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考铃声打响,代表一门科目的结束,所有人交卷完毕出门,表情都很轻松。
成群结队出来的人,聊起来都说卷面还算简单,只是作文命题让人产生歧义。
于是这个作文题接下来在每个人的口中被热议了一遍。
夏川走出教学楼,外面一众家长等待着,面色比学生们还紧张。
她找到早等在前面教学楼的苏越洲,两人一块往校门口走去。
由于他身上没带手机,一时间也找不到自家老妈,俩人便目不斜视地一块走出校门,直接往酒店的方向去。
“饿没?”他问。
夏川摇头。
“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她笑了笑问,“你呢?”
他撅起嘴:“不怎么样。”
夏川收起笑,小心翼翼地看他:“不顺利吗?作文没写完?”
他面无表情没吭声。
夏川心沉了下去,停步揪住他胳膊急问:“到底怎么样?”
他将脸转过来看她,起先还没说话,直到她等得心急了,才绷不住笑起来,凑近脸扯住她右边脸颊道:“我有这么背吗?”
夏川紧盯着他,想起早上那事,问他:“昨晚后来是不是又进我房间了?”
他矢口否认:“没有,你睡了我还进去干嘛。”
夏川不信:“你肯定进去了,我看到你人了,鬼鬼祟祟的……”
他这才显露恍然大悟之色:“吼……我说呢,你装睡是不是?”
“……”
一句话就把人给套出来了,夏川头一次在心底为自己打了满分的较量。
“你为什么进来看我?”
“只不过想听听你有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夏川快速解释,“其实吃了药我就睡着了,根本没看到你人。”
这回他眯着眼看过来,指着她道:“给我下套呢。”
夏川沉默地闭嘴不回。
许久,听身边人语带惭愧:“昨天不该让你出来的,今天好点没?”
夏川吸吸鼻子点头,前几天的感冒到现在还有些不适,不过腹泻倒是没了,算是虚惊一场。
接下去几天,两人都没再做些多余的事情,每一科考完在学校逗留一会,或者出门逛圈缓解心情,最后回去调整状态准备下一门。
九号上午的自选模块考完,代表着具有历史性的三天终于结束,代表着又一届承载着艰辛学史的高三即将毕业,奔赴各地发展各自的锦绣前程。
当天中午,每个班级召集在一块吃散伙饭。
饭后,便是回宿舍收拾行装回家。
陈佩宁开了车来接,苏越洲先将自己的行李袋搬上车,随后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地闯进女生宿舍。
这时候的女生宿舍,不论性别,是人可进。
夏川没料到苏越洲会来,不知道是找谁打听的,等他找到的时候,愣是站在宿舍门口抬头看门号,然后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里面收拾东西的她,问了声:“你住这边?”
夏川忙着蹲地上挤袋子,一时没注意,回头看见某人面色不对劲,赶紧将已打包好的袋子推到门口招呼他:“你是来帮忙的吧,赶紧拿下去。”
苏越洲突然将手掌钳住她后颈,汗液交融,黏得她不舒服,整得像个受气包,却也惊颤颤地回问:“对啊,怎么了呢?”
他看着她一时没做声,最后剐了她一眼,依言当起了搬运工。
夏川忽然间就懂了那个眼神,叫做秋后算账。
秋后算账的时间来得不迟,等最后一趟一起下去的时候,他就发问了:“以前问过你住哪边,那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夏川打算装糊涂:“嗯,那时候我说了什么,我也忘记了。”
她原是想就这样糊弄过去了,让他也有个台阶下,偏偏某人却自翻囧事,拼命让她回忆:“你们宿舍以前有没有捡到过楼上掉下来的东西?”
夏川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苏越洲一直观察她表情,瞧不出哪边不对劲,想张口解释什么,最后终是被他那具要尊严的脸面给堵了回去。
“没什么。”
夏川见他打住了,突然间就起了反报复的心思,到了楼底下,趁走在他前面的一定距离处,在人群中回身大喊:“是不是red啊?”
喊完这一嗓子,她也没看某人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变化的,直接甩腿跑起来,心中一阵暗爽。
再后来,见他回到车内,跟她一样上了后座,理由是前面太挤,后面可以躺平睡。
夏川偷偷摸摸斜瞄了眼,没见他脸色有多么不自然,或许是恢复了平静,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枕着双臂靠在那边门上回视她,眼中满是戏谑的精光,看得她一阵心虚忙瞥头望窗外。
苏越洲后来也没闲着,拿起手机上网看新闻。
夏川听歌到一半,感觉手臂被人推了推,回头一瞧,见他拿了手机过来给她。
“这个新闻,你看看。”他煞有介事地说。
夏川心中好奇,接过来一看,这哪是什么新闻,不过是他编辑的一条草稿短信,专门写了一句话给她看。
【上午考试我碰见住我们对面那个女的,想知道我跟她说了什么话吗?】
夏川压根不知,将手机还给他,示意他有话快说。
苏越洲碍于自家老妈在前面,只得在手机上面重新打下一行字,再递给夏川看。
【她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你怎么不去问我女朋友,她说不认识,我又说女朋友天天跟我住在一起怎么会不认识。】
“……”
苏越洲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继续编辑。
【她说你告诉过她我们是龙凤胎,我说我们是青梅竹马,那是你专门用来骗人的。】
夏川:“……”
如果不是车内还坐着一位家长,夏川简直想掐了他的脖子,自己平白无故被他扣了一顶心机帽,还不能在场伸冤,简直憋屈。
就这样一路憋屈到家。
车子才停住,院内的菜花便喊了起来,这是因为熟悉陈佩宁的停车声,甚至记得今天快是它主人回来的日子。
苏越洲听见菜花喊,开门便进去交流动物界的感情,忙得夏川一个人进出搬东西,经过院内的时候瞥了一眼,就见菜花挣脱他爹的怀抱跟在她屁股后面跑过来,像黏主人一般黏着她。
夏川知道,这是菜花亢奋的表现,难得这只狗头一回像对待座上宾一样对着她,不知是否狗脑开窍了。
她露笑尝试着回摸了摸它的脑袋,这朵花居然做出了温馨享受的表情。
*
暑假里,在等待高考成绩放榜之前,陈佩宁给俩孩子去报考了学车,几天练下来,俩人都晒得黑了三层。
此外,夏川不得不佩服知子莫若母,每当日子闲下来,苏越洲就整天跑得没影,重新投入了游戏的怀抱。
就连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也是夏川帮他在网上查阅了总分。
当时吃晚饭的时候他还提起,等时间一到一块查成绩。
结果,他大爷吃完便拍屁股走人,显然忘记了正事。
这是一个紧张的过程,又像是一个重要的仪式。
夏川既慌张又期待,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先在查询网站输入了苏越洲的准考证号。
几乎是点击确定的那一刻,各门分数立刻在眼前跳了出来。
夏川第一眼没看到总分,视线捕捉到多门高分飘过,英语竟然没她想象中的差,倒是语文相比之拉了更多的分数,总体看起来还是挺稳妥的,省内数一数二的重点已不在话下。
这一串分数夏川看了许久,越看越不敢查自己的。
她先上了会网,在各大有关高考的贴吧逛了个遍,已经有不少人在爆料自个总分的,但她看了一圈下来还未有超过苏越洲的。
后来,有人传谣说哪个中学的哪个同学是本届文理科状元,接着又有人反驳,一时间热闹非凡。
直到苏越洲回来的时候,夏川仍旧在看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帖子。
“成绩看过了?”他走进书房问。
夏川点点头:“你考得不错。”
她起身,让位置给他查。
“你考了几分?”
夏川挠了挠头:“还没看。”
“不敢看?”他笑,“只看了我的吧。”
夏川捏住自个的准考证不吭声,她也很想看,但害怕来早的是失落感。
“早看晚看都摆着定局了,你还期望跟存钱一样长利息?”
夏川慢吞吞地将准考证递出去,“要不你帮我看吧。”
苏越洲哼了声,将纸片抽过去,坐下来之前指着她脑门:“没自信。”
他开始依次输入准考证号,夏川闭起眼睛不敢看,先跟他声明:“是好是坏都别太大反应。”
“晚了。”她只听见他说,“成绩跳出来了,我看看……不对劲……你怎么考的这副德行……”
夏川一颗心被揪起来,像是跌到了悬崖边,被刺激得赶紧睁开双眼看个究竟。
……
但是眼前这分数,完全比她预期的都要高呀。
“今年的理综不难吧?”他在旁边乐。
夏川将那些分数来回看了好几遍,嘴角忍不住上扬,终于相信艰苦的付出是能够得到回报的,仅是最后的总分就让她感觉未来跟他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接下来几天,高考分数一直是被人热议的话题。
苏越洲头一次拿到了全区理科状元,这个消息让三中的贴吧炸开了锅。
一时间,亲戚朋友老师纷纷发来贺电。
后来,夏川看了看全省理综状元,对比苏越洲也仅高了六分而已。
但实话讲,在严苛的高考政策下,他们分数的含金量相对省外来讲都格外高。
填报志愿以后,暑假还剩余很久。
苏越洲开始没日没夜地往网吧跑,方城也一身热乎劲,仿佛当初在感恩教育的台上只是大家的一个幻想。
朱甜在棒冰批发部打工,因人手不够喊了夏川一起去帮忙,两个人便每天在酷热的暑夏守着冰柜卖冰棍,赚着一点可怜的零花钱。
某天傍晚,她俩还守在岗位上,苏越洲和方城人手一辆小毛驴开了过来,显然是来接她们下班的。
朱甜开玩笑说:“我们辛苦赚钱养家,你们倒好,钱挥霍完了来讨债了?”
这话激得方城直接扔了一张二十,“谁说没钱了,来二十支老冰棍,给我老婆消消暑。”
朱甜扁嘴:“方少,你这么有钱,怎么不买哈更达斯?”
方城笑:“咱们乡下人,没有哈更达斯,你不要吃老冰棍没关系,老光棍这里有一个,求你收了吧。”
“去你的。”朱甜说着,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终于送完最后一波来批冰棍的人,老板看时间差不多,让夏川和朱甜可以先走了。
走之前,四个人人手一支棒冰吃起来,夏川选了支绿豆的,苏越洲也拿一样的,他给她拆包装纸,没等夏川准备好,一口塞进她嘴巴里。
夏川:“……”
夏川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嘴,干涸的口腔几乎将整支棒冰给糊住了,稍稍移动就能破皮似的。
苏越洲见状笑起来,命令她:“别动!”
夏川像个第一次吃棒冰的孩子,表情怪异傻乎乎地站着,只等着时间的解救。
苏越洲面对她而站,两手搭放在她的肩上,头稍稍俯低凑近她嘴。
夏川意识到不对劲赶紧扭头,却被他按住再次责令不许动,接着她感到嘴边吹来一股热气,甚至还带有似有似无的舔.弄,挠得她心尖痒痒,仿佛口中被冰得麻木过头,随之而来是火烧的灼热感。
那个并不能称之为吻的接触,在夏川心中却深深扎了根,这是他们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近距离亲热。
而她却木然地杵着,忘记了反抗。
“哇靠!你们在干嘛?”朱甜率先注意到不对劲,冲过来凑热闹。
夏川赶紧背过身将口中已经能移动的棒冰拿出来,脸色一片酡红,夕阳照在脸上,更像是红彤彤的熟苹果。
而身边那个趁机做坏事的人,却一脸自然,大方地回应:“做你们经常做的事,很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