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爱的图库就这样死了,真叫人无法相信:一分钟前,它还支翘着尾巴,对着拉尔吉的粗暴举动愤怒地喵叫呢,可这会儿……
拉尔吉勃然大怒,道:“你怎么这样瞪着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它不过是个畜生——这畜生的脾气又狠又暴。你看它把我咬的!”
“是您在撩逗它,”艾什喃々地说,“您才是又狠又暴的畜生。”他想哭——想放声嚎啕。他怒火中烧,不可遏制,扔掉小畜生的尸体就朝着拉尔吉冲过去。
他们扭作一团,很难说是在打架。拉尔吉在降低身份的撕扭中啐着,踢着,叫着,十几名仆人闻声从四处赶到屋里,才拉开两个孩子,把拉尔吉救起。
“我不干了,”艾什被好几个恐慌的扈从扭住,他在众人的蔑视之下喘吁着说,“别想让我再陪着你,这差事我一分钟也干不下去了。我现在就走,永远不再回来。”
“照我说,你走不了。”拉尔吉怒气未消,大喊大叫,“没有我的允许,你就别想离开。不信就试々,你非碰壁不可。这事儿我会关照的。”
比朱?拉姆乘机做出捍卫优婆罗阇的姿态,他掂起一把长筒手枪——幸亏没有装填子弹——一边漫不经心地对着艾什挥舞,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殿下大人应孩像对待马匹——和反抗的奴隶那样,给这个马童烙上一个印记。即使他万一逃跑了,别人也会认出是您的财产,马上把它交还给您。”
比朱?拉姆提出这个建议时可能没有想到它会被认真采纳,但拉尔吉当时正气得头脑发昏,失去了理智,他竟然坚持要这样做。周围无一人提出异议,因为很不凑巧,家中那个唯一可以在任何情况下反对他的人正害着热病,卧床不起。此事就在即时即地执行,由比朱?拉姆亲自动手。室内正摆着一面黄铜炭盆,因为时值隆冬,宫殿内异常寒冷;比朱?拉姆哧々地狞笑着,将枪筒杵进燃烧的炭中。刚々八岁的艾什,体格却已相当强壮,上来四个大人才把他按住,当他意识到将要出现什么后果时,他像野猫似的拼命挣扎起来,他咬啊,抓啊,弄得四个人全都留下了伤痕,然而这是一场无用的战斗,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比朱?拉姆打算烙在他的额头,这样做说不定可以送他的小命。可是,别看拉尔吉是在气头儿上,他却知道不能随意乱来,估计父王是绝对不会同意这样干的,所以,明智一些,还是烙在艾什不易被罗阇看到的部位。比朱?拉姆迫于无奈,只好同意,就杵着手枪的枪口向受害者**的胸脯上按去。只听得咝々喇々一声,飘出一股焦肉的气味,尽管艾什暗々发誓宁死也不能让“狴螭虎”得意地听见他的哭声,但他怎能忍受得住呢,他痛苦的惨叫着,那纨绔子弟在一旁又发出一阵狞笑,但拉尔吉的反应却非常出人意料。艾什的哭声唤起了他善良的天xìng,他向比朱?拉姆猛扑过去,一把拽住就向后拉,同时像疯子似地大叫:这全是他的过错,不能怪罪艾什奥克。就在这个当儿,艾什昏了过去。
“他要死了!”拉尔吉悔恨不已,尖声吼着,“是你杀死了他,‘狴螭虎’。都站着做什么,去一个人,把哈吉姆(医生——原注;hakim的音译——译注)叫来……叫来邓玛娅。天啊,艾什奥克,你不能死呀。千万别死……”
艾什根本不会死,没过多久他便得到康复。由于西塔和邓玛娅的jīng心护理和他自己的良好体质,那块丑陋的烙伤完全愈合了,却给他留下终生不褪的伤痕;伤痕不是圆的,是新月形,因为,极度的灼烧迫使他挣向一边,枪口未能平贴住他的皮肉,同时拉尔吉拉开了比朱?拉姆,阻止了他第二次补烙。“不然,我就能给你烙上了一个太阳,”比朱?拉姆道,“但那似乎太抬举了你,全怪你自己向后畏缩,没得到太阳,只得个月牙儿,话该!”但在拉尔吉面前他不敢说这样的话,因为拉尔吉不高兴别人再提起这段插曲。
说来也怪,这两个男孩的友情从此以后反而有所加深,因为,艾什心里清楚,他的犯上行为实属罪大恶极,若在从前,他不是被送上绞刑架,就是被送进罗阇的象群,让大象踩死。即使在现在,他估计至少也要失去一只手,一只足,成一只眼睛,因为,对王位的继承者施加暴力是大逆不道的,成年人犯了比这轻得多的罪也都会把xìng命赔进去;所以,他对自己得到的并不严重的惩罚感到很宽慰,对优婆罗阇竟然干预和中止了苦刑感到很惊异。他不仅进行干预,还公开承认自己不对,这种举动给艾什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他知道,让优婆罗阇做到这一点是多么不容易。
他失去图库时虽然非常难过,但他不准备再驯化第二只猫鼬。别的小动物他也不会养了,因为,他有了教训,以后要对拉尔吉留点心,倘若自己再喜欢上什么小动物,下次拉尔吉发脾气或想惩罚他时,就会很方便地抓住这一点整他一顿。尽管下了这样的决心,但他还是出人意外地得到一个图库的替身(当然不是他有意寻求的)。这替身不是动物,而是一个很小的小人儿——那不幸的“富人西司”岚旎的幼女,受人冷落的、腼々腆々的安竺丽-巴伊。
拉尔吉有个优点——他的优点还是不少的,在正常情况下优点要比缺点多——他对待自己的异母小妹一向很亲。这个小女孩常到他住的地方去,因为她年纪尚小,没有必要幽闭在闺房区内,可以随意跑来跑去。她是个瘦骨嶙峋的小东西,好像只能吃半饱似的,褴褛的衣着即使在一般的农家也会被认为是不体面的——这充分显露出“闹池姑娘”的敌意,她认为,资助和敬奉亡敌的女儿是一种毫无道理的浪费。
章奴-巴伊唯恐这孩子将来出落得漂々亮々而引人注目,那样罗阇会经常关注的,所以要尽可能地防止罗阇对自己女儿产生钟爱和自豪之心;出于这一目的,她有意将这孩子驱赶到王宫偏远的耳房里,让几个邋邋遢遢,没有固定工钱,靠贪污微薄rì常开销为生的奴仆去照应。
罗阇很少打听女儿的事,有时简直把她给忘了。他听信了章奴-巴伊的话,不但以为这孩子得到了良好的照料,而且以为她的相貌十分丑陋,因为章奴-巴伊经常添油加醋地丑化她,说什么,将来为她安排一门称心的婚事也十分困难。“真是个单薄、难看的小东西,”章奴-巴伊装作同情的样子这样叹息,她给这孩子取了个绰号,叫“咖伊粒儿”(印地语kairi的音义讹译——译注),意思是:未成熟的小芒果——看着王宫上下都用上了这个诨名,她开心地笑了。
“咖伊粒儿-巴伊”真想住在异母兄长的房子里;那里光线明亮,摆设也好,哥々还不时地给她糖吃,让她玩自己的猴子,还有高冠鹦鹉和驯化了的小羚羊呢。那里的仆人与自己的侍女相比似乎也显得温柔些,她特别喜欢其中最小的那一位——艾什奥克:一天,她拉着一只猴子的尾巴玩,被猴子咬了一口,正躲在哥々花园的角落里一个人掉泪,被艾什奥克发现。艾什将她带到西塔那里,让西塔搂着她哄一哄,西塔为她包扎了伤口,给了她一截甘蔗,又讲了一段罗摩的故事,讲到罗摩的美丽妻子怎样被兰卡的魔王窃去,后来在神猴哈奴曼(即“大颌神猴”。印度史诗《罗摩衍那》里的神猴。它是印度教罗摩派的崇拜偶像之一,亦称为“风神之子”,神通广大,它的故事在印度民间广为流传——译注)的帮助下又如何被救回——“你知道吧,一定不可以拽猴子的尾巴,不光因为这样做猴子要发火,主要是激怒了哈奴曼。现在,咱们拿些金盏草编上一只小圈——看我教你怎样做——你把它放到它的神龛前面,表示一下你的悔过之心。让我儿子艾什奥克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