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江意雨一番话,江意水可算是开心起来。
回房自己涂了药,就等着薛崇来哄她。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天都黑了!
她让沉寒去找萧言问问,结果萧言也不在。
薛嬷嬷道:“船一靠岸,郎君就带着人上岸了,像是有什么事要办。女郎若是有什么吩咐,找老奴也是一样的。”
江意水说不用,“没什么大事,麻烦嬷嬷了。”心里有些闷闷地不开心。
本来嘛,两个人都互表过心意了,按理就该时时腻在一起啊。
结果他倒好,说走就走,丢下她一个人!
晚膳吃的是昨天钓上来的鱼,还是和昨天一样,和着胡椒粉一起烧汤。
她气鼓鼓地喝了好几碗鱼汤,身上发了身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玄素这两天跟着沾了福,膳房的人还给它弄了小鱼干,平时也可以当零嘴吃。
小鱼干当然被兰莹保管了,算是奖励,只有玄素乖得时候才给两个。
可把玄素给馋的,看到江意水喝汤都有些按耐不住,轻巧地跳上桌子,围着鱼汤开始转圈。
“喵喵喵。”它对着江意水哀哀撒娇。
江意水噗嗤一笑,用了揉了揉它的脑袋,“小馋猫,这个你可不能吃。兰莹,就给它一个小鱼干吧,它今天也乖了是不是?”
玄素拿脑袋蹭她的手,它现在可机灵了,知道谁说话算数,专门在江意水跟前讨好,对着兰莹,就是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把兰莹给气得。
看见了玄素吃东西,不免就想起它主人。
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刚想着呢,门外就响起了叩门声,沉寒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微微吃了一惊,“薛郎君,你回来了。”
薛崇道:“在楼下碰见薛嬷嬷,她说昭昭有事找我,我过来看看。”
江意水听见他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沉寒道:“女郎刚用过膳,郎君请进吧。”她侧身让薛崇进来,自己和兰莹把碗碟先收下去。
连玄素都被兰莹用小鱼干诱惑走了。
薛崇踱上前,含笑问:“你找我?”
他今日穿得一身玄色圆领衣袍,颇有几分冷峻的气势。
只是他对着她,从来都是笑语相迎的。
方才离得远还不觉得,他一走近,她立马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脂粉酒气。
甜腻腻的,回来一路吹着风还这么浓,可见是怎么染上的!
她拿指头点着他,“你今日去哪里了?”在他没张口之前道:“不许骗我,要是有一个字是假的,以后别想我再和你说话。”
她突然冷语相向,薛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温声细语地解释,“刚停岸,扬州这边的请我过去用个膳。都是官场上往来的,我就顺口答应了,没先跟你说,是我的不是。”
重点不是这个!
她继续问:“去哪儿用的膳?”秀眉蹙得死紧,还拿手掖着鼻子,薛崇瞬间反应过来。
他抬起袖子闻了闻,“味很浓吗?他们喊了几个劝酒的。”他表情有点难以启齿,“那地方,香粉撒的重。我就呆了一会,没想到还是染上了。”
江意水哼哼,谁知道是不是只呆了一会。
她酸道:“专门喊来的,长得一定不错吧?”
他道:“本来就是应付个场面,谁有闲心管她们。”
这话倒是说得圆滑,“应付场面,应付了一天?”她明显不信。
薛崇慢慢靠近她,立马被她抵住。
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轻易过关!
他没办法,笑道:“昭昭,你现在是在……吃醋吗?”
吃醋怎么了,吃醋很丢人吗?
“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的话”他拖长了调子,“为了以证清白,我自然得让昭昭验明正身了。”
他手放在腰带上,盯着她看。
每次都这样!
江意水气道:“你要是不想回答就不要回,每次都弄这套,有意思吗?拿这个堵我的嘴是吗?”
她的话犀利得令人猝不及防。
薛崇放下手去扶她的肩,被她拍掉,啪的一声,声音响的吓了她自己一跳。
他手背上几乎是立刻红起一块。
她拉不下面子问他疼不疼,咬着唇不说话了。
薛崇不在意手上那点伤,着急跟她解释,“昭昭,我不是有意敷衍你。只是有些事,你不适合知道。我只是不希望那些事情脏了你的耳朵。你说别的,我都可以认,可是我对你,绝对没有敷衍。”
她顿了顿,才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很多不能说的,那会让我觉得很无力。”
薛崇道:“我明白。”他对着她的眼睛,“昭昭,我希望你也明白,有些事,我不告诉你,真的是为了你好。你只要知道,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那就够了。”
你不知道,我等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让你遇上我,喜欢上我,我怎么可能会自己去破坏这段感情!
江意水偏过头,“那你先把衣裳换了吧,这一身味道,闻到我就不喜欢。”
听话音像是不气了,薛崇忙道:“我马上就去!”
他快步走出去,江意水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出神,眼前浮现出假山里的那些壁画。
那一墙壁画,就像是在她心里埋下的一颗种子。
阳光明媚时,它岿然不动。阴雨连绵时,它悄然滋生。
直到今日,它破土而出。
可是,他说要她相信他。
为他这句话,她愿意把这株幼苗连根拔起。
我相信你,也是相信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好像是蜜里调油一样。
每一日薛崇都陪着她,两个人腻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走水路虽然路程长,可在江意水眼里,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宝船明日就要停在京城了。”沉寒给她卸着钗环,言语间有些怅然,“不知不觉,也有好几年没回京城了,不知道京城现在怎么样了。女郎怕是不记得了,江家原来住的地方,那可是景国万人憧憬的地方。”
能入江家的门,那荣耀比在皇帝跟前转一回还要大。
只可惜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也不知老爷夫人他们,再上岸时要去哪里。
江意水道:“三郎之前跟我提了,他说江家旧宅仍旧空着,皇帝仍属意物归原主,所以爹爹他们可以直接搬回去。”
沉寒惊喜道:“果真吗?”她忍不住念了声佛,“这可真是太好了。”
江意水有些可惜,“只是我却不能回去了。我都不记得家里长什么样了。”
沉寒安慰她,“您宽心,入宫不过是走一回过场。薛郎君不都说了嘛,您是不会入宫的。等落了选,咱们有的是机会。”
她打起精神,“你说得对。我可想娘了,还想爹爹、还想哥哥,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娘要是看不见我,肯定也会想我的。”
而她念叨着的江大夫人,果然正在想着她,“咱们上了岸,能不能和薛崇说说,先让他缓些进宫,让我们和昭昭见一面。”
江大老爷摇头,“一停船,只怕就另有人来接应了。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让薛崇徇私,不妥。”
江大夫人道:“可从入宫到落选,怎么着也得有一两个月呢。这么久。”
江大老爷拍了拍她的手,“昭昭总是要长大,要离家的,咱们要学会习惯。”
离京城越近,江大夫人心里就越复杂。
她透过窗口,看着隐隐绰绰的京城,“物是人非事事休。再回来,真是……”
江大老爷安抚地亲了亲她的手,“别怕,一切有我。”
两人相视一笑。
停船的时候,岸口果然已经有钦差在等着了。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戚风。
说起戚风,还是一段传奇。
景朝时,戚风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宦官,没想到改朝换代时,他却脱颖而出,一举成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亲信。
甚至有传言说,皇帝对太子早有不满,就是因为戚风在一旁煽风点火。
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也有很多人是不信的。
毕竟以太子的脾气,倘若他真的和一个人交恶,那个人是绝对活不长的。
可戚风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活得风光无限。
这显然有悖于常理。
他穿着锦蓝袍子,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冲薛崇拱手,“薛郎君一路辛苦。”
戚风长得并不出众,属于那种再普通不过的长相,不过他身上有股令人不自觉想要亲近的气质,起码卜一见面,是让人生不出恶感的。
“戚大人也辛苦。”薛崇回礼。
戚风虽是太监,可也算领了官衔,真要称一声大人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宦官嘛,总是不乐意听见公公这个称呼的。
戚风笑眯眯道:“皇上知道薛郎君今日回京,特意设了宴,为薛郎君洗尘。请郎君随我来吧。至于秀女们,皇上有旨,让薛嬷嬷带着她们先行入宫。”
薛崇淡淡点头。
江意水跟着秀女们上了马车,临上车前,她看了薛崇一眼,薛崇对她遥遥点头。
她一笑,转身进了车里。
周蘅坐在里头,看到她进来,冷笑一声,“哟,这是谁啊?这不是薛郎君的小仙女吗?怎么,仙女也要下凡了,也要和我们这些凡人挤做一堆了?”
江意雨捻着帕子笑道:“有些人一张嘴就是一股污浊之气,明明都是细心教养出来的,怎么人和人就能差这么多呢?”
周蘅冷冷道:“你得意什么,帮嘴什么?说起来都是江家的女儿,一个呢,千娇百宠,另一个呢”她笑一声,“同人不同命,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一旁的杨芜忍不住道:“行了,都少说几句吧。争这个长短有什么意思。还当是在江南的时候吗?眼下到了京城,咱们就该团结起来,让旁人看了笑话,最后不还是说江南的女子不行吗?”
她这几句话倒是有很多人赞同。
周蘅见情势一边倒,索性闭上眼不说话了。
江意雨握住江意水的手,江意水冲她笑,小声道:“我没事,这点话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不在意,你也别在意。”
马车兜兜转转,很快到了宫门口。
薛嬷嬷让她们下车,排成两列,跟着她走进去。
红墙金瓦,琉璃瓦顶婉转流光。
整个宫廷都透着威严,一步步走来,更让人觉得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