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见礼后,熊林悄悄地抬头,就看到柳心蕊清秀可人的脸,脸色还微微泛白,联想起方才穆凌落的所言,便知道这位身体最近怕是不好。
他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也知道不好多看,忙低下了头来。
而熊林垂下头后,柳心蕊却也偷偷地打量了下这位熊林。
按照方才所言,这位既是萧家的旁支,那定然是家道中落的,却能得穆凌落这番话,可见是个不错的。
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这男子身材倒是壮硕,可能是因着冬日里穿的多,但他身材颀长,倒是也没显得像是熊。
不过,想起他姓熊,柳心蕊不由略略地弯了弯眼眸。
熊林知道而今黎叔没了,府中定然是忙碌的,他今日难得休沐,便干脆提出了去帮忙设立灵堂的事。
“黎叔是个很好的人,而今他无儿无女,我家中父亲早亡,现在也让我给他尽下心意吧!”
穆凌落见他有这份心,也没阻拦,只点了点头,让人带了他一道去。
待得熊林拱手离开后,她才转向柳心蕊,“这里无事,你不必刻意过来的。你现在身体未好,就先歇着吧!还有……”她望了望柳心蕊平坦的腹部,“你也得早做打算。现在月份还小,但是若是时间长了,怕是就不好了。”
上回这胎儿,大家都以为会掉。
却没想到,竟是顽强地活下来了。
对于这孩子,其实穆凌落和柳心蕊也是抱着很复杂的心态的。
这孩子在穆凌落看来,是柳心蕊痛苦的根源,时时刻刻提醒着那噩梦般的过去。
但她自己而今也是生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孩子对于父母而言,其实就是一种上天恩赐的礼物。
而且,这也是一条生命!
可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总是不知道这种痛苦的。若是生下来,以后让柳心蕊心中不快,倒还不如不生下来,这样也能免得了孩子和柳心蕊的痛苦。
至少,孩子还是无辜的!
但她也不好直接替柳心蕊做决定的,这是柳心蕊必须自己面对的事情。
柳心蕊闻言,脸色微微地一变,摁住腹部的手微微的抽搐,“姐姐,我并不想要他的。他是我的一个耻辱!”
她是恨的,恨那些人,也恨这个孩子。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这是何等的讽刺!
但是,之前两日她身体没好,不能贸贸然打胎。穆凌落便让她好生想想,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而这些日子里,腹中的孩子给她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孩子存在她的血脉里,与她呼吸同存,每一天的慢慢长大,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情。
原本,其实她是很坚定自己的想法的,可而今她却有些迟疑了。
穆凌落自然也看出了她的迟疑,她微微地叹了口气,“罢了,过两日吧!我再给你两日时间考虑,我希望你是下定不会后悔的决定。现在,你再回去好生和姜姨娘商量吧!”
柳心蕊握住了手,抿了抿唇,张了张口,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方才那熊林,你瞧着如何?”顿了顿,穆凌落却是提起了另外一桩事。
柳心蕊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姐,姐姐,你的意思是……”
“你先回去想想。我这最近两日,也是忙不过来的。到时候,我会来寻你的!你这些日子里,也只管在家中养身!”穆凌落吩咐道。
这熊林,她何至于会让宿梓墨试用,不过是想看看他的为人。这是个有爱心,有责任感,却也懂得抓住时机和机遇,头脑灵活的人,而且家中人丁单薄,不会有过多的矛盾。便是柳心蕊而今的身份,有她给她撑腰,也是低嫁了!
她倒是不介意养柳心蕊一辈子的,但怕是柳心蕊和姜姨娘不会愿意的。她们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的,也不是那种会愿意一辈子客居的人。
柳心蕊朝着她福了福身,缓缓的退了出去。
碧落在一旁看了个全程,给穆凌落倒了杯茶水,道:“王妃,您对二姑娘真好!”
柳心蕊而今身份尴尬,又不是清白身了,以后根本很难找到好婆家了。多数姑娘,遭了这样的祸事,性子烈的直接抹脖子的不在少数,也有些是削发为尼的,便是有侥幸活着的,也多数是给人当了不入流的妾室的。
而穆凌落到了如今,却还在为她盘算,用尽了心思。
穆凌落淡淡道:“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为我对她的好,付出了珍贵的代价。我总是不能坐视不理的!都是一家姐妹,总是盼着她今后也是幸福美满的。她怕人对她不好,那我就给她当最强的靠山,叫人不敢欺了她去。”
“阿蕊是个七窍玲珑心,她也会把日子过好的。现在,也就只盼着她想开了!”
说带此,穆凌落也没再多说,只是让人去准备了热水。
宿梓墨出来时,天已经擦亮了。
穆凌落迎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因着枯坐了一夜,哪怕是屋内有地暖,他的手也变得冰凉如铁。
穆凌落心中心疼,忙拧了热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不过一夜,他的下巴都长出了青涩的胡渣,刺刺的扎手。
穆凌落擦着擦着,就忍不住掉眼泪了。
“莫哭。”宿梓墨叹了口气,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但他的手指还有薄薄的茧子,擦过她柔嫩的脸颊,便是一道红痕。
他见此,也不好再动,只把她抱入了怀里,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顶,微微的闭着眼睛,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低声道:“我还在这的。”
穆凌落忍不住地回抱住了他,哽咽着嗓子道,“阿墨,阿墨……我是替你难过……”
我心疼你啊!
你哭不出来,我替你哭啊!
短短的时日里,宿梓墨失去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东西了。
从替她提心吊胆,到宿玄傲的逝世,慕儿的失踪,再到国师的反叛,以及而今黎叔的死去……太多太多的事情压下来了,但是宿梓墨却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说过,只是挺直了背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