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很焦躁。.
从那一夜陷入柳清和设的圈套后,他便开始诸事不顺。先是收编的反贼军队闹事,后是军中缺粮,再来便是追击残余叛贼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忙得他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其实忙点也就算了,但最让他焦躁的是,他忙得人仰马翻,结果全给柳清和做了嫁衣。
收编的反贼军队很不服从管教,不愿意被打散,不愿意被整编,整日里惹事。若想揪出几个杀鸡儆猴,那军队立马闹翻天。而后柳清和便是出现,这边劝劝那边劝劝,做足姿态后再出口劝劝他,便把两边的好名声都揽了个遍。
沈飞心知这是场戏,早就编排好,他纵使再努力调和,那些人有心闹总是闹得起来的,所以对于反贼闹的事,他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不掺合里面。而那些人也还算知趣,并未闹得太过,也怕他抓到把柄趁机诛杀他们。
然而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下,柳清和却毫不停歇的扩张自己的势力,宣扬自己的美名。当日军中粮仓被烧,他主动请命问百姓借粮。如今战事胜利,他们打开府门粮仓补充军粮,他就一个个亲自去还粮,做足了姿态,为自己赢得好名声。现在整个燕都传的都是柳清和的美名,仿似这次出征的只有他一人,功劳也都是他一人的。
沈飞并非贪图这点功劳,也未嫉妒过柳清和,他所焦躁和担忧的是整个大局被柳清和控制,军权被夺走。/非常文学/朝中现在的形势表面上看着是一片平静,实际暗藏汹涌,皇上渴望除掉柳易,巩固自己的帝位。柳易渴望除掉皇上,荣登大宝。两边争锋相对,才容得他在夹缝中求存,可一旦这平衡被打破,便是不死不休的局,谁都逃不过。
而现在还不是开启争斗的时候。
他并不怀疑谁会胜出,他思考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就,让这个外强中干的国家彻底摆脱前朝阴霾,走入真正的辉煌。如果争斗现在开始,就算最终胜利,亦会对百姓造成灾祸,让他们本就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大人,朝廷来信。”副将推开帐门道,他身后跟着的便是传令的人。
沈飞转头见传令的人手持圣旨,眉头一松道:“终于来了!”
“平叛都尉沈飞接旨!”传令的人摊开圣旨,面色严肃道:“今闻六省叛逆已被收服,朕甚欣慰,我东陵百姓终回归平静。然,叛贼此乱波及甚远,其罪罄竹难书,罪无可恕。但朕念苍天有好生之德,不愿再造杀戮,除主犯外一干人等,其余皆可免于罪责。此等若愿为国效力,则赏金留营,日后有功另有封赏,若愿卸甲归田,便赐薄田屋舍,逍遥度日。乃至主犯,朕亦宽宏,赐白绫之刑,三族皆灭,不再殃及无辜。钦此!”
闻言,沈飞心里一跳,却不敢耽搁,连忙接旨:“臣领旨。”
那传信之人将圣旨交到沈飞手里,才面色一松,主动上前扶起沈飞道:“沈大人,恭喜了。此次平叛,你立下汗马功劳,回朝之后皇上必有封赏。”
“客气了。”沈飞掏出两锭银子不由分说的塞到那人手中道:“一路辛苦了,这点小钱喝口茶润润喉。”
那人推拒不了,便欢欢喜喜的收下,拉着沈飞到一旁低声道:“沈大人,洛王爷还托我给你传句话:尽好本分,不必理会其他,以不变应万变。”
“我明白了。”沈飞一点就透,立马明白君无恨此番话的用意。君无邪要杀将领,想将柳易的人吞下,变成自己的势力。柳易费尽心思设这场局,就是想堂而皇之的将暗棋变成明棋。如今这些人顺利投降,眼见着即将收入他囊中,他怎会甘心就此放手让君无邪得了便宜?不用等柳易吩咐,柳清和便会将圣旨拦下,保住那些贼首的命。
而他,夹杂于君无邪与柳清和之间。若杀贼首,肯定要与柳清和直接对立,成与不成皆有损伤。若不杀,他身为都尉,又是接魏光的位置,此事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回朝后,功劳没有罪过倒是担在了脑袋上。
其实,君无邪此番用意,就是借刀杀人,既解决了他的麻烦又搅合了柳易与君无恨的关系,到时候若他们两虎相争,他就能坐稳江山,这便是君王的平衡策略。但可惜,这次君无恨却不打算再当他的刀了。他那句以不变应万变说得清清楚楚,要放弃此番争斗,任柳家取了兵权,借此让君无邪无路可退,只能依靠他们。
“来人!”沈飞抬头对副将道:“去将一干主犯,其家眷及三族之内全押过来,明日正午在东城门斩首示众。既然皇上圣旨以下,咱们也要赶紧将此事了结,快快回朝复旨。”
传信之人闻言道:“沈大人,不用这么着急。明日将贼人斩首示众后,属下会带人头回去复旨。至于沈大人,您与柳大人还需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待新的州府官员上任方可回朝。”
“还是皇上想得周到。”沈飞不咸不淡的赞了句,顺带又给传信的人塞了些银两,语重心长道:“能为皇上排忧解难是我等福分,你回去跟皇上说,有大军在此,六省必然不会再起祸乱,让他放心。”
“属下明白。”传信的人收了银子,嘴上便涂了蜜似的,道:“有沈大人在此坐镇,皇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飞客气的笑笑道:“客气了。你舟马劳顿,定然疲倦,我也就不耽搁了。来人,送这位大人去休息。”
传信之人离去不久,闻讯赶来的柳清和便入了帐营张,一进来便面色严肃道:“听闻皇上降下圣旨,所为何事?”
沈飞拿起放置在桌上的圣旨,交到近来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柳清和手中,正色道:“皇上命我等就在此处诛杀一干主犯及其三代家眷,明日立即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