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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一阙静默地看着未央,注视着未央的目光专注而暗沉——
他终究还是让她感到害怕了……
而当未央旋过身来,对上上官一阙幽深暗沉的黑眸,像是意会到什么,未央蓦地停住脚步,依上官一阙所言,在他跟前坐了下来……
上官一阙稳了稳心神,半响后便蓦然开口道:“未央,我想跟你谈谈关于锦年的事。”
闻言,未央愣了愣,随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以为未央又要回避,上官一阙正想要说些什么,可未央却适时地开口止住了上官一阙欲要说出口的话语:“好,那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不等上官一阙反应过来,未央便淡然开口道:“你其实没有忘记过锦年,是吧?”
见上官一阙点了点头,未央又轻声问道:“你早就知道锦年其实就是闰则?”
闻言,上官一阙迟疑了下,一边微微颔首点了点头,一边细细地观察着未央神情的变化。
可未央像是不甚在意般,继续淡淡地开口道:“你知道他爱着你?”
上官一阙愣了愣,随即便思绪难明地沉声回应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像是上官一阙的那一句“我知道” 刺激了未央,未央不禁拔高了声音,急声开口道:“那你为何还对他如此残忍?他深爱着你,连我自己都自愧不如!你为何还要用冷言冷语伤害他?他既为锦年又是闰则不过是因为他爱你!”
乍闻未央激动的低语,上官一阙蓦地一个旋身来到未央面前,握住未央的肩头,直直地盯着眼前颤抖不已的人儿,难掩愤怒地低吼道:“央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你是要我回应他的爱?该死的,别跟我说你希望我这样做!”
“不——不是这样的,你这样说太不公允了,我根本就没有退路!我只是……闰则他……他死了!我们却……他那么爱你……我却……”未央抬起粉拳捶打着上官一阙宽阔精壮的胸膛,情难自抑地哭喊着……
他怎么能这么问?
他怎么能这般曲解她的意思?
她只是……她只是觉得不该……
就好像她是踩着闰则的尸体赢得了他的爱!
该问怎么办的是她——他要她怎么办?
什么都不管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要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傻傻地相信着他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上官一阙!
其实她根本什么都不是——他有的是能力,操控着这一切,操控着她的人,她的心!
未央抬起婆娑泪眼,痛苦地摇着头,紧咬下唇的可怜模样,让上官一阙不禁一阵心疼,再一个使劲,便把未央娇小的身子紧紧地拥入怀里,把头靠在未央颈项处,哑声低语蓦地自耳边响起——
“央儿,闰则之死,是我预想不到的。我知道他的爱却放任不管,可以说是我自私了,可我的怜惜,我的心疼只够给一个人,你要我怎么办?我回应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挥剑斩情丝!”
像是意会到上官一阙低语中未说出口的,压抑之下的悠悠深意,未央缓了缓,可声音还是禁不住抽泣着:“你是说……你是为了帮他,才会用冷言冷语伤害他的?”
见未央渐渐平复过来,上官一阙稍稍移开了点,对上未央的视线,沉声低语道:“锦年是我幼时玩伴啊,央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可以,我断不会去伤害锦年的!”
上官一阙难掩沉痛地半阖着黑眸,薄唇紧抿,神色复杂的俊脸思绪难明——
谁道是决绝之人必是狠心之人?
谁言话出伤人者必是毫不在乎?
他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如果他真的想要利用锦年,他大可不必费尽心思为锦年铺好后路,他是有心要帮锦年的啊!
可锦年的爱太过偏执,如若锦年自己不能从这份扭曲了的迷恋中解脱出来,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所以,他便想籍以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语好让锦年对他心死,从而斩断青丝,重新开始!
可现在看来,是他错了,锦年死了……
上官一阙的确是错了——上官一阙他无法理解,锦年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想要他的什么回应,锦年只是像飞蛾扑火般,爱他已经是锦年的一种本能了,又谈何解脱呢?
因而,锦年自是不懂上官一阙看似冷漠残忍的举动下隐含着的如斯深意,锦年最终还是无悔地奔向死亡,用噬魂散结束了他的一生!
可锦年终究是不甘心的,这只扑火的飞蛾即便是燃尽他的生命也要激起上官一阙与未央之间的火焰——或许这是锦年想要上官一阙永远记得他的方式吧。
未央静默地凝视着难掩沉痛的上官一阙,像是在思虑些什么,半响后,未央吸了吸鼻子,啜然开口道:“上官一阙,我不确定了……”
话音刚落,上官一阙便猛地睁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未央,偌大的黑眸空洞而无神——
未央语带啜然的一句短短不过十字的话语,威力非凡地在上官一阙沉浮着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她说,上官一阙,我不确定了……
不确定什么?
不确定他是否还值得她爱吗?!
一思及此,上官一阙蓦地脚步不稳地退了退,偌大的黑眸里渐渐有恐惧浮现——
如果有一天,这个让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腾起了想要把她纳入羽翼下保护的女子,不再爱他了……
如果有一天,这个让他思之如狂,爱之不够的女子不再用盈满柔情蜜意的目光注视着他……
如果有一天,这个让他感到恐惧,让他直想镶嵌在身体里的女子不再为他所有……
他会疯掉的吧?
好一会后,上官一阙收回注视着未央的视线,微仰起头,痛苦地闭上双眼,再睁开双眼时却已是思绪难明——
顿了顿,上官一阙哑声开口道:“央儿,你不确定什么?我上官一阙绝非善类,可我绝不负你!我全心全意爱着你,难道这还不足以抵去你的恐惧,你的不安吗?”
上官一阙忽地扬起一抹笑,企图化去眼底深沉的哀伤,半响后,上官一阙又沉声低语道:“你可以体会锦年爱我的情,可为
为何偏偏不能体谅我深爱着你的心?”
上官一阙的低语猛烈地扯动着未央的心,在未央再也抗拒不了上官一阙深情的那一刻,未央不知怎么地,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一阙,在我面前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乍闻未央的低语,上官一阙不禁有一刹那的怔忡,随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蓦地垂下眼帘,冷峻的脸庞微微抽搐着,布满了挣扎之色……
而上官一阙难掩挣扎之色的反应无疑是促使未央动摇着的心再度退回到心墙之内,而萦绕在心底,经久不散的疑惑也随之变得明朗——
未央深吸一口气,喜怒难分地开口道:“一阙,其实你早就知道我被困在水月阁了吧——那天晚上,半梦半醒间,有人自窗而入前来探视我,应该不是我自做梦那么简单吧?”
上官一阙看着思绪难明的未央,静默半响后,终是缓缓地开口承认道:“你不是做梦,的确是我。”
闻言,未央蓦地扬起一抹浅笑,继而淡然开口道:“如果我不是蓦然惊醒,你是不是打算悄然无声地离开?就好像你从来没来过一样,让我继续像个傻子般苦苦等着你前来解救我出去?”
未央淡然语气中难掩嘲讽,这种嘲讽,更多的是一种自我的哀然。
上官一阙依旧静默地看着未央,黑眸里似有千思万绪掠过,半响后,上官一阙木然地点了点头,薄唇微张,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上官一阙,你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吗?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你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吗?那你是为何明知道我被困于水月阁,却还只是前来探视一下就想要悄然离去?”
说到这时,未央明显有些气息不稳,刚刚褪去的泪意又浮现在眼底,未央定定地看着上官一阙,凄然低呼道:“如果不是睡得极不安稳的我,感应到你的气息……我……”
上官一阙的沉默刺痛了未央的心,让未央禁不住有些歇斯底里:“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异常的举动让我梦境现实难分,我被锦年怎样的羞辱?!这就是你说的绝不负我?上官一阙,你让我感到心寒!”
未央歇斯底里的的疾呼犹如千斤顶分毫不差地直往上官一阙袒露着的心底压去,上官一阙的心顿时四分五裂,压得直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后,上官一阙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才呐呐地低语道:“央儿我……我当时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我不能带你走,我必须保证锦年——”
“够了!上官一阙,一阙,我们先各自静静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好吗?”上官一阙的前言不搭后语激起了未央心底的抵触,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未央禁不住断然打断道。
闻言,上官一阙不禁眼神一黯,可也明白在未央心情还未平复过来时,再多说些什么,再解释什么都是徒然的……
而上官一阙也不愿逼得未央太紧,只能难掩苦涩地哑声道了一句:“好——今晚你先在水月轩好好静静,明早我们再好好谈谈?”
一语既毕,上官一阙见未央木然地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未央一眼后,随即便叹然地走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