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想要相信,但是现实似乎真的与她想当然的认知有那么一段距离。
“阿舜,我们回来啦。”
开门声响起,洪芷萱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却是杜砚与秦蓁蓁。
“你们怎么来了?今天是工作日,不用上班吗?”
颜舜华从床上翻坐起来,又惊又喜。
“响应党的号召,所以就请了假过来看你啦。你怎么样,还是很不舒服吗?”
杜砚一上来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热。
“我没事,你别听阿布瞎说,我只不过是昨晚没怎么睡好,所以如今补了个觉而已。”
洪芷萱却看向其余两人,耸了耸肩膀,“我说的没有错吧,的确是有古怪。你看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转过来,一直在如今如今个不停。
之前要不是看见她真的与人隔空交流,我都以为她内里被人给换了个芯子。”
秦蓁蓁并没有下论断,只是也跟了过来,翻了翻她的眼皮,又去搭脉。
“怎么样?她体温挺正常的,没什么事吧?之前说话除了关于记忆混乱,不见有什么太过反常的地方。”
杜砚神情担忧,颜舜华哭笑不得。
“我真的没事,你们别瞎紧张。只不过是突然之间有点混淆而已,我想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如今也能够……现在也能够跟他联系上,慢慢的都会想起来吧,或者只是我做了个梦而已,只不过梦境太过逼真,以至于现实生活中的我也变得糊涂啦。”
“初步检测看的话,身体的确没有问题,有空的话就去医院照一张脑部的ct图,看看有没有产生什么不为人知的病变。
很多时候病人就是因为脑部突然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变化,多了一点什么或者少了一点什么,或者原本的什么东西变成了另外的东西,以致彰显于外时身心俱变,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更别说我们这些外人。
至于什么跨时空恋爱什么的,这么天荒夜谭的故事想一想就好了。
阿布在神神叨叨上兴趣太浓,从小到大一直就没有变过,难道你们两个也跟着中了毒了吗?
尤其是你,阿舜,你一直是个十分理智的人,怎么也跟她们一样?
就算记忆出现了一些混乱,但是我看你认知功能还在的,既然跟以前一样,那么就没有道理,会被阿布给牵着鼻子走。”
秦蓁蓁学医,而且还是一个外科医生,她只相信数据,对于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来都是敬谢不敏。
“蓁蓁,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你没有听阿舜说了吗?她已经跟那个男人联系上了,那个沈先生看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否则的话阿舜也不会看上他。
要知道在阿舜消失了整整一年之后,沈先生依然在等着她。在古代那样的环境下,有几个男人能够守着一个消失的女人整整一年?
而且听说他年纪不小了,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并且也正是需要子嗣的关键时刻。
虽然我也不太相信所谓的永恒的爱情之类,随便不可否认的是,从这一个行为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对阿舜的确是抱有真挚的感情。”
洪芷萱愤愤不平,秦蓁蓁却嗤之以鼻。
“你是亲耳听见了那些甜言蜜语,还是亲眼看见了他对阿舜有多好?
那位沈先生,九成九是不存在的人物,是阿舜身体机能失调所产生的一个后遗症。
即便他是传说当中极小的概率所说的称为奇迹的东西,你也会说了,他跟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既然这样,那跟不存在有什么两样?
他没有办法真正的照顾到阿舜,就算他自身有那个本事,我们也没有办法亲自看到,他更没有办法亲自去验证,他的存在对于我们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个玩笑,是个一戳就破的泡影。
难道你想让阿舜一辈子跟一个碰触不到的恋人生活在一起吗?柏拉图式的恋爱也许会满足一个女人精神上的需求,但是绝对没有办法抚慰一个女人自然的生理需求。
如果沈先生真的存在,那么持续这样的一段关系只会让两人都陷于崩溃。哪怕是真爱,也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就这样和平分手,相见不如怀念。”
说到后面,秦蓁蓁直直的看向了颜舜华,就像是要看见她的灵魂里去一样。
她们认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真正熟稔起来的时间也已经有十五年。在很多时候不需要用言语,就已经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对方说这些话到底指向的是什么。
颜舜华没说话,等着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应对。
“你交的朋友都很不错,看来的确与你情同手足。她提的问题太尖锐了,如果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处在同一个时空的话,也许真的只能够互相渴望也互相折磨吧。
只是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放手,不管你在不在我的身边,你都活在我的心里。”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颜舜华还是老老实实的原话照搬,鹦鹉学舌了一番。
“‘是想要把自己当成坟墓,去埋葬阿舜’的意思?呵,一个泡泡般的存在,居然也敢如此大言不惭。我就当你是真实存在的好了。
在我们这个时空有一句话叫做,喜欢谁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对方并没有同样的意思,更不曾回应,那便与人无关。”
在眼神压力下,颜舜华当起了现场同声。
“这话颜舜华曾经说起过。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哦,‘如果当初我死活不开口撩你就好了,如今挖了洞还得自己填。’”
他的话让颜舜华原话照搬后愣了愣,瞬间无语。
什么叫做挖了洞还得自己填?
“你的意思是,阿舜早已经对你做出了回应,你们的事情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们这些朋友插手不得是吗?
沈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阿舜现在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不管她之前是不是魂穿过,在我们的眼里她一直都在,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也许对于你来说是十几年的时间,但在我们这个世界也许只是一个打盹的片刻。
她就在这里,即便是消失过,也只不过是瞬间而已,只要你不出现,那就是可以忽略过去的模糊的时间片段。
一辈子很长很长,即便是以十年来算,也会有十个十年,而你,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对于阿舜来说,并不重要。
对于你来说,十几年也只不过是十分之一的时间,忘记虽然有些难,但并不是不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这些朋友一直都秉持着相似的三观,比如时间可以抚平一切的伤痛,而抚不平的,执拗下去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还不如就此掩埋绝口不提,许多事情装着装着就会变成真的。
阿舜的个人世界看起来很小,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一员。
沈先生既然是一个大家族的掌舵手,那么必然身负重担,有许多为难的事情,硬着头皮也得上,身不由己,更加心不由己,压根就没有必要耗费时间在我们阿舜身上。
你需要承担的是整个沈氏家族的命运,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不管是从理智出发也好,还是从情感出发也好,我们都不希望阿舜受到丁点伤害,而你,实话说,条件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即便你对阿舜的感情再真挚再深厚,你的出身注定了,你没有办法百分之一百的为她一个人付出。
作为她的朋友,作为她的姐妹,你认为我们这些人会同意你进入我们的世界吗?
阿舜是个安静的人,即便是放浪形骸大哭大笑的疯狂时刻,也都能很快的找到方法冷静自持,回归到日常波澜不惊的生活。
一直以来她都尽量活得纯粹,她讨厌复杂的东西,非常非常的讨厌代表着麻烦的一切人事。
我们这些朋友也尽量的满足她的要求,所以平日里从不会轻易惊扰她。
我们都知道,她非常的享受独处,假若只能够在独处与朋友之间选择一个的话,即便内心难以割舍,她也会选择独处而不是我们这些朋友。
并不是说我们这些朋友不重要,也并不是说她不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只单纯的因为,独处于她而言,是像空气一样,存身立命的必需品。
你这样过于复杂的人,只会搅得她的人生一团槽。
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话,你压根就没有爱到深处。
如果你的确深爱她,你必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就该明白这是上天对于你的警告,也许也可以说是礼物,让你能够使阿舜重新回到原先的轨道上,获得岁月静好的可能。”
对于一些观点,大体上颜舜华是赞同的,但是就此翻译过去却让她觉得压力山大,莫名其妙的,她觉得他会生气。
能不说吗?
她无声的用眼神抗议着。
抗议无效,赶紧告诉他,让那个男人识相点,快点消失。
秦蓁蓁不是御姐,但在遇到关键事情上,她向来雷厉风行,比意志坚定心肠冷硬的男人还要男人。
颜舜华抿唇,与闺蜜对峙起来。
这是她的事情,她自己能够处理,如果不能处理的话,她会向她们寻求帮助,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自己还一头雾水当中,即便有些明了,记忆却不复存在,哪怕她心底里直觉的相信那个男人,理智上却仍旧需要时间来仔细捋一捋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细枝末节。
她需要时间,而不是在仓促之中就判了别人死刑。
秦蓁蓁却双手环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意思不言而明。
别废话那么多,赶紧传话,不管怎么样,做决定的也不会是她一个人,更何况其实在她们这些朋友看来,这样的一段匪夷所思的关系,不管是谁做决定都没有用。
因为时空的原因,存在的人也等于不存在,其他的一切问题都是扯淡。
颜舜华毫不示弱,并不是说她在维护他,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慎重一些,因为她直觉那不是幻相。
应该说他已经证明了他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因为条件限制,所以她没有办法亲手触摸到他,也因为自己的缘故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起来,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这不是因为时空不同的缘故,就可以抹杀掉他们曾经交往过的事实。
如果她没有失忆,不,如果她没有回来,她依旧留在了大庆,那么如今他们应该正处于新婚燕尔的时期。
哪怕如今什么具体的细节都想不起来了,可是只要互换一下角度,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一想,如果那个人换成了是自己,失去了心爱的人,她也会发疯的。
一年之后重新联系上对方,她也会欣喜若狂,被人质疑也会心灰意冷,却仍然满心期待,等待着对方醒转,等待着对方想起一切。
如果想不起来,那么就想尽一切办法让对方能够重新爱上自己。
如果没有办法再让他爱上,她也一定不会舍得放手,她会遵循内心的情感,选择静候一旁,默默的注视着他的生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静水流深。
如果她的确爱上了对方,那么,他必然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他的确如同他所表现的那样,如此深爱她,也必然会了解她的想法。
见两人都不甘示弱,杜砚用手肘撞了撞洪芷萱,“阿布,怎么办?她们大眼瞪小眼的,该不会吵起来吧?太可怕啦。”
她小小声的问道,但是即便再小声,在寂静的室内也还是让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秦蓁蓁首先转移了视线,离开房间到客厅里去找水喝。
颜舜华也垂下了眼眸。
“你的朋友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让你左右为难了?
我大致了解你朋友们的那些性格,当初还想着假若有一天我也能够跟着你回到你的时空去,也相当于陪你回娘家了,所以你总觉得应该提前给我打一针强心剂。如今想来你还真的十分有先见之明。
说吧,夫人,为夫可不是玻璃心肝,没那么容易碎成渣的。”
久等不见回音,他猜了个*不离十,终于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