    还好,他的担心没有发生。房门开了,进来两个大个子,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走在前头,后面那个进门之后随手将门带上了。手电筒的光线随着大个子的手,在房间的墙壁上一晃一晃的,偶然一下,光线划过大个子手里捏着的一根棍子。那是一根棒球棍类似的东西,幸好不是铁质的。

    你,站起来!大个子命令道,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王学东乖乖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过来!大个子继续命令道。

    王学东能够猜到接下去会遭遇什么,自然不可能乖乖地听他的话走上前去。但是这房间密不透风,空无一物,他就算想躲都没处躲。大个子见他站在那儿没挪脚步,便将手电筒交给后面的人,一手握着棒球棍,轻轻地拍着另一个手,慢慢悠悠地逼上前去。

    你想干什么?王学东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恐慌都已经有些变形了。

    大个子冷笑道,嘿嘿嘿嘿,我想干什么?这可是一个好问题,不过我建议你先问问我这棍子,它想干什么!

    不由分说,他迈开一大步,瞬间就来到王学东面前,右手高高扬起,棍子便斜着一挥,正好打在王学东的大腿上。王学东只觉得大腿一侧一麻,竟然连痛觉都没来得及感觉,他的身子便是一歪,摔倒在地上,马上,巨大的疼痛从大腿处如同爆炸一般瞬间传遍全身。

    大个子显然对自己这一下出手的成果相当满意,他慢条斯理地收起棍子说,听范总说,你小子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家伙,可是在咱十三监,最忌讳什么你知道吗?最忌讳的就是情义两个字,你们这群犯人都开始讲情义了,都团结起来了,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这倒是说得很在理。很多犯人本身就是穷凶极恶的主,但是在监狱里面,每天被大量的岗哨管着,他一个人在怎么厉害总是对付不了看守的人多势众。但是,如果这些犯人拉帮结派起来,那就不太好控制了,万一来一个动乱,后果还是挺让人难以预料的。

    但是王学东哪里会考虑到这种层面,他顶多也就是出于本能的想去救人而已,再说了,吴大光与他并无太多交情,他范不着因为吴大光的事情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说了那些话会带来这么不幸的话,打死他都不敢出这个头的。

    他再次想到了叶海那句话,不管如何,最重要的是让自己能够活下去。王学东突然后悔,自己怎么总是在事后才记得叶海的叮嘱呢。

    那大个子可不管王学东到底有多少委屈,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勾了勾,说,来,起来。

    王学东艰难地一手扶墙一手扶腿,站了起来。

    大个子靠近他,说道,想不想让另一条腿也尝尝棍子的滋味?

    在王学东听来,这是一句问句,意思是征询他的意思,但是在大个子看来,这只不过是随口一句话而已,没有任何的意思。所以,当王学东天真的回答说不想的时候,大个子手里的棍子已经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另一条腿上。

    王学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这一下比刚才那次要疼无数倍,因为这里被“独眼”打过,本身就有伤,老伤尚未恢复新伤又叠加上去,自然是疼痛不已。王学东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而那两个大个子则互相看着,哈哈大笑。

    你们,二位,放过……放过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王学东有气无力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哀求。

    大个子更加放肆了,他冲上前对着王学东的肚子就是一顿猛踹。无论王学东怎么翻滚躲闪,他都能准确无误地踹到他。

    王学东一面无谓地躲闪着,一面苦苦哀求,不要打了……求你了,不要打了,你们放过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打了……求你们了……放过我吧……

    他的话断断续续,声音一次比一次微弱,连翻滚躲闪都已经没了太多的力气。

    大哥,歇了吧,这样下去得把人打死了。一直站着的大个子说。

    死个人怕什么,一会儿丢到那矿井下去,拿些土直接填了。大个子说着狠话,不过脚上已经收了功夫。

    范总只让我们好好教训教训这家伙,可没说过把他给整死。那人继续说。

    大个子拍拍手,说,算了算了,老子也玩累了,你出去叫几个人进来,把这摊烂泥拖到范总那儿去吧。

    后面的大个子接了话开门唤来几个看守模样的人,吩咐几句,几个人将王学东胳膊一拽,拖着他出了房间。

    外面的阳光突然间变得很刺眼,额头上淌下来的血水遮住了眼睛,望出去都是一片红的。天空是红的,树木是红的,房子是红的,就连跟在后面互相说笑的那两个大个子都是红的。王学东被拖着,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双脚在地上划出两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印迹,脚后跟在地上摩擦着,生疼生疼的,但这与身上其他地方的疼痛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会死吗?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问题。

    范不群的办公室很气派,看得出整套都是上等的红木家具。这个干瘪的老头儿端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吧嗒吧嗒地抽着雪茄。闻得出,这雪茄也是上等的南美货色,仅凭那令人迷醉的香气就能判断出来。范不群的正对面墙上挂着一个液晶电视,上面正在播着电视剧,一个男子赤手空拳眨眼之间就撂倒了一群黑衣人。

    当王学东被带进他的办公室时,范不群正在自言自语,现在这电视拍得是越来越离谱了,一个人再怎么能打,也不能夸张成这副模样啊,瞎搞,真是瞎搞。

    范总,人带过来了。大个子说。

    范不群吸了口雪茄,回味一番,突出香浓的烟圈,说,恩,给他弄把椅子,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

    王学东被人按进椅子里,然后就听到那几个大喊出门去了。范不群还是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声不响,不过他的眼睛一直在王学东身上上下游走。王学东瘫软地靠着,浑身酸痛,呼吸困难,不过,他也盯着对面的老头儿看着。毕竟,这办公室虽然气派考究,但还是缺乏一点人气。

    看了好久之后,范不群也抽完了那根雪茄,他放下烟头,问道,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王学东竭力挤出一点笑,没说话,他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说话了。( ☆1③8看书蛧☆13800100.COM☆ 。纯文字)

    范不群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在想怎么样才能整死我,对吗?哈哈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在我这个地头上,没有谁是不像你这么想的,习惯了习惯了……不过,我劝你一句,这种事情留在脑子里想想就罢了,千万别说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来,不然,没等我被整死,你就被我给弄死了,知道不?

    王学东还是勉强笑了笑。

    范不群起身绕到王学东身边,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说道,我这个人吧也不是特不讲道理,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了你,你要知道,这么大一个地方,几百号人,都得我管着,我可不出了一点问题,我出不起!

    所以,你别怪我,只能怪你这脑子啊太不长见识了……吴大光是死是活你范得着去管吗?他跟你是朋友,还是亲人呐,你那么在意?不是我在死人背后说他坏话,要是你跟他调换一下,他上来了,而你被压在下面,你说说,他会为你出这个头吗?

    王学东点点头,说,不会……

    这里的人表现出来的反应冷漠程度已经让王学东浑身凉透了,他有些心灰意冷,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顿打挨得实在是自找的。

    范不群见王学东肯定了自己的话,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唉,这就对了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实话告诉你,我范不群看人一向不会错,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感觉你不是一个普通人……

    王学东心中突然一惊,难道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成?

    范不群说,虽然你在外面做了一些不太对的事情,那又如何呢,人哪有不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在我这儿,只要你的心向着我,我保准你在这儿平安自由。

    他伏到王学东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独眼”似乎对你有点兴趣。

    王学东浑身一哆嗦,这个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范不群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翘起二郎腿,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十三监里有些人不太安分,我看你人不错,也很识时务,这样吧,我跟你做一个交易,你看有没有兴趣。

    王学东点点头,问,什么交易?

    范不群又抽出一根雪茄,拿出雪茄剪仔细地修剪起来,很专注,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王学东。

    你去帮我找出这几个人,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一个清闲的职位,不用跟他们一起干活,你看,怎么样?最后他抬起头看王学东,等他的回复。

    王学东坐直了身子,说,你是想让我当你的卧底?

    范不群放下雪茄,说,可以这么说。

    你凭什么这么相信我?王学东问。

    范不群说,没什么,因为你不怕死,又因为你很怕死。

    王学东沉默了,这范不群果然老奸巨猾,一下子就把王学东给看穿了。他这么**裸地表述,倒确实让王学东不太好下台,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了衣物游街,羞怯难当。

    这么说,你是答应跟我做这么交易了?范不群见王学东默不作声,问。

    王学东承认,在无知的情况下,他是无畏的,但是当认清形势对自己绝对不利的前提之下,他又是瞻前顾后的。这次,他决定听从叶海的建议,先让自己活下来再说。他点点头,用非常清晰的话说到,好,我跟你做这个交易。

    好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哈哈哈,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非常愉快。范不群乐呵呵地给自己点了雪茄。

    王学东问,既然我帮你找出那些不安分的人,能告诉我这些不安分的人,想干什么吗?

    范不群耸耸肩,说,越狱咯。

    王学东刚想接着问下去,办公室的一扇内门忽然开了,一个年轻的妙龄女子走来出来。怎么说呢,这女子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与这里的环境出入颇大,一连好多天里,看到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突然见到一个女人,总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而且,这女子,多看几眼之后,王学东似乎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女子走到范不群的身边,清脆地喊了一声,爸。

    王学东当即大跌眼镜。这范不群的样貌来判断,怎么说也是六十出头了,怎么会有如此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儿。而且,如果按照遗传学上来说,这女子肯定没有遗传范不群哪怕一丝的基因,或者说,基因发生了突变。

    阳阳,怎么不在里面好好呆着,出来干什么?范不群有些不快。

    这个名叫阳阳的女子一手圈住范不群的脖子,娇滴滴地说,哎哟,爸,我都在里面呆一天了,都快闷死了,在这么闷下去,我非被你憋出病来不可。

    范不群说,谁哭着喊着非要到我这儿来看看的,现在好了,没劲了吧,一会儿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女子甩开手,气道,哼,回去就回去,我可不稀罕你这儿。

    她扭头欲回房,这才看到前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满脸是伤,一副邋遢模样。她问,爸,这人是谁,怎么这个样子,像个乞丐。

    范不群笑道,你怎么说话呢,他是爸爸的一个朋友,怎么会是个乞丐。

    女子吐了吐舌头,说,看着像个乞丐嘛,穿得这么邋遢,脸那么脏,而且还那么肿,像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样,爸爸,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呢,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啊。

    范不群摆摆手说,爸爸的朋友多得是,一个个你都知道?

    女子没理他,径自走到王学东面前,弯下腰打量了他一番,说,偶哟,原来他是被人打成这样的啊,要说怎么脸上还有淤青呢……你好,我叫范阳,你是我爸爸的朋友?

    王学东视线越过范阳的肩头,望向后面的范不群,征求意见。只见范不群点点头,王学东才回过神去说,恩,我是范总的朋友,刚刚遇到一点事情,来请他帮忙,真巧遇到他千金小姐了,呵呵,我叫王学东,很高兴认识你。

    王学东,很好记的名字。范阳转过身,走了回去。

    范不群说,好了,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这儿爸爸还要谈事情呢。

    范阳扭头冲王学东做了一个鬼脸后,跑进了办公室的内门。王学东料到,这里面肯定还有一个很大的套房,范不群大概平常的起居就在这里了。

    王学东见门关上,便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漂亮年轻的女儿。

    范不群笑笑说,这有什么不可能。

    王学东说,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一个女子,你就不怕……

    范不群说,谁有那胆子,我就能把它给挖出来。

    王学东缩了缩手,不再说话了。范不群找回话题,说道,既然你答应了我的交易,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过来找我,我会吩咐手下的人不去为难你,也让他们平时多关照你一些,这是我的诚意,至于你的,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你要好好把握。

    王学东说,我只能说尽力吧。

    ……

    范不群派自己的手下将王学东送回了牢房,为了掩人耳目,那些手下人把王学东送到之后,顺便又在他**上踹了一脚,王学东一个踉跄扑倒在床上。

    此时叶海正好在房间里跟吴达志聊天,急忙上去扶了一把。王学东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行,然后自己爬上床,躺好。

    吴达志说,兄弟你命真大,我以为你这会儿肯定凶多吉少了。

    王学东看都不看他一眼,但是也没好气地说,别叫我兄弟,知道我凶多吉少还有闲心在这里睡觉。

    吴达志脸皮厚,说,兄弟,你这话可说得难听了,虽然这会儿咱没能出手帮你一把,但是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咱好歹认识一场的,每年这时候我肯定给你少上一把纸钱,一大把。

    王学东说,谢谢您老的孝心。

    叶海听出这画外音,不禁一笑。他关切地问,这范不群似乎下手不轻,怎样,除了皮外伤之外,还伤到筋骨了吗?

    不知为什么,王学东对这叶海没有多大的芥蒂,倒暗暗生出一些亲近感。他说,没事儿,都是小事而已,我皮糙不碍事。

    叶海说,看你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这样,我帮你去争取一些休息时间。

    怎么争取?王学东很好奇。

    叶海神秘地笑笑说,你等着吧,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一觉醒来,范不群出现在他的面前,后面跟着叶海。吴达志一见范不群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往床脚上缩了缩,瞪着警惕的眼睛四处观望。

    范不群直入话题,说,我刚才听叶海说,你写得一手好文章?

    见叶海站在后面没有动静,王学东猜这应该是叶海反映给范不群的本意。他回答说,好文章倒真是太抬举我了,勉勉强强能写点而已,前几天在叶海面前随口说过,他竟然当真了,呵呵。

    范不群说,既然如此,叶海,今年的总结报告就让王学东来写吧。

    叶海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范总你同意了,我当然没意见的。

    王学东问道,什么总结报告?

    范不群笑道,政治任务,政治任务,上头每一年都要我十三监上交一个年度报告,你说我们这种粗人那里是做这种事情的料,这几年多半都是叶海来做的,幸亏有他在,不然你让我从这帮粗人里面找谁呢?

    叶海在后面笑笑,说,范总你是看得起我,这点小事情而已,力所能及的你只要吩咐一声就行。

    范不群说,这次叶海向我推荐了你,他说这东西啊,他写了几年,都已经写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每年的内容都是一个套路的,在这么下去上头会认为咱们十三监只是应付了事,不重视这方面的工作,我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也许换一个人来写,能够写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王学东说,你就不担心我会把事情搞砸了?

    范不群神神秘秘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也算是交易的内容之一哦,你还会把这个事情搞砸吗?

    交易!叶海看看王学东和范不群,两人非常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王学东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不过既然叶海推荐了我,我就没有理由推卸了,这样吧范总,我先试着把这活儿给揽下来,如果到时候真的有困难,那还是要麻烦叶海的。

    范不群挥挥手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沟通怎么合作,我这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只看结果,其他的我不管。

    等范不群走了,王学东拉住叶海问道,你这是为什么,你不是做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让给我?

    叶海说,我不适合做这个。

    那你凭什么就认为我适合呢?你又怎么知道我文笔很好?我们之前有过交道吗?或者,你认识我?王学东一口气连问四个问题。

    叶海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

    吴达志那条矿井终于还是没办法挽救了。虽然请来的专家说,可以把矿井下的水排干,但是因为井下被水浸泡的时间过长,土质已经充分吸水,很容易再发生土质的整体位移,产生更大面积的塌方,所以他们建议放弃这个矿井。当然,他们也给出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方式,那就是将矿井填掉一部分,然后从中途再斜着往相反方向走,重新打出一个矿道。

    这个折中的方式最终被十三监采纳,而由此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吴大光永远也没法重见天日了。

    当王学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翻腾了一会儿,但是他深知在这个人命贱如白纸的地方,为一具尸体去努力是几乎不可能的。于是,他只好在内心暗暗祈祷,希望这倒霉的吴大光能够在转世的时候找个好人家,不要再走上歧途,落下这般田地了。

    填矿井的那天,王学东没有去现场,不过通过罗志田的嘴,他还是感觉到了现场诡异的气氛。罗志田说,当他们正在往矿井下一车一车地填埋泥土和石块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矿井深处传来一声又一声哭声,他们很多人都听到了这种若隐若现的哭声,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是吴大光的鬼魂在作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范不群还专程找来一个懂一点牛神鬼怪的人,在外面做了一场法事,据说是超度吴大光的亡魂,让他赶紧离开这个矿井。据说,法事的第二天,那鬼哭狼嚎就销声匿迹了。

    罗志田说得有声有色,搞得房间里阴森森的。吴达志在他的**上踢了一脚,赶他出去,一面还说,你小子别整天神神鬼鬼的,以后那矿井还是咱的,照你这么说下去,谁还敢下去?

    谁敢下去,王学东暂时还不必去想。当他正式接手叶海让给自己的那份工作时,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份额外任务的好处。

    首先,是工作环境的翻天覆地变化。因为是搞文字工作,所以王学东暂时就不必去矿井上了,也不能穿着矿上的那套暂满了泥土的工作服。范不群给了他一套干净而整洁的套装,并且他还有一个专门的办公室。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办公室,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面仅能容得下一张小写字台和一把椅子,剩下的空间连转个身都困难。不过,好歹有热茶水喝。

    其次,是饮食上的改善。一般工人每天都是一荤一素,而且每个人的菜样都是相同的,而王学东则能够在这两样的基础上再加一样荤菜。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只要王学东走到打饭的地方,负责的师傅就会从里面给他拿出那份专门的荤菜。这可是让其他人羡慕不已。

    第三,就是人身安全上的保障。因为有了范不群的后台,王学东在整个十三监可以说没有人再敢去欺负他,就连那个整天在食堂分他的菜是的“独眼”,都不敢再对他有什么威胁的举动。有好几次王学东都看到,“独眼”远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丰盛菜式,只能偷偷的咽口水。

    当然了,其余看不到的好处还有很多。王学东能够感觉自己的地位有了一丁点的提升……不过,最让王学东感觉到兴奋的是,他在帮范不群写总结材料的同时,能够获得这个地方的第一手材料,他第一次全方位的真正了解了这个地方。

    十三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渐渐在他的脑海里有了大体的模样。

    十三监在梅州,这是王学东一开始就判断出来的。因为这里崇山峻岭,森林茂盛,完全是一种原生态的感觉。在江东省,靠北一点的几个地市地势都比较平缓,就算偶尔有点起伏,那也只是一些小小的丘陵,而且最重要的是,江东北部河网发达,基本上是不可能存有如此大面积的森林。

    而江东省的东部,那是沿海,沿海自然是有一番典型的特征,这与十三监所在的地方又是不吻合的。如果是中部地区,虽然山地开始多起来了,但是那里因为风蚀严重,江东中部的山地多半都是掩饰裸露的荒山,基本上没有几个地区有大片的森林,尤其是原始森林。

    一一排除之后,就只剩下江东省的南部山区了。而梅州就是在南部山区。

    让王学东确认是这是梅州的,就是范不群的口音。他是比较典型的梅州口音。

    如今,范不群给他的材料中,他真正确认了自己当初的判断。

    也就是说,王学东并没有出梅州地界,所以他可以断定,加害自己的那些人一定是与梅州有关,并且那些人至少与范不群是有来往的。至于范不群究竟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有意装聋作哑,这个还有待观察。

    但是,王学东知道,仅仅梅州这么一个地市,怎么排也没办法排出十三个监狱,也就是说,十三监应该不属于正常意义上的监狱系统,那会是什么呢?范不群让他写的材料中,他看出了一点端倪。

    十三监,其实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这里的正式称谓应该是梅州市巫人山银矿,而很显然,这个银矿应该是属于梅州市地矿局。而恰恰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银矿,却关押着大批的犯人为自己劳动。凭着直觉,王学东约莫能够猜出背后的利益关系。

    从材料上看,这个银矿是个贫矿,出产的矿石等级都非常低,另一面,统计上拥有236名工人的矿上,每一个月仅仅工资支出就高达50多万。这还仅仅只是工资,并不包括上面罗列的包括医疗保险、养老保险、住房公积金等等社会福利,还有各种补贴,包括餐补、交通、体检、甚至上面还有水果补贴,每人每天两块钱。如果把这些名目的全都加上去的话,一个月整个矿上的人工支出相当于接近一百万了。

    但是实际上呢?

    所有人都在说,这个矿是一个等级相当高的富矿,随便那块像样的矿石出去提炼,都能炼出一个戒指。

    而人工上面,除了那些看守之外,全部的矿工都是犯人,除了吃饭,根本就不用支付任何的费用。也就是说,这个矿在范不群的手上,几乎是不需要花任何的成本,他所要担负的只是看住这些犯人的风险而已。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联想到这背后那个灰色的利益链。富矿为何会变成贫矿?犯人为何会成为无偿劳动力?主管部门难道对此事一无所知吗?地矿局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矿的存在,却不闻不问。这些犯人原本所在的监狱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犯人的流失,但是相关的监狱却毫无反应。所有这些,都不能不让人产生怀疑。

    更奇怪的是,连续几年,只要范不群报上去的账目,上面一律通过,并没有表示出一丁点的疑虑。不过,当王学东抬头望向那漫无边际的森林时,他也叹了一口气,如此偏僻的地方,那个官老爷愿意舟车劳顿呢?

    他再看看矿区上忙碌的这些人们,也许他们的命运本不该是这样的,他们或许被关押在某个监狱里,每天接受者唠唠叨叨的教育,偶尔还干一些体力活,但是绝对不至于会出现像吴大光那样的,莫名其妙惨死在矿井之下,连个尸骨都找寻不到。

    可是,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呢?既然这个工作几年来都是叶海在做,想必他也一定知道了这些内幕,他不也还是一年一年如此重复吗?

    不管如何,范不群这个任务总得帮他做得冠冕堂皇一些。于是,王学东提起笔,写道,尊敬的领导……

    叶海果然还是很有眼力的,写这种东西对于王学东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一般王学东会在动笔之前将所有的材料看上一遍,牢牢记在心里,然后默默地在心头组织逻辑,先建立一个大纲,明确主题以及各部分内容之后,才正式动笔。而一旦动笔之后,他的速度会相当的快,一般他在写稿子的时候,一个五六千的大稿,只消花上两三小时并能搞定了。

    而这个总结材料,王学东仅仅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基本成型了。

    不过,范不群给他的时间很充足,他竟然给了王学东一周时间!王学东不禁在心里想到,看来这叶海也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啊,仅在这个事情上,就赚人家范不群一周的时间,范不群啊范不群,粗人就是粗人,耍心机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是文化人的对手。

    难不成叶海文化人?他会是干什么的呢?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呢?上次他曾经听说过,叶海可能是个破产公司的老总,也有可能是一个勾搭高官千金的小白脸,也有人说他可能是个记者……反正对他身份的猜测各种版本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版本是最终得到确认的。

    叶海,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正想着,小房间的门敲了几下,很轻,轻到不注意听根本不会在意。

    也许是王学东正在沉下心想,所以外面的风吹草动他都特别敏感。他问道,谁?

    门推开了,范阳出现在门口。

    是我!她说。

    王学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压根就没料到门外会出现一个女人。虽然他曾经在范不群的办公室与他的女儿有过一面之缘,但是王学东并没太注意这个女人,毕竟在十三监,女人不是主角。

    哦,你好,范……阳。王学东好歹还记得她的名字。

    范阳走进房间,说,你记性真好,还能记得我的名字……这地方真是局促啊,我爸爸怎么给你安排了这么一个小地方,太不方便了。

    王学东给她让出了一点空间,背脊已经靠到了墙壁,他将手里的笔放下,说道,范总已经够照顾了,我这人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在工作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就行,你知道,写东西这种事情最怕中途被人打断……

    哎,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范阳说。

    王学东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写的时候,我现在没有在那个状态上,不打扰不打扰。

    范阳瞅瞅他,说,真的?

    王学东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画面,但是他没来得及抓住,没有看清画面中究竟是什么,隐隐约约中,他忽然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似乎有些面熟。他不自觉地问道,我怎么觉得我们在哪见过,你有印象吗?

    范阳被他这么一问,也开始回忆,不过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你得提醒我,也许我还能够记得一些,我这人记性很差,尤其是对记忆人的样貌更是不擅长了。

    王学东自己都没有印象,怎么给她提醒,他只好作罢了。他问道,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范阳说,事情倒没有,只是以前都是叶海在这里,今年换了人,我觉得挺新鲜的,过来看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学东“哦”了一声问道,你跟叶海熟吗?

    范阳微微地笑了笑,说,熟倒谈不上,不过也还行,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很不错的人,具体呢?王学东问。

    范阳竖起手指,一个一个掰着说,他人好,性格好,文笔好,长得也还不错……

    王学东打断她说,太笼统了吧,再具体一些呢。

    具体的啊……范阳想了想说,具体的哪方面?

    比如他是做什么的?王学东试探着问。

    范阳说,这个我倒是听他说起过,有一次我问他怎么写东西那么好,他说自己以前是专门写东西的,每天都得写,不写还不成,这社会上还有这样的工作吗?

    每天写东西,不写还不成?

    这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难道……

    王学东知道,记者就是这么一个职业。每天都有任务,每天都得完成工作量,越是临近截稿的时间,编辑越是会催得紧,有时候会让你有一种想死或者想让编辑死的念头……难道,叶海曾经也是记者?!!!

    不可能,他怎么会是记者,记者怎么可能在这里。可是,我不也是记者吗?我也同样陷在了这里?难道他与我有相同的遭遇?

    除了记者,还有其他满足这一状态的工作吗?想了半天,王学东没有想到第二个工种。

    范阳歪着脑袋顶着苦恼的王学东,重复问道,你说这社会上还有这样的动作吗?

    王学东摇摇头说,也许有吧,我不知道,不过你为什么不去问叶海?

    范阳说,我跟他不熟,打探人家这个做什么……好了,不打扰你工作了,我的好奇心也满足了,我走了。

    目送着这个女子远去,王学东脑海里再次闪过一个念头,这女子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一面,只是,到底是什么地方呢?脑子里一团浆糊。

    ……

    矿井填埋完成那一天晚上,当王学东回牢房的时候,发现一个身影在他之前一晃消失在黑夜中。他走到房间门口,听到里面有轻轻地说话声,像是在讨论什么。他站在门外仔细听着。

    这几个人的声音他很熟悉,吴达志、罗志田和叶海,是他们三个人。

    吴达志说,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努力了大半年,现在功亏一篑,你们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还是放弃?

    罗志田说,当然要继续,难道在这里等死啊,我家里可上有老下有小的,都等着我这顶梁柱呢。

    吴达志说,好,你赞同继续,叶海,你表个态吧。

    沉默了好久,叶海终于开口说,我没意见,听你们的。

    吴达志说,那行,我也赞同罗志田的想法,咱们可不能这么放弃了……哎,都怪那吴大光,我还特意叮嘱他小心下面透水,他非不听,这下子好了,毁于一旦了。

    罗志田说,说来奇怪,按照推算,水脉不应该在那个位置呀,怎么可能出现透水,而且水势还这么大。

    吴达志说,估计不是挖到水脉的缘故,我觉得可能是吴大光挖掘心切,把下面某些地方的承重石给挖断了,如此一来的话,矿井没了承重肯定会发生塌方,这么一塌方加上下面的土质本身就酥松,一下子就移动起来,这水肯定就顺着裂缝进来了……罗志田,那天你们在下面事先有没有听到滴水声?

    罗志田摇摇头说,碎石机声音那么响,哪里能听得到滴水的声音,不过中途休息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挺正常的。

    吴达志说,这么说,你是先听到震动咯?

    罗志田很确定地回答道,对,那时我和王学东都感觉到了,非常猛烈的震动,来得很凶,一下子的事情,幸亏我们反应快。

    吴达志沉思了良久后下了结论,看来真的是塌方在先,灌水在后。

    下次我们得注意这个问题。罗志田说。

    一直没有搭腔的叶海说道,我建议如果真的要挖的话,还是选一个比原先那条矿井高一点的位置,毕竟这么一动,下面的水脉就不稳定了,我们判断不出究竟在什么位置又会碰到水。

    吴达志说,我同意叶海的观点,罗志田,明天你就去看看,定一下哪个位置最合适,记住了,这一次务必将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提前考虑周到,咱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如果再出什么问题,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

    王学东在门口听得稀里糊涂,他没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但是又能够预感到三人是在谋划着什么,而且这个事情已经谋划了很久,却因为吴大光的操之过急而导致流产。但是,这会是什么呢?

    难道,他们想越狱?!

    此念头一出,所有的迹象都纷纷对应上了。

    没错,这几个人是想通过挖地道从十三监逃出去。难怪那天下了矿之后,吴大光便独自一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而且久久没有露面。当时王学东还纳闷呢,自己和罗志田在一起干活,他吴大光怎么一个人开溜,罗志田竟然也没有任何不快。现在想来,这几人早有计划了。

    只不过矿井塌方之后,原先准备逃生的通道便被堵死了,现在,这三人又在筹划下一次的行动。

    难道,这就是范不群口中的不安分?

    三人的谋划肯定没有其他人知道了,不对……刚才那个人影是谁?他会不会听到了什么?万一那人怀有歹心,传扬出去,这三人肯定没好下场了。

    想着想着,他不小心碰了一下铁门,门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即使是轻得就像是一枚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立刻引起了里面几人的警觉。

    谁?

    吴达志的声音。

    王学东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离门远了一些。这样,就算是别人看来,他也只是刚刚从远处走来而已。

    吴达志推门出来,看到王学东迎面过来。他狐疑地看了一眼王学东,问道,就你一个人?

    王学东故装奇怪地说道,是呀,没看到其他人呀,怎么了?

    吴达志回转身,没说什么。王学东跟着他进了牢房,叶海和罗志田两人睁着警觉的眼睛,看到王学东之后,才稍微缓了缓。

    咦,怎么,今天都在啊?王学东装作很意外。也难怪,平时几人除了工作时会凑在一起,其他时间内很少见到三个人聚在一起的。

    叶海冲王学东点点头,说,我有事,先回去了,你们聊。

    罗志田也是,他拍拍衣服,说,不聊了,我得回去好好歇歇,明儿还得上工,哎,这够娘养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房间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两个人。吴达志问道,怎么样,在范不群手下干,还适应吗?

    王学东说,工作倒是蛮轻松也很自在,不过,老大,我发现一些事情,很奇怪的事情。

    吴达志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回到自己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躺下,问道,什么奇怪的事情,说来听听。

    王学东说,老大,在来到这十三监之前,你是在哪个监狱服刑?

    吴达志瞅瞅王学东,不解的问,问这个干什么?

    你是不是原本并不是在这里?王学东问。

    对啊,我以前在一监,死掉的那个吴大光跟我是一个监狱过来的,我们是前后脚到的这里,罗志田好像是三监的吧,他来得比较晚了,叶海倒不是太清楚了,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也懒得问。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王学东问。

    吴达志侧过身来,胳膊支着脑袋,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犯人从一个监狱被送到另一个监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在哪服刑不是服,再说了,人家管监狱的都不嫌麻烦,咱们有什么意见。

    王学东继续追问道,难道前后你真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两个监狱会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他只是没来由地这样追问,希望能够在这胡乱中找到一些头绪。

    吴达志想了想说,不同自然是有不同的地方,原先我在一监,不是挖矿的,那会儿一监负责做雨伞,中州不是有个特别有名的雨伞品牌嘛,就是咱们一监生产的,你还真别说,如果外面那些企业还真没几家的生产工艺能够赶得上咱一监的,平时看上去一个个都是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儿,坐在那里做起伞来,还真有那么点样子,啧啧啧啧。

    哦,还有……吴达志继续说道,十三监比一监管理的松散一些,原先那儿干什么事都有严格的作息时间,每一个环节都有人管着,你一样一样都得按部就班着来,人活着就像是一部机器,没自主性,在这儿,你看,除了上工下工还有锁门有时间之外,其他倒是自由一些……两个地方比起来的话,十三监倒不太像是个监狱。

    得知吴达志有这种感觉,王学东有些欣喜,他说道,老大,我还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的直觉,今天我在帮范不群整理材料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吴达志直起身,惊讶地盯着王学东,问,兄弟,你发现什么了?

    这儿根本就不是一个监狱!王学东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监狱!吴达志几乎是惊呼出来的。

    王学东赶忙抬起手示意他放低音量,吴达志会意似的,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左右张望之后,关紧了门。

    兄弟,你跟大哥把话说清楚一点,这儿不是监狱?那这是什么地方?吴达志音量很低很低,王学东要将脑袋凑到他面前才能听得清楚他在讲什么,虽然麻烦,但这样让两人都感觉比较安全。

    王学东说,从范不群的汇报材料上看,咱们这儿实际上是一个银矿,纯粹只是一个银矿,挂在市地矿局下面的一个银矿,叫巫人山银矿。

    巫人山!

    吴达志念叨了一遍,说,妈的,原来这里是巫人山,我说怎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原来这里是巫人山,巫人山,巫人山,这下子可麻烦了。

    王学东问道,怎么,你知道这个地方?

    吴达志说,只要是本地人,都应该会知道这个地方,巫人山,是江东省与江西省和福建省三省交界的地区,属于三不管,这种地方人烟稀少,到处都是瘴气,当初日本侵华战争打到梅州的时候,咱们的敌后抗日军就躲在这个巫人山里,硬生生的把闯进这巫人山的一个大队的鬼子兵给拖死在里面了,一个鬼子都没有出来。

    这么恐怖的地方?!

    那是!吴达志说,不过从那以后就再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进过巫人山,这种鬼地方没有开发价值,自然就被遗忘了。

    王学东说,看来,咱们也是那群被遗忘的人。

    吴达志说,按照你的说话,这十三监压根就不存在?

    王学东使劲地点头,肯定地说,绝对不存在!

    吴达志猛地站起身,抬脚踹向铁床,只听“咣当”一声,那生了锈的铁床剧烈地晃了晃,掉下来一阵灰,他骂道,我靠,这儿如果不是个监狱,那咱们这算什么?地矿局?老子还从来没听说过地矿局有这权力让犯人给他们干活的……学东,我告诉你,如果这事是真的,范不群那老小子的命数就该到头了,不行,我得把这个真相公之于众,不能让大家给范不群当免费劳动力了……我靠,老子尽然心甘情愿地帮着这老小子白干了这么多年。

    说着他就要出去将消息公之于众,王学东急忙拉住他,说,老大,别冲动,千万不能冲动,这事可急不得,咱们得好好计划计划,如果你现在就把这事说出去,暂不论那些狱友们会不会信,会不会站在你这边,就是范不群,他也肯定立刻就把你给抓起来,那时候,可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吴达志一听有道理,便歇了下来,不过他嘴上却依然骂骂咧咧,妈的,我说怎么老子在一监过得好好的,怎么没来由地就给转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敢情我这是被当成免费劳动力给卖到这里来了……这么说来,一监的那帮混蛋也有份咯。

    与吴达志这么一番对话,让王学东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十三监果然在背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问题是,吴达志他们是从不同监狱被转送到这里来的,他自己却是直接就被扔到了这里,这究竟是什么人再陷害自己呢?

    ……

    第二天,吴达志、罗志田和叶海三个人被拖走了。

    当王学东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被巴掌扇得两个脸颊高高隆起的吴达志对他怒目而视。王学东冲上前去扶他,却被吴达志狠狠一推,推到在地上。吴达志骂道,好你个王学东,亏我还把你当成自己人,没想到你竟然在背后捅我一刀,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你竟然出卖我!

    吴达志的双眼都红透了,不知道是因为被打充血呢,还是因为愤怒而充血。

    王学东说,老大,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哪里出卖你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明白,算我吴达志瞎了眼,没看清你小子的真实面目,难怪范不群那么优待你,原来你**就是一条走狗!

    他刚说完走狗两字,就被一个大汉又闪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相当猛,吴达志这么一个大男人硬是被甩出去狠狠撞在墙上。不过,吴达志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两个大汉上去不由分说架起吴达志就往外拖去,王学东跟在后面,吴达志则一直有恶狠狠地眼神瞪着他,不再说话。另一边,罗志田和叶海也同时被拖出了房间,两个人的脸与吴达志一样,都被大得肿得老高老高,都几乎快认不出他们,嘴角还渗着血丝。

    王学东拉住叶海,问道,叶海,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干吗要抓你们?

    叶海没说话,冲他笑了笑,那是需要花多大的劲才能挤得出来的笑啊,王学东当即就被震撼了。而且,抓着叶海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样东西!王学东惊疑地望向叶海,只见叶海默默地朝他点了点头,便扭过头去了。

    其中一个抓人的大汉朝着已经围拢来的人群喊道,你们都听好了,这三个人企图通过挖地道逃跑,现在被我们抓了正着,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果谁还敢有这样的想法,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范总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王学东脑子里“嗡”一声炸响。原来是这么回事!

    吴达志武断地认定是王学东出卖了他们,也许是因为他认为昨天王学东偷听了三人的讲话,然后去告了密。

    可是,王学东真的没有告发他们。

    王学东不知为何,朝着吴达志三人的背影突然大喊道,老大,真不是我告发的你们!

    只听吴达志在远处吼道,滚蛋,如果我不死,就是你死!

    王学东灰心丧气,呆站在原地,像是木鸡。有人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说,告密的游戏是不是很好玩啊……

    王学东猛然转头,“独眼”那只仅剩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嘴角挑起,笑得很奸诈。王学东心中一惊,昨天的人影……原来是他!

    这“独眼”,看来得想个办法好好治一治了。不过眼下,王学东更加关心的是叶海临走时候塞给自己这个小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他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确信四下里没有第二个人之后,才缓缓张开手掌。一团被揉得很皱的破报纸!王学东仔细摊开这团破报纸,一个小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捡起来一看,好家伙,这东西王学东再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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