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疼爱孙媳妇,也会在午后未曾瞌睡的时间拉着米初妍道家长,谈家史。可是相比宁四齐过世之前,到底是缄默了许多。
某日黄昏,米初妍跟在宁婕身后,从研究室回到宁家大宅。
当时家里人都在,很热闹。
近饭点,老太太在家佣的搀扶下,从卧房出来,却因为瞧见米初妍,而停了步,退回到房间,老太太吩咐家佣,把小太太喊进来撄。
外头夜渐黑,不过半小时就要开饭,老太太把米初妍喊进去,家里人并不觉得奇怪,总归她们是有很多话聊的。
可是那个傍晚,老太太却拉着米初妍的手说:“在宁家,是不是很累?”
累吗?米初妍并不觉得,只要心中有爱,怎么都不觉累的。
于是她抿了抿唇,轻轻摇头:“还好。偿”
老太太的眼神像是闪着光,却又并不清明,到底是八十出头的老人了,语调徐缓的说:“累的,怎么能不累呢?小旋累,夏晴累,舒染累,奶奶也累。是奶奶太过争强好胜了啊,年轻的时候容不下半点背叛,容不下宁翰邦,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可是当时心里是真的恨啊,恨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跟火烧心似的,我错付深情给四哥。丈夫如此,儿子亦如此,我和宁翰邦的母亲,舒染和夏晴,我们都是被宁家伤太深了,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跟了四哥一辈子,夏晴还是隐忍了半辈子,情啊,终究害人却又磨人。很多日子我感觉特别不安和羞愧,以致我越来越不敢面对你,想你想得紧,也不敢要求你们从穗城回来。是啊,我没那个脸面,我没教好儿子,也没教好女儿。小森曾经差点弄死了他姑姑,差点而已,那是自小也疼爱他的亲人,他心里有多难受可想而知。所以妍妍,如今看着你每天同小婕同进同出,你知道奶奶心里什么滋味?奶奶心疼你,却又无比的感激你,是宁家欠了你啊……”
老太太的话,很是晦涩。
可是米初妍却又隐隐知道,她在忏悔着什么。
事实上,她没有怨过,怨谁她也不会怨老太太,那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
可是宁呈森差点弄死宁婕,这话从何说起?她一点都不知道,从来不知道……
她惊诧,老太太却无意再多谈,缓缓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
很多事,如今再想,并不那么恨了,不管是宁婕还是宁翰邦,都不那么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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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初妍开始穿高跟鞋,款款精致。
戒指不再只挂在脖子上当项链坠子,也不再一昧的只穿轻便休闲的T恤牛仔。
她开始注重场合,如果外出,便给自己化点淡妆,裙摆落落大方。如果在家,她会整日素颜,换上舒适的衣衫。
不过她在家的日子也实在不多。
说起来有些惭愧,原本提前回来是要帮忙夏晴理理婚礼琐碎的,可到头来,反倒她才是整个家里最忙碌的那个人。
站在夏晴面前,米初妍觉得特别过意不去,夏晴哪里会跟她计较这些,倒是三番两次都叮嘱她,别那么累,把自己累坏了,回头小森怪罪下来,那可怎么了得?
米初妍第一次去婚房,回来呆坐半天。
接到宁呈森电话,是在深夜,他那边不过清晨六点,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处异常清晰,她便知道,他又在医院度过一个夜晚。
他问她,不是说去布置新房吗?怎么回来也不打个电话?我爸说你在卧室呆了半天不说话,怎么回事?
米初妍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摇过头,忽然又发觉,隔着电话呢,他根本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于是,动了动唇:“没事,有点累。”
她不知道宁呈森是不是信了她的话,嗯了声,然后又莫名一句:“婚房是爷爷的好意,情是要领的,如果你不喜欢,以后可以不住。”
“……没有。”米初妍感觉自己有些气若如丝,提不起劲。
他在那边叹了声:“早点睡吧,我很快回来。”
米初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是那样多愁善感起来,视线盯着庭院的蔷薇花,仿似风吹着动一动,都能引起她的愁绪。
不过,随着婚房的布置完成,这样的愁绪也并没有困扰她太久。
只因为那天,她在自己身上发现了一件很惊爆的事情。
那天阳光展露,花香沁脾。
离大婚之日还有六天,离宁家拜祖还有三天,离宁呈森归来,仅剩两天。
太过得意忘形了,以致根本忘了时间。
她给宁呈森打电话,兴奋的喊:“我例假来了!”
“……”宁呈森。
那端无声,她也没等着那端出声,接着又道:“从未如此准时过!从我进省院开始就没再这么准时过你知道吗?!”
宁呈森:“……”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你懂吗?”米初妍高兴过头,竟开始语无伦次,笑的停不下来。
后来想起,宁呈森怎么会不懂呢?怎么可能不懂呢?
意识到自己表达混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端忽来一阵醇厚的嗓音在回答她的话,音色清冽的很:“意味着,你们的大婚洞房夜很可能会泡汤。”
“呃……”米初妍几乎呆滞,那是谁?是谁在接宁呈森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