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玉洁则是一脸的震惊,一泓清泉在眉间的皓月里颤颤悠悠,心乱如麻。
“我也很想把她带走,可她只能是她自己,有她自己的选择”,雷焕失神地道,“此外,《山阅》被我放在了另一个地方。”
雷焕和司空潇同时看向祁玉洁,祁玉洁则像是艰难地度过了好几个chūn秋,有些落魄地低头看着暗流涌出的小溪,仿佛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我既已嫁作潇大哥为妻,虽未礼成却也算作司空家的人。更何况伯父和青衣堡的血海深仇尚未查明,我自然是不能跟着雷大哥你走的。”
那细不可闻的声音,掷地有声,仿佛飘落溪水里的晶莹泪花,打湿了谁,又淹没了谁。
小和尚被这诡异的气氛牵引着许久,突然又像是想破了某些关键一般,对着雷焕大吼:“哦,我道是别人掠了你的妻室,原来你才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啊!”
当然话一出口,小和尚便后悔了,青鸟那尖嘴利爪可不会像另外三人一样沉默,霎时间小和尚的头上有多出了好几个包。
诡异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那感觉就像是憋了半天去拉屎结果却是一个屁,努力营造了许久的氛围完全被破坏了。
“咳咳,我便再与你一个机会,我先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两个月后,你带着《山阅卷》来徐州城与我一战!此间若查青衣之事乃你所为,此战便是生死;若非你所为或未证实,则此战只关风月。”
司空潇伸出右掌,朝着溪水化掌为刀,溪流中间应声而断,而后毫不停顿地向着虚空又拍了一掌,掌印印在石壁上清晰可见。
“西山之时我已杀过你一次,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我。所以此战无论胜败,从此你我便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今rì你我便在此击掌为誓,化溪为界!”
雷焕胸中烦闷,几次忍住呕血的冲动,看着眼前的那条横亘在三人中间细小却又无法逾越的鸿沟,最终还是缓缓地举起了右掌。
“跟着那个疯胖子只会让你也变得愈加疯狂,到时我会摘掉你所有的面具。”
溪水又多了一条沟,和石壁上的两道五指相互交缠的掌印遥遥呼应。
隔开了三个曾经相知相伴的少年,同时也隔开了一个小和尚和一只青鸟。
小和尚终于还是想起了这次进山洞的任务,不由得一拍长满血包的脑袋,不只是不是用力太猛,‘呀’的一声惨叫。
“大耳和尚让我来告诉你,暖阁的那群婆娘已经来了!”
不知是惊了哪路神仙的洞府,一阵yīn风在空气中流转,震得钟rǔ石壁‘簌簌’作响,空余下小和尚的那声惨叫在山洞中回荡,回荡。
众人并没有看到暖阁来的那群婆娘,相反却看见了那阵流转的妖风越来越密、越来越盛。
祁玉洁一直盯着溪水中被劈开的两道沟壑,神奇般的被她看出了朵花。
一朵无声盛开的黑sè妖花。
溪水从沟壑中‘汩汩’翻滚,一团团如同实质黑气从花瓣中涌出,聚集在空中久久不散。
yīn寒之气更重,仿佛中还能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啼哭声。
花瓣越开越大,黑sè溪水慢慢的变得鲜红,像血。
祁玉洁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毫无血sè,‘呀’一声尖叫,不自主的向雷焕处靠来,却想起身边的司空潇,心中羞愧、惊惧参杂,一声暗叹复又立住。
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如坠九幽深渊的恶寒寸寸入骨。偶尔飘过的一两声啼哭声,也随着黑sè的壮大变得嘈杂起来。
痛哭声、怒吼声、尖叫声、呻吟声,声声入耳。充斥在整个洞中,钻进脑子里,像是冥中恶鬼伸出森森利爪撕扯着各人的灵魂。
青鸟‘呱呱’怪叫,全身变得妖异的红,一双眸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对迎面而来的团团黑气老实不客气的来者不拒,也不挑拣尽数吞进腹中。
雷焕有此敢吞神魔的青鸟在侧自然不惧,司空潇却要一边护着祁玉洁一边还要应付着,一会便险象环生。
倒是那看似最为弱小和尚不知是不是佛祖附体,此刻却显得最为轻松。瞪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傻乎乎地挠挠头,心头还不忘腹诽一下青鸟:“没见过这等吃货,诅咒你丫吃坏肚子,腹泻三
rì不止!不,最好五rì!”
那些飘荡着的黑sè魂灵并没有死死的纠缠,不是这几具新鲜的血肉对他们的诱惑不够,而是他们没有时间。
当所有的魂灵从溪缝里尽数逸出之后,如鲜血般翻滚的溪水便开始燃烧。
没有冲天的火光,可依旧可以感觉出来它就是在燃烧。
骤然升起的温度对它们来说就像是面对炼狱地火的煎熬,凄厉的叫声在那些黑sè中蔓延,于是它们放弃了眼前的猎物开始四下逃窜。
无形之火结成有形之罩,天地为盖四壁围墙,把洞中一切全部罩在其中,任它们如何撕扯冲撞始终无法挣脱。
渐渐地聚集起来的黑sè安静下来,隐隐列成一个阵型,凶厉如它们者俨然成了一群俯首听命的孩子。
雷焕几人更是苦不堪言,急剧转变的温度差点让他们勉力保持的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失守,灵魂几yù破体而出。
转而清醒以后,几人喘着粗气不觉一阵后怕。只有那没心没肺的小和尚,怕是嫌这天气太热,早把上身的袈裟脱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一边不停地抱怨。
这时,翻滚的溪水停顿下来,水面也变得洁白如玉明亮如镜
一架辇车从水中驶了出来,上面端坐一人:头系纶巾,面若冠玉,身披鹤氅,手持一把鹅毛扇,飘飘然犹若道风仙骨。
那仙长正面sè凝重地看着远方,水面也随着他的目光逐渐铺展开来:好一场大火!鸣金声、击鼓声、马蹄声、喊杀声渐次响起,前方一山谷中火光乱舞,无数身着藤甲的蛮兵被熊熊大火吞没。藤甲乃油浸之物,遇火无有不着,片刻蛮兵便尽相拥而死;又行至一水,水内死者众多,尸体填满河道,鲜血染红了溪水,而后忽yīn风大作,四处哀鸣不断。
洞中黑sè似有所感,其中不免传来寥寥的抽泣声,相比之前已是平静了许多。
再看水中,那仙长已步下辇车,手执着长剑,面前摆着石匣、三牲,临水而祭。祭文朗朗,如在耳边:或为流矢所中,魂掩泉台;或为刀剑所伤,魄归长夜:生则有勇,死则成名,今凯歌yù还,献俘将及。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同回上国,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我当使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至于本境土神,南方亡鬼,血食有常,凭依不远;生者既凛天威,死者亦归王化,想宜宁帖,毋致号啕。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1)
祭祀已毕,仙长将长剑抛入水中,山谷中间合抱成一山,山谷化作山洞;河水流进洞中,成一溪。尸魂入剑,剑入水,如一盘蛇由仙长两指点睛后蜿蜒其间。
水中镜像到此戛然而止,逃逸而出的黑sè魂灵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纷纷钻入溪缝之中cháo水般退却,片刻便消失不见。
山洞中一片寂静。
雷焕与司空潇对望一眼,均能看出对方心中惊疑。
较之司空潇雷焕对阵法更为熟稔,也万万没想到会在梵静庵的山腹中重见武侯诸葛孔明施展传说中的惊魂阵法。
惊魂阵以血为媒,以魂为介,乱人心神,夺人魂魄。武侯以念力强行镇压万千怨灵,这样的逆天阵法,稍有不慎轻则受伤反噬折损阳寿,重则灵体脱壳魂飞魄散,此中凶险不言而喻。
四人各自怀着心事寻思间,一声龙吟从溪水中发出,隐隐还听得到山洞中的某一处传来同样的声音与之相互呼应。
溪水退却,一柄通体黝黑的朴剑横在两道缝隙之间,不远处安静的躺着一方石匣子。
龙吟即剑吟,剑正是那把做阵法的剑,石匣子还是那个石匣子。
“好剑!”雷焕由衷感叹一声,忽又想起那把‘清霜’转头望向祁玉洁处,心中爱怜之意更胜。
“谁?谁在叫我?”一旁不知在思考又些什么的小和尚,没由来呆头呆脑的插上一句。
“你知我不爱剑,也不是来寻剑。剑归你,匣子我留下。”司空潇忽然开口道。
“好。”
一把好剑不在乎其形,也不在乎其锋,而在乎与持剑者的心意相通。
黑剑不好看。可雷焕见之欢喜自然地拿起它顺着剑身摩挲,黑剑似有感应‘嗡嗡’鸣叫不已,似乎颇为欢喜,而先前那与之呼应的鸣叫声也好像变得越来越近了。
“好什么好?你们看不见刚才那道人最后的那两道点睛之笔点错了地方啊?两只眼睛点到了匣子上,有眼无珠我看你们怎么打得开!”小和尚在石匣子上鼓捣了好半天,扣、拽、拉就只剩下砸了,却始终没能把它弄开,无奈只有对着上面的两个黑窟窿愤愤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