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寓的宁呈森并未直接下楼,而是去了楼道的通风口。
暗夜里靠着白墙,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将他本就修长的身影拉的更长,倒映在墙上,有晃动有剪影。
他的视线在窗外而并非公寓,楼下那些扛着摄像机的人影犹在,他就那样静待着,将耐心发挥到极致,观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夜里九点十二分,宁呈森百无聊赖,拿着手机翻各种记录,有米初妍之前发过的简短信息,也有两人之间偶有的通话往来。
中午的航班,宁呈森仔细算了算,米初妍抵达穗城,至少还要六七个小时,那时候伦敦是凌晨三四点,而穗城,则是临近中午一点。
他想要等到米初妍下机,安全抵达的信息,自然要等到下半夜偿。
才分开,便已是想念。
想她在飞机上不知能不能安然无恙,想她到穗城后不知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想未来的那段时间他不在她的身边,她会不会惦着那天发生的事放不下。
想着想着,她那张满是生气的容颜便已经跃入他的脑海,翻动手机的时候,有些懊恼,为什么没在手机里保存一张她的照片,这样的话,不管以后身处何地,不管是不是分属两城,只要想了,便能打开来,认真的看。
也不知站了多久,感觉到腿有些麻,才等来宁振邦的电话,告诉他,可以离开了。
话后,又警告宁呈森,别跟伍乐旋靠太近,否则,惹都惹不完的是非。
话提及此,宁呈森多问了句:“你说何铭涛?”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宁振邦哼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直接将通话切断。
亮屏渐渐暗下,宁呈森攥了攥手机,心中略有思量。
何铭涛的尾巴尚未抓住,他和宁翰邦斗,斗的越凶,何铭涛就越容易坐收渔翁之利。如他那样的人,可以利用伍乐旋一次,自然可以利用第二次,最重要的是,伍乐旋屈服于他父亲的利用。
只是,不探虎穴又焉得虎子。何况,他还真没想过跟伍乐旋靠太近,这次,实为不得已!
走出公寓楼,向着斜路口的斑驳树荫过去,那里,隐着他的车子,还有,坐在车上的摩顿。
宁呈森上了车,依旧后座,并未急着让摩顿开车,而是,就那样等在路口,看公寓楼的方向。
如此等着,自然是有其用意的。宁呈森是想看宁婕会不会过来,自配的药想要解不容易,但如果是宁婕,大概就没有什么易不易了。
如果今晚宁婕会过来,那则说明宁翰邦跟宁婕的勾当足够深,深到不管宁翰邦大小事宁婕都愿意出力。
如果宁婕没有出现,那或许又说明,其实宁翰邦跟宁婕的合作并不是那么的毫无间隙,并不是无缝可击。
目前为止,宁呈森依旧一头雾水的便是,宁婕为何要做这些事,她到底是存着怎样的动机。
说亲,他的父亲宁振邦跟她更亲,说利,她从未表现过任何重利。
也不能在家里旁敲侧击或者大张旗鼓的探究,宁婕是个聪明人,安德鲁也是个聪明人,他的动作过于大,必然会打草惊蛇。
然而,等过了一个又一个小时,只除了偶有的过往车辆,宁婕的影子并未看到。
大约凌晨两点,有车子在他公寓楼前停下。
宁呈森原本慵懒的坐姿,因为暼到这一幕,当即直了身,为了看仔细,甚至没敢眨眸,只是,当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宁呈森的脸色当即发黑:“怎么是他?”
摩顿看见自家老板活见鬼的面色,甚为惊异,不由搓了搓眼皮,倾着身子,几乎把脸贴到车窗玻璃去看,待看清那道倚在车身上的高大身影,频频往楼上望时,淡定了些:“为什么不能是他。何铭涛想要退,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瑞远集团总要人接*班,老子退了,儿子总得回来过问过问。只不过,这深更半夜,他来这里干嘛?不会是知道他妹妹在楼上,想上去解救吧?哎森少您要不要过去挡挡,别等他上去了,闹出节外生枝的事儿。”
“挡自然是要挡的。”宁呈森保持着手肘支窗的姿势,修长的指节在唇侧摩搓,几下后,朝摩顿的后脑勺吱了声:“你去!”
“我?”摩顿意外,转过身看宁呈森,些许不确定又些许搞笑道:“我去能干什么?人家也不认识我,我用什么样的理由去挡他?说我是您的助理,然后说您不在楼上住如果要找您请绕道去宁家么?他会不会当我是疯子,三更半夜躲在这儿。”
摩顿是不知道何宴爵心思的,但只是这样的胡言乱语,也是让宁呈森犹如吞了个死苍蝇,当下脸更黑了些,直接推开车门,长腿迈了出去。
公寓楼前的小径,有路灯,有常春的树木,夜风沁冷,黑发拂动,宁呈森单手抄袋,另一只手,依旧攥着手机。为什么会一直将手机攥着,实则还是因为米初妍。
她跟徐暮云搭乘的航班差不多抵达穗城,想要在第一时间得到她的信息,或者是,第一时间拨通她的电话。
长腿稳步,月光下的身影依旧拉的极长极长,英挺的身姿,在这样昏暗的夜色里,即便辨不清容貌,亦能被他全身所散发出来的从容淡稳的气质而捕获眼球。
而对于何宴爵来讲,只要宁呈森出现的地方,三米内他不用抬头不用侧首,也能感觉出来。
视线从某个楼层拉回,回身,对向迎面过来的宁呈森,面色平静。
宁呈森站定,看着倚靠车身的何宴爵,眯眸未语。
倒是何宴爵,平静的面色渐渐漾开笑弧:“听说你住宁家,我没别的意思,就过来看看你这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呈森每次见何宴爵,心情都不会太好,问出口的声调,亦有些生硬。
何宴爵伸手,看了看腕表:“十一点下的飞机,回了趟家,开了车出来,接着来了这里。”
几番言语,何宴爵的神色,并不像知道楼上有什么事发生的感觉。
“回来接管瑞远?”宁呈森又问。
“瑞远?再看吧。这次回来,其实目的不在于此。”
年底的时候何宴爵同样去了趟B市,呆的时间比宁呈森还要久,也曾在贺端宸的会所里相遇过,但并未好好说话,算起来,那次见面到现在,时隔两个来月,今夜算是第一次碰头。
宁呈森未接话,似是知道他所为何事,也或是知道,即便他不问何宴爵也会继续说。
“不好奇?”等不到宁呈森的回应,果然,何宴爵接着开了口:“明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我怎么也得赶回来趟。”
“如果让何铭涛知道,你赶回来是为了什么,他会不会气的吐血?”宁呈森冷笑声。
何宴爵所谓的大好日子,自然是指明天《全球科学世界》的出刊。
此类极富国际影响力的杂志是半年刊,每个年度,只有上下两期,集合的都是全球各科学研究界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研究发明。
版面有限,能入稿的都是万里挑一。
关于第三代AE抗生素的终极弊端攻克,宁呈森好几年的心血,最终被定下首版,这还是亏了史密夫教授的后盾支持。
对于宁呈森来说,这自然是绝地反击的大好日子,可对于何铭涛还有宁翰邦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好日子。何宴爵是何铭涛的独子,亦是宁翰邦的大舅子,胳膊肘纯属外拐。
何铭涛若是知道,何宴爵这几年在穗城都知道宁呈森干了什么却从来不通气,不被气的吐血身亡那还得多亏他身子板硬朗。
宁呈森的挤兑,并未让何宴爵有任何的难堪,笑容依旧在他英俊的面容上:“我什么德行我父亲都知道,他本也就没指望我能干什么。我都能偷着给曼夫柯的人透信息,你觉得,我还有什么事不能做?”
“曼夫柯?”宁呈森略有疑问,眸光凝视间,忽地了然。
怪不得曼夫柯的人知道他对第三代AE抗生素有研究,怪不得曼夫柯的人前天会主动联系摩顿说要合作,指名道姓的要他负责,原来这个消息,竟是何宴爵给透出去的。
当时他只觉得时机不成熟,所以让摩顿回绝,说这两天没空见面。
将透未透,既不损他利益,又能让他拿到曼夫柯的合作,这确实是何宴爵的做事风格。只不过,从一开始,他要的就不仅仅是这个合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