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的敲门声起，早已等得如热锅蚂蚁的易子然忙跑过去开了门，却在面对那全然陌生的两张脸时猛地愣住:“请问你们是？”
“你道我们是谁？”其中一人挑了挑眉，笑问道。
看着那人脸上令他痛恨无比的熟悉笑容，易子然哪能反应不过来，知道楚自熙两人是愿意帮忙了，心下稍安，但也吸取了教训，不与楚自熙再做争论。
易子然镇定地侧身让两人进来:“两位这是？”
“若是以本来面貌去无涯门，我还没什么，但萧战必定引起你叔父的警觉。”楚自熙看了一眼窗外天气。
“他不是我叔父！”易子然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又在楚自熙似笑非笑的表情中低下头，恨恨地嘀咕着:“那个骗子，说好了永不背叛我爹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对‘骗’敏感异常的。
想起之前那戏班子的事情，楚自熙也不接话，只转头问道:“你的那个仆人呢？”
“刘老去补充飞行法器所需要的灵石。”易子然道:“过会便会回来了。”
楚自熙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之前的‘飞行法器’萧战，萧战似是与他想到了一起，回视的目光含着一点希翼的探问。
楚自熙嘴角微抽，面不改色地偏离了视线。
还好无涯门离西湖也不算太远，以他的修为应该可以自己撑得过去。
不消多时老仆回来，一行人启程赶往无涯门，除了最初萧战为不能与楚自熙共搭，表示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遗憾外，一路也算无波无难。
三大修真门派之一的无涯门，是当今世道中唯一由修真世族转门派并靠血缘关系做到久经不衰的门派，也是这样的门派，在修真界中破了修真必要清心寡欲断绝俗世的惯例，不过同样也多了其余门派所没有的勾心斗角。
而与玄天宗不同，无涯门虽也建于山峰之上，却不设天梯石栈供人攀登，只无数条宽可三人展臂并立的吊桥错终复杂地在各峰之间悬吊。吊桥束有金丝铃，若以灵力摇响，便能通过吊桥牵动其余诸峰的铃。
倒是与无涯门内所牵绊的世族关系如出一辙。
自宗门石前停下，易子然上前与守卫交涉，守卫拿异样的目光看着楚自熙二人，但也并没有多加阻拦。
“我还以为进不来了。”易子然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行进中的楚自熙微侧身，不留痕迹地以眼角余光将守卫似与什么人通讯的举动尽收眼底，面色自然地笑道:“好歹你也是掌门亲传弟子，难不成连收两个‘仆人’进来的权利都无？”
“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易子然满额黑线:“我虽有这权利，但无涯门也少有收外人进来的例子。最近一例，还是百年之前的事。”
“百年之前？”楚自熙随口一问。
“是啊，据说是我爹无意中结交的散修，不过实力强劲，一进来便做了掌事，只不过现在......被那歹人提为了护法——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易子然冷哼了一声。
“那人唤何名？”楚自熙突然问道。
“叫陈齐，你问这干什么？”易子然诧异回头，却发现楚自熙和萧战均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而老仆正苦笑着不停对他使眼色。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是谁？”前方传来喑哑的男音。
预感成真，易子然身子一震，但也只是瞬间便调整过来，并不见说人坏话却被抓包的窘迫，冷冷道:“是我新收的两个仆从。”
“见过陈护法。”楚自熙和萧战顺势面色不改地行礼。
“你若想要仆从，无涯门里可收的多的是。”似是交恶许久，习惯了易子然这样的语气，陈齐面上没有怒火显现，不过语气也没过多客气，甚至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目光，如针般刺人地流连在楚自熙和萧战身上:“有必要到外面去寻？”
“可收的仆从？”易子然却沉不住气，语气恶劣地讽道:“譬如说你？”
“让我做你的仆从，你还不够格。”陈齐不带感情地瞥了易子然一眼，眸中也是不掩恶意。易子然愤然咬牙，不甘示弱地准备反讥一句，却被一道法术闪花了眼。
楚自熙反应极快地躲过了向他们袭来的法术，只听‘轰’的一声，法术竟将地面击透出一个深坑，碎石四溅，浓烟滚滚，足以证明这一下的威力。
陈齐想要他们的命。
楚自熙皱了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萧战站在了他的面前，面色暗沉地看着对面的陈齐，丝丝雷电环于四周，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一向寡淡的眸中漠然如冰，让人如坠寒渊。
陈齐冷笑一声，哪怕听见易子然讥讽的话也未曾起过的暗火在心里油然升起，愈演愈烈，想也不想的又一发法术凝结于掌心，厌恶地看着萧战。
“陈齐，你这是何意？！”不曾想平日里还会做个样子的陈齐竟会做出这种公然挑衅的举止，易子然怒声质问:“你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陈齐眯眸轻笑，一副我何曾将你放在眼里过的神情，不过话里语气却是平缓至极，一步步向着萧战紧逼过去。轻笑声中，杀气四溢:“易二少爷严重了，只是你既将他两收做奴仆，又拿陈某做对比，陈某就不免好奇了些。好奇这两人——是否真有与陈某相当的实力。”
见陈齐故意将自己先前的那番气话曲解，此刻甚至不掩杀意，易子然一时间气得脸色发青，刚想上前制止，却被见势不好的刘老伸手拉住。
便是这么一时间，陈齐捏着法术手屈指微勾做鹰爪状，狠戾袭向了萧战的脸面，其势毒辣竟像是要将萧战的脸挖出一个洞来。
萧战嘴角弯出一个冷峻的弧度，扬手一道轻柔的灵力将楚自熙送出几米远，反身同是合着雷电的一拳猛力与其对击！
‘啪嚓——！’一声巨响，激起空中震波荡开竟有数十米远。
四方被这边动静引得频频窥视的无涯门弟子再顾不得掩饰，均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那一绿一紫两道快似线条的身影跃空互激，对碰之时再引出振聋发聩的巨响。绿光紫光，交错不止，接连不停，战得难舍难分！
楚自熙抬头，静看着半空中激烈异常的对战。
“阁下，尊者他怎么......”打不过那陈齐？
“萧战没用全力，也不能用全力。”楚自熙侧头笑看着一脸窘迫的易子然:“忘了还在你无涯门境内了？”
易子然想了想，也是。
“也别叫我阁下了。”楚自熙挑了下眉，道:“叫我宋云便是。”
易子然一愣，立刻摒弃了前面的那些不愉快，嘿嘿笑道:“好啊，宋云叫我子然便是。”
楚自熙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空中的对战，眸光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有一件事他没告诉易子然。
萧战没用全力没错，但同样，那陈齐似乎也迫于什么忌讳，没有使出全力。
一个玄天宗长老，一个无涯门护法。
一个名传天下的大修尊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陈齐究竟是何来头？
皱着眉头将那道绿影记了下来，楚自熙将视线对准了远方，一道白光正朝着这方极速驶来。
也该来了。
“公然私斗，肆意挑事，是将门规都忘了吗？”威严的斥喝伴随着一道厉风袭向二人。
恰是一次对碰结束，被弹开的萧战顺势看了一眼下方站着的楚自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没做抵抗地任着那道厉风击在自己的身上，将他从空中直直击落。
楚自熙也没想到萧战真的会受伤，只是一瞬便反应过来，不带犹豫地一下跃起接住了萧战坠落的身子。
萧战一副伤重力竭的样子，将头无力地靠在楚自熙怀里，以手捂胸猛地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血红。
哪怕反应过来明晓萧战是在演戏，也红得让楚自熙感觉刺眼。
从空间戒里取出丹药让萧战服下，楚自熙抬眼朝厉风的源头看去，眯了眸眼。
易霜辰。
雪白袍服，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墨黑长发直垂而下，肤色偏白却不显苍白，面容俊秀，气质清冷，眸中似一汪寒潭深邃无痕，不愧是世人传道如同谪仙般的角色。
只是那俊美的面容上似乎若有若无地染着一丝的憔悴与困顿，但也隐得极好，若不是楚自熙比较敏感，怕也觉查不出。
易霜辰显然没想到萧战竟来不及避开这一击，错愕了一下，只是再看萧战与楚自熙身着服侍不似无涯门内弟子时不自觉蹙了眉，看向轻松落在一旁的陈齐:“怎么回事？”
那一击陈齐自然是不做思虑地躲过了，此刻正满目复杂地看着楚自熙怀里的萧战，闻言呵了一声:“切磋罢了。”又语意不明地笑了笑:“你家侄子捎了两人回无涯门给自己当奴仆，你怎么看？”
易霜辰身子一僵，沉声道:“胡闹！”
此时的易子然正担忧至极地跑过去查看萧战的伤势，听到这两个字立马就爆发了，连一旁的刘老都拉不住，拔高了声音怒吼道:“胡闹什么胡闹？！是我们先挑事的吗？！”
“我身为掌门亲传弟子，这次不过带两个人回无涯门，怎么成胡闹了？！”
“陈齐先行下手你不管不说，还将我的人打伤，你到底几个意思？！”
“易霜辰，你能不能管好你手底下那条狗！”
‘啪！’
脸被打偏去一旁，话音戛然而止，易子然怔了半响，抬头直愣愣地看向易霜辰，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易霜辰清冷的眸因易子然的视线颤动了一下，但在下一刻又转了冰寒，并且从嘴里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闭嘴。”
易子然的眸光闪了闪，捏紧了拳，迅速转身，帮着楚自熙扶起萧战，又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讽意:“抱歉——我的奴仆受了伤，先行告辞。”
“子然......”
看着易子然不加停顿的背影，易霜辰默了一瞬，开口道:“给陈护法道歉。”
易子然的脚步顿了一下，恶狠狠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不。”
易霜辰没再说什么，只是静看着那倔强的身影隐于拐角再也不见，方才看向四周再次惊呆的无涯门众弟子。
“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