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半,环顾四周,只有梭梭的冷风,大街小径过往的车辆都不再有,更别提行走的人。
宁呈森淡定自若,同靠在何宴爵的车身上:“我没开车,送我一趟如何?回宁家。”
何宴爵耸肩:“有何不可?撄”
“行,那你先进,我打两个电话。”比了比车身轿厢,宁呈森示意。
何宴爵向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很多时候不是他不能分辨事物的好坏或者亲疏,而是他无法掌控自己的内心,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抛下瑞远集团,跟他一起学医,跟他一起回穗城。
本就不是什么规矩之人,对宁呈森来说,尤其是现在这样势单力薄的时候,他从不认为利用自己身边可尽情利用的人事物会有任何不妥或者有失男人的颜面。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够占得先机,能够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当然,这样的前提,首先还得有那么个人,有那样的能耐能逼的他向世俗低头,而无疑,宁呈森的这个人,就是米初妍。
人活在这个世上,大概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致命伤。
就如同伍乐旋之于宁瀚邦,宁婕之于安德鲁,他之于何宴爵兄妹,米初妍之于他,再有就是纪唯宁之于徐暮川,何颜希之于贺端宸偿。
以前未曾深恋的时候,有些没办法体会贺端宸为了何颜希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徐暮川为纪唯宁为什么要千方百计。
直至后来,他也有自己深爱的女孩时,忽觉,如果能抱得她现世安稳,再大的圈他都愿意绕,再难的事他都愿意绞尽脑汁去破。
他们这一群人,徐暮川最有原则,瞿安笑面狐狸,贺端宸最能隐忍,而他,用宁振邦的话来说,算是最混球的一个。
医生救死扶伤没错,争分夺秒站在手术台上废寝忘食没错,但这是职业的素养,不代表就是本人的性格。
他能在医学上发展,主要也是朝着宁家的线路走,受宁家氛围的影响,其次,则是舒染的引导。
何宴爵后来上了车,而宁呈森,则是站在稍远的空地上,给徐暮川打了个电话。
那天的事耽误了徐暮川的行程,让他后来也在伦敦多留了一天,原本计划回穗城,结果又绕道飞去了纽约。
世腾的跨国生意,让徐暮川常年四处飞,从而在航空线上混了个大脸熟,加上世腾的名气着实响亮,要查个航班,对他来说,不难。
宁呈森没法继续等,便让徐暮川帮忙查沙特飞往伦敦的航班,确定宁瀚邦是不是在飞机上,纵使他自己判断,宁瀚邦会回来,但总需要万无一失。
之后,他又打给摩顿。
视线并没有朝着摩顿隐车的方向,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我先带何宴爵走,你继续视频监控公寓。如果中途有谁来捣乱,或者宁瀚邦不回来,天亮之后,你把视频上传,记住,不能曝露了公寓的全貌,不能曝露我的出现,更不能让外界查出那是我的公寓,好好剪辑。”
算计,需要花费大量脑细胞,纵是你再笃定,也不能不防个万一。
比如说,万一宁婕闯过来救伍乐旋,比如说,万一宁瀚邦不回来,再比如说,万一刚刚的那些媒体没有适时处理。
昨晚之前,这套公寓宁呈森已经先让人收拾,摩顿亲手布置,万事俱备只等伍乐旋入瓮。
车行至宁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才不过下车,便得到了徐暮川的回复,说宁瀚邦大约会在早上七点抵达希思罗机场,宁呈森暗自推算了下,大约就是在他跟伍乐旋那通电话后没多久,宁瀚邦登上了回伦敦的航班。
再怒再气,到底还是放不下。
宁呈森浑身轻爽,这局,他算是赢了。
石油本是项巨额投资,合作双方决定签约之前,做下很多功夫,各种考核各种磨合。宁瀚邦签约之前莫名不见,是为失信,商人最忌讳的就是没有信誉,事后做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等他处理好伦敦的事想要再返回补救,难于登天。
进屋,室内安静,只闻身后何宴爵离去的车声。
楼道有灯,他一路上去,一路应声亮起,手机依然在他掌心,打算给米初妍打电话,却是在转入三楼的时候,发现尽头那间琴房,有灯光从门缝中泄出。
宁呈森没有着急拐进去,就那样站在走廊中央,恰逢此时,米初妍的电话过来。
可能是灯光晃动的人影让琴房里边的人有所察觉,亦可能是电话接通后,宁呈森轻柔的一声‘妍妍’传进了琴房。
总之,在那之后几秒,琴房灯光忽灭,穿着睡衣的宁振邦退了出来,仅楼道的黄光,亦能明显察觉他的尴尬。
宁呈森堵在宁振邦下楼的必经道,只是盯看了眼,转身离开。
——
米初妍是在中午一点抵达穗城机场的。
那时候的穗城,阳光灿烂,似着用着最热情的笑脸来拥抱穗城人的归来。徐暮云拉着行李在她身侧,她想要去接自己的那份,他不给。
伦敦到穗城,途径法兰克福,这一路,起飞降落,再转飞降落,而她,则是发烧,昏沉,嗜睡,冒汗,腹痛。
她知道,是因为凉水和冰水的双重作用,让自己再次受了冻。
得了徐暮云太多照顾,才能让她重新站到这片土地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途中徐暮云给过她配好的药,她疑惑,他解释,是宁呈森交代的。
预料着她可能会再次发烧,却又没法拦着不让她走,只得将药都配好,怕她迷糊起来记不住,忘了吃,或者吃错了量,只得拜托徐暮云。
米初妍当时听了,不知是怎样的感受。
那个从来不乐意求人的男人,为了她,到底是把头低到了怎样的份上?
一路坚持着行走自己到外厅,即便脚步再虚,即便徐暮云曾不止一次的提及:“实在不行,我抱你出去吧。”
她依然摇头。
说不清是为什么,大约是心里总惦记着,宁呈森介意极了徐暮云,会吃醋,会小心眼,即便,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徐暮云原本是要打车,结果,东西摆放到外头的时候,原卿出现在面前。
有过一瞬,米初妍是极尴尬的,面色苍白的站在徐暮云身边,接受着他母亲的目光洗礼,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跟原卿,还是在纪唯宁的婚礼上见过面,大约是之前有闻徐家的那些事,对纪唯宁的这个二婶,记忆比较深刻。
她记得原卿,但原卿,不见得记得住她。
徐暮云倒是无恙,接过原卿手里的车钥匙,对她道:“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吧。”有原卿在,米初妍极不自在。
哪知,被向来温润的徐暮云厉声驳回:“你这副样子怎么自己走?”话落,又转向原卿:“妈,我送朋友回去,你自己打车回。”
米初妍当下就更不知所措了,想阻止徐暮云,然而,原卿却哎哎着应声,心情甚好的转身走开。
“你母亲她……”米初妍不解,眉头打成结。
徐暮云笑,行李放上车后,才解释:“经历过伤痛,人会变,我很庆幸她变好了。不用介意她对你的态度,事实上,不管我身边谁,只要是女人,只要那个女人是穗城的,我母亲都会这个表现。”
米初妍有些懂,又好像不尽然懂。
徐暮云的意思,是说原卿希望他赶紧把自己的人生大事定下来,并且,最好定在穗城吗?只是,不管如何,这对于米初妍来说,不过是旅途中的小插曲,没有过分记挂于心。
那之后,徐暮云专心开车,而她,则是专心跟宁呈森讲电话。
算上济山医科大的初见,到如今逾两年,她还从未发觉,这个男人竟然还有如此絮絮叨叨的时候。
多数是宁呈森在说,她听,没多少力气,但每次到必须要回话的时候,她却都亮声回。后来,大约是宁呈森感觉到她的力不从心,心疼之余,不敢再讲,只交代让她回去后,给他信息。
宁呈森让她回米家,米初妍满口应下,可是却在电话之后,让徐暮云带她回南都奥园,理由是,她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看见自己的模样,从而落下对宁呈森的埋怨。
米初妍在这边打着自己主意,却不知,那端的宁呈森,早就在她登机之前,给米家父母打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