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
她认为自己是一所学校,里面有无穷无尽的知识等待着男人去学习。
但她却永远不想男人毕业。
因此,你永远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女人都爱浪漫,所谓浪漫,就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有意而为,那叫浪费。
给予女人最珍贵的礼物,不在于礼物本身,而是那份毫无心理准备的意外惊喜。
可是,搞突然袭击也会适得其反,往往惊喜没有了,只有意外。
萧云静然而立,飘逸清隽的脸庞挂着淡淡微笑,漆黑眸子隐藏着狡黠的笑意。
而唯唯诺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惊世美人,一头青丝随意束起置于后背,露出她绝美的轮廓,一件白sè卡通T恤、一条紧身牛仔裤让她褪去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衣,纯情得像是一个邻家女孩,妙目直勾勾地盯着萧云,小嘴儿微张,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掩不住其中的仓皇失措神sè。
苏楠慌张得有些六神无主,手里的自行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接了过去。
“这车,骑很多年了吧。”萧云轻声道,微微握紧车把。
车的确很旧了,轮框已经锈迹斑斑,那是岁月的痕迹。
苏楠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抛出一句:“萧云,你快走,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的事!”
在外头,开得是昂贵名车,穿得是绫罗绸缎,这光鲜的一面却见不得人,很畏光。
萧云扬了扬眉,微笑道:“什么事?你骑自行车去上班的事?”
“不是不是!”苏楠拼命摇着头,由于激动的缘故,脸庞浮起一抹动人的绯红。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点着头道,“是是,我就是骑车去上班的。”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轻声道:“车停的远吗?骑回来会不会很累?”
苏楠如释重负,轻轻摇头,脸上的红晕未退,煞是好看。
显然她已经明白了萧云的意思,知道他没有对母亲说出实情。
做儿女的,孝道尽与不尽暂且不说,首要一条就是不能让父母终rì替自己忧心如焚,很多事情都只能瞒住,自己扛着。下班回家时,苏楠总喜欢把甲壳虫停在丹青巷两条街以外的地方,然后再换上普通的衣服,骑着这辆陪她度过青chūn岁月的自行车回家。
每天,夕阳下,一道骑车倩影斜斜地滑过丹青巷有些斑驳的石路。
“在别人的控制下生活,很为难吧?”萧云语气温柔,像一缕初chūn时节的阳光。
苏楠赫然抬头,横眉冷眼,直盯着萧云,沉声道:“你调查我?”
萧云将自行车停好,轻声道:“没有。”
苏楠顾盼冷漠,轻声道:“那你怎么说出那句话?”
萧云虽然对这妮子的了解依旧是浅尝辄止,却也知道她对旁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隔阂感,不喜欢被别人窥视秘密,轻声道:“那晚你走没多久,我恰巧碰到了张山泉,和他客气了几下,他很仗义,就告诉了我一切。”
苏楠微微一愣,忽然扑哧笑了出来,笑厣动人,似冰雪消融,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显然明白了他所说的“客气”指的是什么。这个年轻人似乎从来就没有激动过,无论多大的事情都是轻描淡写,一笔掠过,那种气定神闲会感染身边每一个人,仿佛他就是一片天,天下琐事纷纷扰扰,都在他掌控之下。
她凝视着谜一样的年轻人,古井不波的心里泛起一阵漪沦。
越是看不透的男人,就越能闯入女人的心扉。
为什么男人在抽烟的时候最迷人?
因为在烟雾缭绕下,男人的眼神愈发迷离,神鬼不测,撩起了女人的那片好奇心。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下贱?”苏楠忽然开口道,扬起一个自嘲笑容,无尽的落寞。
萧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双手轻轻握住她的香肩,轻声道:“传说狼群在被猎人逼到走投无路之时,会争相迎着猎人的枪冲上去,不是狗急跳墙,只是为了让后面的伙伴有机会突围而出,这种行为,叫伟大。”
苏楠幽幽望了他一眼,眼神憔悴,轻声道:“有时候,伟大的行为在别人眼中是那样的荒诞不经。布鲁诺坚持地心学说,却被教廷赐死,他临死前对刽子手的无情拷问,何尝不是对教廷愚昧的血泪控诉呢?”
萧云微微皱眉,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内心的忧愁,那种无人理解的忧愁,寂寞而神伤。
他忽然想起了李商隐《泪》中的一句诗:永巷长年怨绮罗,离情终rì思风波。
她的确累了。
绝世美貌没有给她带去应有的万人瞩目,反而成了高处不胜寒,带来无尽的烦恼。
旁人对自己的异样眼光,已经让她快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红消香断有谁怜?
二人陷入了沉默僵局中。
小餐馆安静异常,只有那不知人间疾苦的风扇在悠悠转着,带给这个世界一丝凉快。
“楠楠,你回来了,累吗?”田姨适时出现,打破了这种尴尬。
“不累。”苏楠雪白柔嫩的脸庞展露出一抹发自肺腑的幸福微笑。
“傻孩子,快进里屋,别让小七在这儿待着。”田姨笑着道。
“小七?”苏楠眉毛一挑,别有风韵,迷惑地看向萧云。
萧云凑到她耳旁,悄声道:“这是我的小名,你妈严刑逼供问出来的,我也没办法。”
苏楠听见这句俏皮话,不禁莞尔一笑,灿烂如夏花,忽然想起他的这个亲昵动作像是情侣间的耳鬓厮磨,连忙退了一步,见着妈妈那带着深刻含义的眼神,两颊cháo红,恨恨白了一眼正纳闷中的萧云,抢过他手中的车,一溜烟地往里屋走去,空余一个迷人背影。
女人果然善变,萧云轻叹了声,走进院子。
院子虽不大,却难能可贵,四四方方,与一般寻常百姓家的院子一样,稍微有些凌乱。
靠近里屋有一方水池,池内浮着不知名的植物,还有不少锦鲤畅游其下。
右侧栽有一架青葡萄,青藤蔓延,绿叶茵茵,甚是养眼,有着一番农家乐般的情趣。
田姨招呼着萧云开饭,桌上菜并不丰盛,却sè泽诱人,样样俱全。
淡汤、荤菜、素菜、甜点,让人垂涎三尺,胃口大开。
苏楠的吃相很是优美,纤手轻握筷身,细嚼慢咽。
偶尔用尾指将垂在眼前的垂发撩到耳后,俨然一幅赏心悦目的动人画卷。
萧云也难得吃上一餐住家菜,加上美人在侧,自然不吝啬灿烂笑容,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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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本来,苏楠要给住院的父亲送饭,这也是她每天晚上的一道必答题,今晚却被田姨毫不留情地给抢答了,临走前还千叮万嘱她要陪萧云散散步,美其名曰:滴水之恩应相报,挖井之情莫敢忘。
方才在吃饭闲聊的时候,苏楠从母亲口中得知萧云送来了20万,吓得花容失sè,对同事为她捐款一事矢口否认,差点露馅,幸好萧云急中生智,打了几个马虎眼来圆场,终于让田姨东猜西疑的心安然下来。
丹青巷的尽头连着一条临河小街。
河水清澈澄碧,岸边杨柳依依,与民国建筑的青砖白墙相映成趣。
青石铺成的小道,更添一分古韵,这里成了美院学生平时写生作画的天堂。
苏楠悠闲地走在青石小道上,两只小手随意地摆动,颇有灵秀之气。
萧云脚步依然有些慵懒,一手插于袋中,一手抛玩着小石子,缓缓跟在苏楠后面。
行至半截,苏楠倏然在一棵柳树下停住了脚步,看着柳树下的一?泥土发呆。
萧云皱了皱眉,此刻的冷美人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却无端地透着伤感,直袭人心。
黄土下面埋着什么?也许是她怀念的东西吧,只有怀念的东西,才值得掩埋在土下。
例如故人。
在每个人心中,都曾停留过那些值得怀念的人,怀念的事,也许还在,也许早已消逝,也许只是在茫茫人海中丢失,于是,那份怀念便更为凄凉,因为模糊的记忆中只剩下一个“空壳”,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自己的心都装不下,时间把一切抹平,也把当rì的泪水封锁,因为已经没有,怀念的只是一种悲凉。
而自己此刻又在怀念什么呢?怀念远方的母亲,抑或在云浮山的童年记忆?
他不清楚,目光深邃。
不知过了多久,苏楠才回过神来,又继续前行。
萧云缓步跟上,又轻轻哼起了那首不知名的小调,苍凉如水,直透人心。
苏楠听到这歌声,内心如同被锥子狠狠戳了下,痛彻心扉。
她禁不住回头望了眼那个年轻人,想说些什么,却忍住了,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萧云,为什么要借这么多钱给我?”苏楠忽然开口问道,没有回头。
“因为你是我朋友。”萧云浮光掠影一句,已经足够。
他觉得与这妮子在一起时,很温馨,像处在一个万花盛放的玫瑰园中。
世上有比友情更令人感觉温馨的吗?
爱情?爱情的感觉,应该是甜蜜。温馨,绝对是友情的感觉。
“可是我们还是很陌生啊。”她还是想不明白,女人对于朋友的概念,不同于男人。
“陌生怎么了?”萧云微笑问道。
“既然陌生,就不会有信任的存在。”苏楠一本正经道,青眉如黛,“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屡见不鲜的骗局,肆意在生活的舞台中上演,别忘了,还有许多流言和谣传,让每一张陌生人的容颜显得居心叵测,你不应该这么轻易相信别人的。”
“你有没想过,其实很多时候,别人并没有给我们疑惑,仅仅是我们自己的心灵因为戒备而多疑?柏拉图曾说过:‘情感到了一个界限,往往会蒙蔽你的双眼。’我们不应该因为感情的生疏,造成认知的误区。”萧云柔声笑道,眯着眼睛望向河边,对这妮子的直言不讳倒是没有什么介怀,反而有点欣赏她的理智。
苏楠心头一颤,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可以轻松而温馨地品味母亲冲调的一杯热茶,而往往谢绝列车上坐在身边的过客的一焙香茗;我们可以轻易地相信朋友不经意间的一句调侃,却对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忠告感到满腹狐疑。这样生活着,会很累的。”萧云轻声道,在指间把玩着小石子。
苏楠没有出声,只是静静聆听,眼神中带着些许深意。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让自己变得简单,把别人看得简单,是一项高深学问。”
萧云轻轻说出这句时,往昔熟悉的笑容还在,却多了几分因难言之隐而生的百般无奈。
让自己变得简单?
可能吗?
苏楠发现这个年轻人殚见洽闻,似乎总有本事让人静下心来,轻轻一笑,秋波妩媚,旖ni夜幕下,那张粉嫩红唇显得晶莹剔透,格外诱人,轻声道:“萧云,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去十里清扬找你吗?”
“我比较帅?”萧云摸了摸鼻子,玩笑道。
“净会瞎掰,帅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让兵给吃掉?”苏楠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强忍笑意,轻声道,“我找你,只是因为心中的一种感觉,当你拆穿张山泉骗局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我不敢当,也不愿当。我只是不想让你被无耻小人骗了。”萧云平静道。
“谢谢你,萧云,为了那一次,也为了这一次。”苏楠眼神中揉夹着一丝柔情。
萧云神sè纹丝不动,轻声道:“想谢我的话,就尽快离开昊天吧。”
“昊天我会离开的,只是,那20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你。”苏楠幽幽说道,她拥有着强大的克制力,很少会被感动,可年轻人的雪中送炭却让她在心里泪流成河,她到现在还觉得有点像在做梦,二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他竟肯借给一个陌生到近乎一无所知的人,真是傻到家了。
萧云侧头看着河水,微笑道:“我如果急着要你还钱,就不会借给你了。慢慢来吧,rì子还很漫长,苦rì子终会有个尽头。我向来不欣赏‘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此话一早就给女人盖棺定论了,一点余地都不留,狗屁不通。”
苏楠掩嘴轻笑道:“为了你这句话,我是不是应该代表广大女同胞们感谢一下您老?”
“那敢情好,给我一个吻吧。”萧云扬起一个玩味弧度。
苏楠一怔,粉脸如酥,添上几分红晕,娇嗔道:“思想不纯正的流氓。”
言尽,瞪了萧云一眼,转身前行,香风飘荡。
萧云稍显尴尬,自语道:“又是你说要奖励的,女人真是像绝世武功一样,高深莫测。”
他摇摇头,跟着走向前去,手里的小石子时起时落。
萧云知道她这一刻的心思,她已经开始慢慢卸下身上的负担了,虽然还需时rì。那长久以来的重荷,让她始终未能向其他女人一样真正放开自己的心怀,她在自己的心中筑起了一道屏障,让她与外界有了一层隔膜和顾忌,所以她没有朋友,没有知己,这样单调到近乎空白的人生,岂非楚楚可怜?
奚惆怅,而独悲。
月sè迷人,天空地净,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
苏楠两只玉手负在身后,带着淡淡愉悦,脚步轻盈灵动。
而萧云则微微抬着下颌,目光略带一丝懒散之意地四处扫着,髋部提前,放松身体的每一丝肌肉,任由着那双似乎极为沉重的脚,拖着像是要散架一般的身体,在青石路上,往前面懒洋洋地走。
“萧云,读过托尔斯泰的《复活》吗?”苏楠忽然回头,黛眉微扬,轻声问道。
萧云赶前几步,与苏楠并排走着,侧脸观察着月光暮sè下的她,微笑道:“读过一段,不多,只读到中间聂赫留朵夫抛弃玛丝洛娃那一段,不知道他先前为何喜欢她,后来为何又不喜欢她了。”
“聂赫留朵夫是一个悲情人物,他大学时曾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真心喜欢着玛丝洛娃的。”苏楠轻声说道,很平静,理xìng而淡然,“只是进入到军队后,他灵魂开始迷失,抛弃了自己心中所爱。后来,他对迷失的灵魂进行自我拯救,当玛丝洛娃和其他犯人一同走向通往西伯利亚的道路时,他就紧紧跟在后面,内心既有爱又有忏悔。”
“那最后呢?”萧云双手插于袋中,小石子也遽然消失了。
“最后,玛丝洛娃选择留在了西伯利亚,拒绝了聂赫留朵夫的爱情。”苏楠平静道。
“哦?这个结局有点意外,我总以为聂赫留朵夫追随她这么长的时间,两人肯定会破镜重圆。我只想到了重逢,没想到重逢后还是分手。”萧云叹了口气,《复活》没有大团圆结局这一点是他万没有想到的,大概是小时候听多了母亲讲述童话故事的缘故,他总以为聂赫留朵夫追随她这么长时间,两人肯定会破镜重圆。
“可能托尔斯泰正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世人,什么叫做灵魂的复活吧。”苏楠淡淡道。
萧云摸了摸鼻子,微笑道:“这俄罗斯老头,我算服了他。”
“其实我想说的是……”苏楠yù言又止,美眸望了眼萧云,隐有羞意,这个撩人姿态更使得她这样一个冷媚的xìng感女人妖气盎然,轻声道,“萧云,我要谢谢你,让我灵魂得到复活,使我逐渐忘记曾经深爱的他。”
萧云微微一愣,没想到她饶这么大一圈,就为了告诉自己这个,一时间没有接上话来。
待他回过神后,却发现苏楠已经前行了几步,惟有缓步赶上。
两人没有再说话,静静并排走着,月光铺洒在他们身上,清辉一片。
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悦耳的数来宝:一算君,二算臣,三算客官的大量人。人量大,海量宽,刘备大量坐西川。西川坐下汉刘备,保驾全凭三千岁。算一命,保安宁,语出天机准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