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听袁太君说话,听得稀里糊涂。
还是刘彦昌最清楚,他给徐夫人解释了一下。原来,官府查到宋英豪贩卖的伪劣药材,都存放在“莲记南货店”的仓库里。于是宋秋莲一同下狱听审,而南货店被官兵查封,几个重要的伙计也被拘押。剩下刘静玉没地方去,官府允许他和奶娘暂时住在南货店后面的跨院里。
袁太君说:“昭他媳妇,静玉的名字还在咱家族谱上呢,咱把他领回家里来吧?”
徐夫人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今年正月里,她写了封文契送到城守府立档,要把宋秋莲逐出刘家;如果宋秋莲不肯把刘静玉送回刘家,就把刘静玉从族谱上除名。
可是崔明珍那里虽收下了文契,却没把立档的副本送来;而把刘静玉除名的事,则因为袁太君的阻挠,也耽误了下来。
后来她一病不起,也没精力再与这些人纠缠这些事。终于,这些事现在都成了麻烦……
徐夫人想了一会儿,随后睁开眼睛,对袁太君说:“老太太,宋秋莲不仅犯了国法,还做出此等不遵妇道、伤风败俗的事,我们府确实不能再容她了。”
袁太君臊着一张脸低下头,不敢反驳徐氏的话。那天晚上,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当着她手下众多婆子和丫环的面,宋秋莲被人捉奸,闹得满城风雨。她当时的感觉,就像有人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几耳光,她现在也没脸见人了。
徐夫人又说:“既然老太太心疼静玉,静玉又确实是我们侯爷的骨血,那就设法把静玉从南货店里接出来,由老太太带回乡下吧。”
袁太君一听,可以让她把静玉带走。心中感激万分。她眼含热泪,看向徐夫人,说:“昭他媳妇,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是菩萨转世!”
徐夫人忙口念佛号,说:“不敢这样说,罪过,罪过。”
这时刘彦昌又提醒:“大嫂,那南货店本是咱家的财产,若不是崔明珍从中阻挠。咱早就跟宋秋莲要回来了。”
徐夫人对刘彦昌说:“二老爷,你当日曾诉到城守府,让崔明珍把宋秋莲名下财产判回给我们;可是崔明珍没有秉公办理。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收回那些财产。现在宋秋莲犯了国法,我也不知道依照国法,我们还能不能要回那些财产。”
刘彦昌听到这儿,不由恨恨地看向他娘——如果当时不是袁太君从中作梗,事情也许不会变得这么棘手修神箓。
袁太君讪讪地说:“老二你别看我啊。我有多大的修为,能管到你们的事?这都是那姓崔的枉法,才会这样。”
徐夫人也说:“是啊,这事主要在崔明珍身上。”她说,“二老爷,不如你找个讼师打听一下。去刑部把那崔明珍和宋秋莲一同告了。若能要回财产,自然是好事;若要不回,咱们也只好认了。”
刘彦昌点头。不过他又说:“可是大嫂。这本是你们大房的财产,我还隔了一层……”他的意思是,希望徐夫人亲自出面,去追缴那些财产。
徐夫人犹豫,她可不想让刘彦昌拿着她的名刺。去刑部招摇。似乎生恐人们不知道,那个不守妇道的宋秋莲。原本是她们忠义侯府的妾室。所以她对刘彦昌说道:“二老爷,你还是先去找讼师打听明白再说。现在刑部正追查崔、宋两家官商勾结的事,别让人误会了,以为我们刘家跟他们也有牵连。”
说到这儿,袁太君却在旁边提醒:“昭他媳妇,那些钱财若该是咱们的,它就跑不了,多放几日也没关系;可是你要快点儿把静玉弄回来啊——他是个大活人,不是东西,可等不得。”
刘彦昌也说:“对啊,那些东西倒是不着急,但是要早点儿把静玉弄回来啊!”
这样一来,徐夫人也没办法了。她只得同意,让刘彦昌拿着她的名刺去找刑部来梁州城办案的官员。
刘彦昌去了,当即就就把静玉和奶娘从南货店里接了出来。只是追缴宋秋莲名下财产的事情,因为崔宋一案尚未了结,南货店也涉及到案件之中,一时不好裁决。
刘彦昌也怕让人误会刘家跟宋家有什么牵连,便没有催促人家。他把刘静玉弄回来后,便和袁太君先带着刘静玉回刘家庄了,奶娘也一并带走了,为的是照顾静玉方便。
徐夫人因为宋秋莲私通崔明珍之事,气愤了几日。但是后来想到,宋秋莲这回算是彻底完了,她这辈子最大的仇家被人灭了,甚至连袁太君都对她服了软……她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恰好这日,连升跟她提及,皇后娘娘的千秋华诞将至。
于是她开始专心考虑,进献给皇后娘娘什么礼物为好。
她虽从来没见过杨皇后本人,但是对杨皇后的家世多少有些了解。那皆是因为在二十年前,杨大小姐抢了她的“意中人”,所以她记恨过人家。当然了,现在想起当时那种孩子气的行为,不仅可笑而且让她心生惭愧。如今,文元帝对她如亲妹一般,甚至派了大内总管来照料她;她对文元帝和杨皇后,只有发生内心的感恩,再无其他杂念。
徐夫人虽一片诚心,可是囊中羞涩,太贵重的礼物也置办不起。她打算一展所长,画一幅画进献给娘娘。于是她连夜构思了一幅牡丹图的草稿,拿给连升看。
连升一看,不由挑起大拇指赞道:“好——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徐夫人说:“因为是要进献给皇后娘娘的,我打算画到绢上,显得郑重些。”
连升认为妥当。
这回,徐夫人可算给自己找到事情干了,不再整天闲着没事瞎琢磨。
她先命兰香出去买绢、买矾、买胶、买笔、买颜料。买回来后,她指挥着下人们在院子里架起炉子来,洗笔、矾绢、化胶、配颜料。因为要刻意渲染牡丹的华贵之气,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尤为重要,还要搭配泥金、泥银等。所以很多颜料都要自己现配。
初期的准备工作不像画画,倒像开了个作坊一样。
连升是个爱好艺术的人,以前在宫中忙着应付各宫的主子,没有太多闲心发展自己的爱好九鼎狂尊全文阅读。这回来到梁州,听戏、捏泥人,悠游自在。这会儿又跟在徐夫人旁边,看她怎么配颜料,他更是乐在其中。
还有李太医一家人,他们也好奇,也带着小芷若过来瞧热闹。
过了几天。准备工作做好了,徐夫人正式开始往熟好的绢上画画,院里这才安静下来。
徐夫人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许任何人打扰。因为工笔画是个细致活,尤其是画牡丹花,枝叶繁杂,花瓣的线条琐屑,最需要作画者平心静气。更何况这是要进献给皇后娘娘的。徐夫人不敢出一点儿差错。
这天,徐夫人正专心作画,兰香忽然来禀,连升要回京了。
徐夫人一楞。
她想,这连升,来的时候古怪。走的时候又显得这般突然。她始终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派连升到她的忠义侯府里来。若是为了照顾她,显得太过兴师动众;若是为了查处崔明珍的案子。似乎又不合规矩。
她放下笔,对兰香说:“连总管要走,我们过去看看吧。”
稍后,徐夫人和兰香来到连升所住的角楼。
连升在一楼的客厅接待了徐夫人。他说:“夫人啊,连某就要回京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徐夫人躬了下身子,说:“这段日子。多亏大总管在这里,徐氏的病养好了,侯府上下也整肃一新——徐氏谢过大总管。”又说,“皇上召唤大总管回宫,想必是皇后娘娘千秋华诞在即,宫中事务庞杂,离不了大总管运筹。”
连升笑着摆摆手,说:“其实从本意上来讲,连某还是喜欢梁州、喜欢忠义侯府……”这是连升的心里话,可是他也明白,若再不回去,只怕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权势、地位,就都要失去了。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夫人,若将来连升告老离宫,不知能不能来夫人这里养老?”
徐夫人笑道:“徐氏求之不得;只怕皇上舍不得大总管您呢。”
其实,像连公公这样的宫人退休之后,自有去处,根本不可能到侯府中来养老。连升不过是因为他这些日子在梁州住得安逸闲适,心生留恋,所以随口这么一说。
徐夫人岂能不知,她早已学会不把别人随口一说的话当真。
二人说笑罢,连升说起正事。他告诉徐夫人,崔明珍和宋英豪的案子已经结了。
崔明珍被革职还乡,永不录用。宋英豪的药材铺被查封,宋园被抄,带着家人回乡下的庄子上去了。
徐夫人一楞,这刑部可说是雷声大雨点小——当时那么气势汹汹地捉拿两个人,闹得梁州城满城风雨;可最后的判罚却不是很严重。难道只判他们官商勾结,伪劣药材害人性命之事就放过去了?
不过,这是朝廷的事,徐夫人管不了那么宽。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于是问:“那宋秋莲是如何判的?”
连升说:“宋秋莲的事,刑部来人跟我说过。她与崔明珍和宋英豪之案没有牵连,所以未判她的罪行。只是夫人当时驱逐她出府的文契已找不到了,城守府也没存档,所以还是看夫人的意思——夫人愿意罚她,还是卖她,都由夫人决定。”
连升的意思是,徐夫人可以借这个机会,狠狠地向宋秋莲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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