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策这个市委书记当得有些憋屈。
这里是海防，是北省第二大海港，是北省的最大的贸易港，是北省重要的工业基地，人口200多万，工农业总产值仅次于省府所在的沽阳市。但这里是王半城的发迹之地，是李泉山的老家所在地。于是，胡策的很多想法、做法就受到了太多的关注，来到海防三年时间，胡策从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过一件事，就像一个木偶没一个工作都是被人牵着完成的。
这是一个市委书记的悲哀。
更悲哀的是，胡策终于做了一件自己做主的事，还是大事，是影响自己一生的大事。
可这事，怎么想都不太靠谱，是招人诟病让人痛骂的事。胡策知道，自己已经毁了自己的前途。
在官场，没有立场、改换门庭、出卖盟友、出卖上司，这都是大忌，然而胡策居然都做了，还做得很彻底。
抛弃李泉山，投靠张宇越只不过想要自保，可这样就能自保吗？
事后，张宇越会不会像扔抹布一样把自己扔到一边？出卖人的人，永远也不会得到别人的信任，这一点胡策很清楚。
自己的命运自己已经不能做主。现在，他只能赌张宇越的人品别太差。
胡策的手猛地一抖，烟头烧到手了。胡策在烫伤地地方摩挲了两下，又点燃了一支烟。
“发生了什么事儿？”胡策的老婆站在胡策的身后，给胡策按摩头部。
“再加把劲，对，就是这样。”胡策暂时得到了一丝解脱。
胡策的老婆是海防医院的医生，因为胡策的原因，升为副院长，早已不再给人看病了，可一些医疗的手段还是在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再是海防的市委书记，你会怎么办？”胡策问道。
胡策的老婆很美，是胡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在这女人要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登记的前一天，把她抢到手的。这是胡策的荣耀，他自认为是仅次于自己抢到这个市委书记职位的荣耀，尽管手段yīn暗了点，可谁会记得呢？也许只有那个还在几百公里以外山区的小乡长还会记得，其他的人，包括这个正在给自己做头部按摩的女人都忘记了吧。
但愿，李泉山和张宇越都忘记了我刚刚做的事情，当然这要在王家祭祖之后，在一切都平息之后。
一个人对别人做过的事，别人真的会忘记吗？知道真相的旁观者或者相关的人会忘记吗？
胡策身后的女人温柔滑动的纤细手指，在听到胡策的话后，停滞了一秒，然后又开始温柔地滑动。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行动似乎代替了答案。
一秒钟很短，短到让人很难察觉。
可一秒钟，也是时间。
胡策的心里现在很暗，就如没有阳光照shè的深渊。
宁靖明暂居的书房。
宁靖明只是到王家来，按照那些大佬的意思，透露一下大佬们的意图。王家明明是领会了1号首长的意图，王嘉德出山，表明了王家是支持1号首长的，可王嘉懿这个决定算怎么回事？自求罢免，这是威胁还是不满？1号可不是那种受人威胁的人。
宁靖明不明白，想不通。
任谁都想不通。
王嘉懿真的离开部队，军队内部弄不好会发生一场地震，九级以上的。这一点，宁靖明敢肯定。
王鹏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了就让人生气。可这是王家的决定，王鹏只是来通知的。
说不得，明天要去劝劝他们。可这个赵朝阳也听到了，宁靖明后悔让赵朝阳参与这次谈话，赵朝阳这人是张家派来的，说是照顾自己，其实还是一种监视。
宁靖明纠结。
“宁爷爷，二爷爷没什么要求，王家没有任何的要求，可我有些想法。”王鹏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宁靖明知道，王家是不可能没要求的，这不，肉戏来了。宁靖明现在，恨不得把这个气人的小子捆起来，胖揍一顿扔进沽水。
“你有什么想法？”宁靖明赶紧问道。
“赵哥，我下面的话麻烦你记下了，千万别有什么遗漏。”王鹏对赵朝阳说道。
“放心，我干的就是这个。”赵朝阳是绝不敢遗漏的。
“我来时，我爷爷，也就是王嘉德同志征求了他两个兄弟的意见，他们都一致同意了王嘉德同志提出的建议。”王鹏看了一眼竖着耳朵的宁靖明，继续说道：“他们不愧是华夏的好儿女呀。三位爷爷一致决定，他们的决定是这样的：……”
宁靖明真要打人了。
“我太祖王半城生前留下大片家业，解放后，与zhèng fǔ进行了公私合营，zhèng fǔ承诺的利润分成，对了，那时还不叫利润分成，叫四马分肥，王家至今一分钱都没拿到。我不知道那会是多少钱，大半个海防城有多少企业，有多少商店，多少饭店，还有北省那么多的地方，我说不清，估计现在也没有人说得清。这么多年了，要计算应该分成的利润估计也得一年半载。这是令人头痛的事儿。这钱王家可以不计较，可zhèng fǔ不能不计较。王家不计较，是因为王家爱国；zhèng fǔ不能不计较，是因为你本身是zhèng fǔ，必须有信誉，这是zhèng fǔ的公信力，没了这些，zhèng fǔ就很难正常运转。”王鹏说得很慢，似乎要让宁靖明听的更清楚，让赵朝阳能够记得没有遗漏。
“半城公的产业太大，几乎都进行了公私合营。这四马分肥，还真难算的清了。”宁靖明心里清楚，既使算清了，王家也不可能拿到那么多的钱。这要多少钱呀。估计把北省的一半划给王家，都不一定够。这会让多少人红眼？估计1号首长都会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们王家知道国家的难处，但仍然希望国家能够计算清楚。放心，王家是不会要一分钱的，王家希望国家能够用这些钱建一所大学。仅此而已。”王鹏瞬间都觉得自己高大起来，这是用本就不可能得到的钱把自己垫起来的。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宁靖明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这比听到听到王嘉懿离开部队还要让他震惊。这可是无法计数的钱呀，王家居然说，一分钱不要了。王家傻了？谁都知道，王家不可能全部拿到那些钱，可拿到一部分还是完全能够的。
“我是说，王家一分钱不要，希望，仅仅是希望而已，希望国家能够用这些钱的一小小部分，建一所大学。”王鹏伸手比着自己的小拇指指甲，再次说道。
宁靖明眼睛发红，站起身，给王鹏深鞠一躬。
王鹏急忙躲开，扶着宁靖明，说道：“宁爷爷，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我不是拜你，是拜王家，拜王家的列祖列宗。”宁靖明说道，“王家一门忠烈呀。”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王鹏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有宁靖明这四字评语，值了。“不过，宁爷爷，我有两个小小的要求，这可真是我个人的要求，请您答应。”
“你说。”宁靖明知道，王家做出这么大牺牲，要求肯定会有的，暗下决心，自己说什么都要帮他们达成。
“在我开始经商做生意后，我仍然会每年把百分之五的利润捐给大学……”
王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宁靖明打断，“什么，你要经商？你爷爷同意了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当然由我自己做主，他老人家也是同意了的。”王鹏说道。
“糊涂呀，你糊涂，你爷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也犯糊涂？以你的能力和才干，怎么可以去经商，这不是浪费，是屈才么。这可是国家的巨大损失呀。”宁靖明捶胸顿足。
“经商怎么就屈才了，国家怎么就损失了？宁爷爷您老的头脑有些老旧了，您是研究经济的，应该知道经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xìng。”不等宁靖明反驳，王鹏继续说道：“我每年捐给学校百分之五的利润，但我希望，从我开始捐钱那天起，学校负责教学的副校长必须得到我的认可，学校负责财务的校长必须得到我的认可。如果得不到我的认可，这两人必须调离。”
宁靖明直直地看了王鹏很久，才说道：“这是你的第一个要求，嘿嘿，你的要求居然是捐钱。你是个有想法的人。我不知你的决定对不对，但我会尽量帮忙达成你的愿望。说说你的第二个愿望吧。”
“我的第二个愿望，宁爷爷，您知道，想当年我祖爷爷半城公富甲天下，到了我这一代，他老人家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了。我只要求，他老人家的这座小小的屋子，能够留给王家。也好要王家子孙时刻想着他老人家一生的光辉事迹，想着他老人家为国为民做出的巨大贡献。”王鹏这是想从国家手里收回这座祖宅，以前说的那么多，大部分都是代价，这是在交换。
宁靖明沉默。国家能够归还这座宅子么？这是王家舍弃一切之后的唯一要求呀。
做这个决定这需要魄力。
1号首长有魄力，但他能同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