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麻烦他的,但一时半会她根本不知道该联系谁,也不知道要如何向邻居解释。
别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自己跑去医院,就是去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医生的目光。
反正她是没见过有四岁的孩子自己去医院的。
悦一沉很快就赶到了,进门之后一句废话都没有,抱起女孩就往楼下冲。
一直到到了医院挂上药水,司栗的神智才恢复了一点。
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护士在责备他:“是怎么做爸爸的?这么一丁点大的小孩能乱吃东西吗?而且这大晚上的,就只穿这么点……”
悦一沉低眉顺眼的捱着骂,模样甚至有些可怜,“这个要不要再调慢一点?我怕她疼。”
护士懒得理他,低头发现她睁开了眼睛,朝她笑了一下,“小朋友醒了?”而后又对悦一沉说:“先生,麻烦把你女儿挪一下,把床位腾出来给更需要的小朋友吧。”
悦一沉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往外走,护士在后面帮他举着药水,一直挪到了输液大厅。
他没有把她放在椅子上,而是继续把她抱在怀里。司栗因为不舒服,倒也顾不上害羞别扭,反而窝了窝,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护士又端来一杯水递给悦一沉:“等会喝点淡盐水补充一下,药水吊完了按铃。”
悦一沉接过水杯,“谢谢。”
他低头,看到怀里的小人儿耷拉着眼皮,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有些怜惜,“怪我,不应该让你吃火锅的,吃了辣的又给你吃冰的。”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非要吃的。”司栗小声的说。
男人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苍白的脸颊,声音柔和,“喝点水吗?”
即便是她不想喝,也知道眼下身体需要补充水分,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在他凑杯子过来的时候小口小口的喝了半杯。
“还难受吗?”悦一沉问,放下杯子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小手搁在手心,试图捂暖她因为吊针而冰凉的小手。
“好多了。”司栗声音软软的,仰着头看他,“但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男人笑了笑,眸色很深,“我没有走远,就在小区旁边的商场逛了逛,又给你买了几套衣服。”
“……是牌子的吗?”她认真的问。
“tc家的,我给唯唯送过,她很喜欢,算是法国童装中的小香奈儿。”
司栗眯起眼睛,“那我也很喜欢。”
悦一沉失笑,“非大牌不要,真是养不起。”
司栗也和他开玩笑:“没人要你养啊,是你自己痴汉。”
被这样说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虞,反而还伸手拨了拨她落在脖子里的头发,让她更舒服一点。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了。
司栗在这带着宠溺的温暖怀抱里又睡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拔了针,正被悦一沉抱上车。
“好些没有?”悦一沉一边在她脑袋下垫抱枕一边问。
“恩,肚子不疼了。”她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刚毅的下巴,有些恍惚,“现在几点了?”
悦一沉顺手给她盖上小毯子,又低声嘱咐,“一点多,你先躺一会,别再睡着了,等会到家吃了药再睡。”
她哦了一声,模糊中看着男人坐进驾驶座,利落地点火挂挡,起步时却很轻缓。
简直绅士到了极点。
等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司栗又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她自行开了车门跳下车,怔了一下之后茫然地望着完全陌生的停车场,“到哪了?”
悦一沉从车里拿出毯子裹到她身上,顺手把她抱起来,“我家。”
“啊?为什么……”她反应过来,在他怀里扑腾起来,“我不去你家,我要回自己家啦!”
悦一沉没有搭理她,迈着大步子往电梯走去。
她自知今天已经非常打扰他了,不敢再麻烦他,于是强烈要求要回自己家,“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我保证不会再出问题了。”
悦一沉捏了捏她的鼻子,“从这里去你家要二十多分钟,来回得一个小时了,我还要不要睡觉啊?”
虽然知道他这只一个借口,但司栗还是瞬间就怂了。职业道德在作怪,他明天还要工作,她不能影响他休息。
于是被乖乖地带到了他家。
悦一沉就在工作室附近的一间复式公寓里,房子不算大,但空间利用得很好,整体是浅色优雅的格调,很符合他的风格。
悦一沉单手开了门,一直走到沙发边才把她放下来。
“悦一沉,你要一直养着我吗?”司栗身上还裹着他的毯子,坐在那就像一颗甜美的糖果。
悦一沉看了她一眼,从袋子里取出刚刚给她买的粉色拖鞋,顺手给她换上,而后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问:“可以吗?”
司栗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不会觉得麻烦吗?”
“这么可爱的娃娃,养十个都不嫌烦。”
司栗语塞了。
悦一沉带她上了楼。
“今晚你先住这里,床单被套都是刚换的,里面有独立的浴室。”
司栗忙不迭点头。
悦一沉将她放下,顺手开了灯,把带回来的那一堆服装袋子整齐地放进衣橱。
司栗爬上床,摸床头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一个开关,旁边的窗帘缓缓打开,透过落地窗,司栗看到一个漂亮的露台。
露台很宽敞,有桌椅和太阳伞,还有一个小吧台,旁边嵌了一个游泳池,地灯的映射下,游泳池泛着幽幽蓝光。
司栗觉得自己小看了这间公寓。
悦一沉瞧她一直盯着落地窗外的泳池看,目光勾勾的,忍不住提醒:“别去游泳,容易溺水。”
司栗反应过来之后一脸失望,她差点又忘了自己没有一米高。
悦一沉不忍心看她失落,连忙又安慰:“明天去给你买个游泳圈就可以游了。”
司栗兴致缺缺的,“套个游泳圈还叫游泳吗,那叫泡水好不好。”
悦一沉觉得好笑,但看她这副样子又有些担心,忍不住叮嘱:“真的别游啊,你这小胳膊小短腿的,万一真的出事就难说了,大意失荆州,你别忘了你今天是怎么进的医院的。”
“知道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爸带我去考古,他忙得忘记了,让我一个人在湖边玩了一天。”
言下之意是他比她爸爸还啰嗦。
悦一沉摸摸鼻子,不明白她是怎么长那么大的。
晚上司栗躺在那张看不到边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大概是白天睡得多了,也大概是已经过了睡觉的时间节点,她毫无睡意。
这一天过得太过奇幻,以至于她一直都是处于亢奋状态,也刻意忽视了那会让她不安的念头。
而到了此时,夜深人静时,她不得不直面那些问题,不得不开始惊惧。她这具身体到底怎么了?她会一直这样吗?万一再也无法恢复,她该怎么办?
在这种情绪之下她越发无法入眠。
悦一沉洗完澡出来时听到司栗房间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敲门,“司栗?你还没睡?”
女孩在里面恩了一声。
她没开门,悦一沉也不好闯进去,只能下楼热了一杯牛奶端上来,“司栗?”他敲门,“开一下门。”
里面窸窸窣窣了好一阵门才打开。
悦一沉不太适应,隔了一秒才想起低头,而后才看到那个小家伙的脑袋,“在里面干嘛,还不睡觉?”
司栗开了灯,转头往房间走,“睡不着。”
悦一沉刚想问那是什么声音,就看到女孩走到墙根,两手往地上一杵,双脚往上翻,蹬地立了起来。
悦一沉吓了一跳,连忙搁下杯子过去,接住立不稳往下倒的人儿。
“别做这种危险动作啊,摔坏了怎么办。”
语气里有浓浓的心疼。
“唉。”司栗盘腿坐在地上,表情很是挫败,“我要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到底有何用?”
悦一沉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把她抱到床上去,揉了揉她胖乎乎的小胳膊说:“怎么了?早上不是还挺高兴的吗?返老还童,多少人羡慕不来。”
“可是我也不想再重新来一次啊。”她的声音很沮丧,“而且万一就一直不长大了呢?莫名其妙的都快三十岁了突然变成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我都嫌弃我自己。悦一沉你说我是不是被外星人注射了什么东西啊?”
还是辐射病变?新型病毒?她都不敢说,想想都觉得可怕。
“生活不能自理?我看你挺能的呀,不是还要自己回家的吗?”悦一沉调侃完了又安慰她:“而且你这么可爱,谁会嫌弃啊。”
司栗完全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只是捂着脑袋一脸焦虑,“这也没法工作了,没有收入要怎么养活自己?还要重新读书吗?杀了我吧。”
明明是个小丫头,却一脸老成的说出这种话,格外逗。她这么烦恼,悦一沉的心情却异常的好,或者不如说说他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错,“我养你啊,我很想要个女儿。”
“我有爸爸的!”
“所以他如果不愿意养,我来养。”
司栗更加头疼,“现在是该一脸认真地讨论抚养权的时候吗?”
“抱歉,只是想让你别担心了。”悦一沉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逆来顺受,早睡早起,好好生活,就当是老天送给你的一份礼物。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明天再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怎么样?”
司栗耷拉着眉眼,悦一沉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最后也只是递过牛奶,“来,喝口牛奶睡觉。”
“我不爱喝牛奶。”
“喝一点比较安眠。”
她只好接过了,抿了几口只好又催促他去睡觉,“明天你还要拍片,赶紧回房休息。”
悦一沉揉了揉她乱蓬蓬的头发,“恩,你也睡吧,别折腾了。”
盯着女孩躺下后他才转身出去,关门的瞬间才想起她忘记吃药了,于是又敲门,“司栗,吃了药再睡。”
无人应答,即便是知道她在装睡,悦一沉也舍不得叫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