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平静的时候,时光就流逝的很快。到年末,哈特格尼尔传来姬月女皇流产的消息,本该快出生的胎儿突然没了,女皇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重创,姬月一病不起,下了命令让尚轩监国,成为太后的母亲因尚轩监国气昏过去,有消息传言,太后被关在宫殿里早已经气息微薄了。
姬祥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她们的家族已经败落下去了。她想起了被禁锢在深宫里的母亲,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一些什么,即使给皇姐寄去安慰的信件也根本是在做无用功吧。
午夜梦魇,姬祥梦见自己颤抖着在雨中行走,她的身体在流血,雨水流逝,时间流逝,血液被冲刷之后,有更加鲜红的血从她心脏上开着的大洞里流下来。她在雨中停止了脚步,无力再往前走。
姬祥蹲在地上,倾盆的大雨让她感觉到天空变得脆弱,常年累积在身体里的无奈,悲伤,压抑的痛苦漂浮到了天穹上,好像要把天空压垮了。姬祥抱住自己的身体流着泪,流着血沉睡下去。天与地在雨水中被融为一体,可是八荒**里寂静无声,只有她一人,她的世界,她的家族正在走向死亡,血缘的纽带一旦被扯断,她该如何顽强的活着?
姬祥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她吸了吸鼻子,冷汗已经将背上的衣料浸湿,从脊椎里透进来的寒冷令姬祥打了一个寒颤。
“做噩梦了么?”温暖的手覆盖在她的肩膀上。
“殿下,用空间转移的魔法,国王陛下又会生气的。”姬祥拉了拉被子往自己的身上裹,皇子洵皱着眉看她,姬祥不敢眨眼睛,因噩梦而带来的悲伤在她的眸子表面泛起了一层水雾。姬祥回避皇子洵的目光,低着头把脸往被子后面靠。
皇子洵的手落在姬祥头上,他的语气像是在轻声叹息一般。“姬祥,想家或者感到孤单的话就哭出来吧。”
男子的话音刚落,如拱开了覆盖着情感的黑色土壤,泪水从姬祥眼里流下。她原本只是极力忍着的低声抽噎,最后像是孩子一般放声大哭。从父亲的死去就开始一直忍住的眼泪,从意识到自己所背负的使命与责任就一直压抑的悲伤。母亲跟她要忍住眼泪,背负皇室荣耀的人怎么能轻易流泪。可是她难过,不为了失去皇室公主的特权,而为自己不能自由而难过,为亲人的死去而难过,为自己不能自主、不能选择想要过的生活而难过。
皇子洵的手环绕在姬祥身体边缘,寒夜荒月下,她忽然敲着他的肩膀问道,“你也孤单不是么?干什么让我哭一个人?”姬祥又吸了吸鼻子,神情上有着被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尴尬。
他的嗓音沉如深水,“因为你在这里。”
有这么一刻,姬祥知道,彼此的心曾在瞬间交织在月色穿梭下的罅隙里。她的一生遇到了那么多的人,缘分皆如露水一般,瞬息即逝。而姬祥相信,唯独与洵,他们会成为一条生生不息的河流,即使还未真正爱上对方,却能够宁静的相依相伴。
半年之后,姬月女皇病逝。
姬祥原本以为哈特格尼尔会完全落入尚轩之手,女皇病逝的一个月后,尚轩率领护卫军队来到冽年帝都下,朝臣希望迎回哈特格尼尔最后的纯血脉,让姬祥成为新一任的女皇。
姬祥若要继承哈特格尼尔的皇位想要与冽年的皇储离婚,没有人会愿意看到她们的女皇还是冽年的皇子妃,这只会明哈特格尼尔始终低冽年一等,也会让冽年影响到哈特格尼尔的内政。
然而让姬祥自顾不及的更是在冽年的国庆晚宴上,有暗杀者行刺了冽年的皇储。国王巡视边疆,晚宴本来交由元老大臣主持,但尚轩到来,他哈特格尼尔监国形同无冕国王的身份自然比一般的臣子高出很多,依照礼仪,皇子洵作为皇储才能以相当的身份来接见尚轩。
皇子洵的实力并不弱,遇到刺杀时他的反应快如闪电,对方根本看不清他所使出的魔法,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击倒。
因姬祥嫁与皇子洵,晚宴的尾声改成了哈特格尼尔与冽年两国的家宴。暗杀者群涌而至,直逼皇子洵一人,而从黑色的魔法阵中跃出的十多头召唤兽迅猛的扑来。
姬祥脸色青白,她催动自身的魔法回路,手里已握着凝结着光芒的千本,她擅长刺绣自然也擅长用针防御。如雨丝般发出幽暗光芒的千本刺入一头召唤兽的身体里,召唤兽痛的哀叫一声,更加疯狂的扑上来,有侍卫挡在姬祥面前却被召唤兽撕扯掉了半截手臂。
皇子洵皱了眉头,他落在姬祥身侧扣住她的手,“不用参与战斗,这个时候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了。”
雨水在宫前方的喷水池面上打落一个个涟漪,辽阔的漆黑夜空,几团昏黄的宫灯将光晕倒影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雨水飘洒,整个天空都变得不安定起来。
年轻的冽年皇子从容应战,从来不像成长于樊笼中的玻璃人,魔法元素的激发,迸射而出的光芒溅起飞扬的血雾。姬祥几度想冲上去帮皇子洵,她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好,国王从不让他使用魔法,他一旦催动自己的魔法回路生命的轨迹便会缩短一截。身后有人抓住了姬祥,姬祥回过头看到尚轩俊朗的面容。“去帮他!”姬祥急急喊道。
“你是哈特格尼尔的女皇。”尚轩低声对姬祥道,他要她注意自己的风仪,成为女皇不再是冽年的皇子妃,她不需要为即将陌路的人手忙脚乱。
“谁我要做女皇了?!”姬祥喊道,她看着尚轩的脸变得严峻起来,姬祥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的看着尚轩,“我曾祝愿你君临天下,但从没过我愿意成为你的傀儡。”
“你……”尚轩一时不知道该什么,姬祥甩开他的手奔向皇子洵所在的地方。醉心于政治的人,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姬祥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保护她的避风港,她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人,全部的感情只想许给一个人细水长流,携手到老。
血洗过的晚宴大厅安静异常,地上躺着几十具尸体,卧倒在地上的召唤兽低沉的发出垂死的呻吟。皇子洵看到姬祥朝她走来,他依旧闪亮的黑色眼眸没有丝毫胜利者的霸气,嘴角微微勾起,朝姬祥露出安心笑容的刹那,猩红的血液也从嘴角边上落了下来,他整个人如被拦腰截断的白桦树一般倒了下去。
被乌云遮盖的天空,没人会看到,宇宙之中一颗星星已黯淡了光芒。
幽深的宫殿里,沉寂的令人窒息,姬祥安静的坐在床沿,躺在床上的人轻轻睁开眼睛,他的眸子是深海里黑珍珠的颜色,温润而明亮。
“要快点好起来。”姬祥对他道。
“可能不太好呀。”皇子洵有些像开玩笑似得道,眼角延伸出的惆怅被他抚在额头上的手挡住。
姬祥苍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洵,你若死了,我也陪着你。”皇子洵不再话,他看着姬祥,见她眉目柔婉,柔软的像是丝绸一般的光芒却刺痛他的心。
皇储遭受行刺之后,哈特格尼尔是主谋者的传言在冽年全国传开,虽然冽年皇室没有出面明到底谁是幕后凶手。但哈特格尼尔的使节,监国大臣没有在刺杀中出手相助,反而躲开自保也引起冽年国民的不满,两国之间的关系也陷入了低谷。离哈特格尼尔皇位一步之遥的姬祥在此时却成了众始之失。
第七日,恢复到往日精神的皇子洵宣布与哈特格尼尔公主姬祥解除婚姻。消息诏告了冽年全国,而姬祥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她持着千本打伤侍卫闯入皇子洵所居住的奢华宫殿,姬祥已经不管什么皇族的身份,侍女在她身后叫她,而她只想要站在皇子洵的面前,向他要一句话。
“我不想做女皇,我也不会窃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留在你身边?”她始终相信,她在六月踏着满地飞花嫁给他,这是龙神所赐予的神圣恩惠,姬祥抓做皇子洵的手,她只希望,能够在未来的时光里与他同行。
在这世间,她孤独一人,唯有嫁与冽年,他给了自己一片天地,她在这片天地里可以保留着自己的爱憎喜怒。姬祥也希望自己不会在有痛苦流泪的那一日,就像当时洵对她所的那样。
“因为你在这里。”
让孤独的姬祥,陪伴着孤独的皇子洵。可是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眼泪“啪嗒”一声落下,碎裂在冰冷的地面。
亚梦用手抹去眼角边的水渍,“那么,姬祥夫人要怎么做才能回到洵皇子身边呢?”粉发的少女轻声问道,不敢惊扰陷入回忆中的姬祥。
“洵他的身体是不可能让他走出宫门的,但是他想要看梦笙的名山大川。只要我把梦笙八万里的山河绣完,我就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他等着我,再度回来履行这个诺言。”姬祥细长的睫毛上凝结着泪珠,她双手拥抱着没有尽头的山河图,表情温和而安祥,渀佛她回到了青涩的少女时代一般。“我用一百年的时间,一步步细细的走过梦笙的每一个地方,记录下沿途的风景。又用一百年的时间,把自己隔绝起来,绣完整个梦笙山河图,很快我就能再度回到他的身边了。”
亚梦看着微笑着的姬祥,不禁问道:“不怪他么?他放弃了你。”
姬祥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着,“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事都已经不重要。他是冽年的皇储,他是要在九天之高的地方俯瞰众生的人。我们每一个人在国家面前都如埃尘,为了他的国隐没自己,又能有什么怨言呢?可是他一个人生活在奢华的宫殿里,一个人站在国家的顶峰,我只想陪着他,让他不再孤独。”
夕阳从打开的大门里铺洒进来,沿着墙壁与地板宁静滑行。黑发乌眸的少女走进姬祥的工作室,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暖意,像极了海水上涌着气泡时,在夏日的鸀意里蔓延着的清爽气息。
“打扰了。姬祥夫人,我是镜•棘宁•侧不冽年。”身着中等部校服的少女向姬祥行礼道。
姬祥像被什么触动到了,她抬起头,睁开已经失去焦点的眼睛,“侧不冽年……你是冽年皇室里的人?”
少女文雅的点头,答道:“我是冽年的公主,也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你胡……冽年的继承人只有一个,洵是冽年唯一的皇嗣。”姬祥顿时提高了声音,朝着镜叫到。
“洵皇兄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温和而不经波澜的声线与两百多年前的某个男子重合在了一起,四周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亚梦觉得连外面啼叫的伽罗鸟都在这时没有了声音,周围的一切声响与色彩都被吸入了看不见的黑洞里。
“洵皇兄让你绣梦笙八万里山河,只是希望你能够在漫长的时间里忘记他,等到忘记他的时候,你也不会再把梦笙的山河绣下去了。他的生命短暂,不能陪你走下去,他与你解除婚约,希望你忘记他,能够自由地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镜的声音在工作室中回荡,亚梦和甜心们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眼角瞄上姬祥的表情,连呼吸都是小心细微的。
在昏暗之中,姬祥安静了许久,久到亚梦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可是安慰的话到了亚梦嘴边,她只觉得就算出来也是无力的。
姬祥最终开口了,“我已知道,你可以走了。”
平静异常的话语让亚梦的心提了起来,姬祥怎么可以这样的冷静?难道真的已经忘怀?
镜走后,再次陷入静默中的工作室,黑暗如悲怆的河水般涌来,“我可能真的不够爱他,连他死了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拥抱着梦笙山河的锦缎,姬祥轻声道,她垂着眼睑,幽长的睫毛如风中颤动的蝴蝶翅膀。
“姬祥……”亚梦刚要开口,周围突然掀起了魔法元素的波涛,姬祥手中寒光闪烁如闪电一般割裂了黑暗。亚梦惊叫起来,每一声裂帛的声音都像在心脏上划出一道伤口,梦笙山河的锦缎在姬祥的手起手落下纷飞成碎片,纤维的粉末漂浮在空中,亚梦觉得眼角很痒,在最后一声撕裂锦缎的凄厉声中,亚梦再也忍不住的落下眼泪。“姬祥夫人……为什么要撕毁梦笙的山河图?”亚梦不敢接近此时的姬祥,她隔着满地的碎布问着她。
“梦笙的山河再如何美好,和我一起看的人已经不在了。”姬祥低着头,含着泪光的眼眸望着地上层层残破的锦缎。百年的时间里,她千丝万缕勾画出梦笙八万里的山河,可是那个要同她携手共渡余生的人早已经离她远去,他们被生生的隔在两个世界里,彼此站成了永不相连的岸。
姬祥突然笑了,笑容悲怆的比流泪还有难过,亚梦看着姬祥的脸上像被雨水与风化开的表情,满是支离破碎的绝望。
“姬祥夫人,请你坚强的生活下去吧。”亚梦想要伸出手抓住姬祥,眼前的女子好像只要风一吹就会消散一般,难以握住的感觉刺痛了亚梦的身体。安慰早已无力,她只希望姬祥不要执妄,亚梦相信皇子洵是希望姬祥好好活下去的。
“皇家花园里的雾缝花好像开了,我很想再看看。”
听到姬祥突然提到雾缝花,亚梦连忙站起来道,“姬祥夫人我帮你去摘一些来。”她知道雾缝花对姬祥有着特殊的意义,亚梦冲出工作室的时候,却忘记了,姬祥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了。
只剩下一人的工作室里,姬祥蹲下身体抱起了那些残碎的锦缎,她睁大眼睛,空洞的眼眸中再也无法看到世间美好的一面。那个人希望她能够自由的活着,可是人若是孤孤单单的,即使与天地同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连那些顽石枯草都比不上。
姬祥平静的抚摸着手中的绸缎,突然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般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哭泣,泪如落不尽的雨水冲刷着空荡荡的世界。她曾经计划着这样的未来,在漫长而平静的岁月里与皇子洵共同相守,她对他的爱会如酒窖中陈年的红酒,越来越浓,浓到忘记青葱岁月里因爱所受过的伤,浓到她的世界只有皇子洵一人。而他会始终保护着她,牵住她的手,收她此生所有。
她只是普通的女子,渴求着爱与幸福,而他关心她,爱护她,失去皇子洵,这个世界哪还有维系她好好活下去的纽带?
痛哭到全身麻木,以至于连脖颈上突然出现的兽面刻印所带来的疼痛姬祥也没有感觉到。
“姬祥•雅缀•哈特格尼尔,龙神愿意实现你心中的愿望,但需以你的生命作为交换。”黑暗之中,金发金瞳是少年出现在姬祥身后,他的全身沾染着龙神的气息,地面上破碎的绸缎被无形的气流吹起。
“我的愿望……”被蛊惑的话语下,女子脖颈上的黑色的兽面刻纹发出光芒来,姬祥伸出手覆盖在微微发疼的刻印纹上,灰暗的阴影遮盖了姬祥的面容,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潮湿的水汽,“你能带我去洵所在的世界么?”
天空上灰色的云朵层层堆积,道路两边的伽罗树安静而忧郁的沉没在暮色里。
亚梦抱着刚摘下来的雾缝花向工作室跑去,工作室的门是敞开的,一向无人关顾的工作室外居然站着十多个人,亚梦放慢脚步走过去却看到学生会的几名部长也在。
“霁宁……这是?”亚梦疑惑的望着金发的少年,他爽朗阳光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愁容。
“没想到这次会是姬祥夫人,居然也被挖去了心脏……”霁宁蠕动着嘴唇,低沉的话语通过吹拂的风落尽亚梦的耳膜,洁白的雾缝花从亚梦手中坠落溃散在了尘土里。
“……怎,怎么可能?我才刚离开一会……”少女口中喃喃着,突然向工作室里冲去。
“现在你不能进去!”霁宁却在亚梦身后拽住了她的手,亚梦被向后的力道扯了回来,她脚跟没站稳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青璃看到周围的响动,目光一凛,朝着亚梦的方向走过来,“校工正在里面处理现场,就算你是会长助理,也懂得规矩吧?”
亚梦坐在地上没有做声,青璃觉得自己像被轻视了一样,她提高了语调,“喂?听到我话了么?你乖乖的回会长办公室呆着就好。”
“如果我没有离开的话……”亚梦低着头道,“也许能够保护姬祥夫人……”自责的情绪冲破亚梦心里的防线,姬祥的遗体被校工抬了出来,而亚梦根本连再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捂住脸哭了起来,是她大意的走开了,本来可以保护的人却保护不了。
惨烈的黄昏刷红了伽罗花的花树,亚梦坐在地上,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目送着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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