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溪脸色渐沉,雪亮的眸子迸射出一丝淡淡地警告,自己刚将皇宫中的事说与母亲,可并没有提及他,这前脚刚说出口的话,后脚就有人来拆台吗!难道自己那声招呼打得还不够明确,还是他跟本就是在和自己作对。
明骁转过头,漫不经心地对上洛云溪的眼睛,依旧笑得粲然,“云溪妹妹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说罢,还煞有其事的摩挲自己的脸。
洛云溪一愣,粉嫩的拳头在袖中握紧,扼住自己想要挥拳将他打翻在地的冲动,她疏离一笑,挪开目光,“怎么会,世子生得颜如傅粉,脸上如何会有脏东西,我不过是见外面风大,怕把世子你的容妆吹散了而已!”
容妆?男子如何会有容妆,这话中分明就是存有贬义。
明骁笑容一僵,他虽生得一番好相貌,但却自诩是个铁骨铮铮,风华绝代的好男儿,自是犹恨别人用傅粉何郎这般词语形容于他,不由俊脸一沉,看了一眼得意洋洋望着自己的小身影,抿着唇没说话。
“骁儿和溪儿刚刚见过面了?”洛夫人捕捉到明骁话中之意,疑惑问道,“溪儿不是刚从皇宫回来?”
“是啊,伯母,我们刚刚在皇宫见过面的!”明骁一听,立刻敛了眸色,笑眯眯地望向洛夫人。
“哦?”洛夫人扬眉,瞅了女儿一眼,“怎么没听溪儿说起?”
明骁愣了愣,旋即一笑,“哦,许是云溪妹妹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与洛叔叔和伯母细说吧!”
言罢,他意味幽深地看向洛云溪,言外之意是问,皇宫的事你是希望我说,还是不希望我说。
洛云溪毫不领情地瞪了回去,湛黑色的瞳仁中,分明写着三个大字,随便你。
明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一副了然地收了目光。
演吧,你就演吧,怕是唱戏的戏子都不及你一半,洛云溪瞥了瞥眼,干脆视而不见,随他怎么说好了,她还就不信了,在她自己府上,他这个外人还能说出个花儿来!
洛峰将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流尽收眼底,一张刚毅棱角的脸露出和祥的弧度,“哦?是何事需要细说?”
他自然也知晓女儿被皇后召入宫中的事,心中有隐隐不安。若在朝堂之上,他或许还能说得上几句话,然而后宫之地,身为外臣的他,自是干涉不得,所以刚一下朝,便急匆匆的赶回来,也想一问究竟,谁曾想刚到府门便见到前来拜访的明骁。
“云溪妹妹,适才皇伯伯交代的大事你怎得没与洛叔和伯母说起?”这时,明骁笑着看向洛云溪问。
“骁世子,皇上在御花园说的话不过就是几句玩笑话而已,岂可当真!”洛云溪淡淡道。
“呵呵,云溪妹妹这就不对了,君无戏言,你怎么知道皇伯伯的话是开玩笑的,”明骁笑着说,“虽然我对皇伯伯的话也不甚赞同,但到底是不敢背着他瞒下此事!”
洛云溪瞪了瞪眼,这人怎么回事,自己要跳下水,干嘛要拉上她?
“骁世子,你们二人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这时,洛彬卓皱着眉,望了望明骁,插了句话。
“就是啊,在皇宫里到底是怎么了?皇上交代了什么大事?”洛夫人也着急的问道,“你们俩倒是说啊!”
镇国公洛峰显然要比洛夫人镇定的多,他面带微笑,望望女儿又看看明骁,“想必方才在皇宫,你们二人必是在一起吧!既是溪儿不说,骁世子便替她说来吧!”
明骁望了望洛云溪,从椅子上站起,笑意盈盈地说,“洛叔!伯母!此次明骁前来却有两件事,其一是骁儿离京多年,许久没来府上,今日特备薄礼来拜访二老,八年前骁儿还在未离京时,没少劳烦二老拂照,这份恩德自是不敢相忘的。”
啧啧啧,洛云溪在旁边咂舌,瞧瞧这小话说的,冠冕堂皇的样子,颇有些八年前的风骨和姿态,莫不说爹娘,她都快信了。什么太子,什么三皇子,统统滚边去,瞅瞅这份气魄和英姿,怕是上京上下无人能及了!
“我与你伯母打小便喜欢你的性子和风骨,若是宁亲王不介意,我们也早已将你当做亲侄儿一般,岂会有那么多规矩和礼节!”洛峰摆了摆手,大笑道。
“就是啊,你这孩子惯会说话,你打小就受着盛宠,又身份尊贵的,我和你洛叔能拂照你什么!”洛夫人掩唇笑道。
明骁勾了勾唇,颔首笑道,“身份确实不假,但无论是政课还是武艺,骁儿在洛叔身上所学皆可受用一生,这份恩泽,自是无言以报的!”说罢,他慢慢后撤一步,对着上座的两位微鞠了一躬。
洛夫人赶忙站起,“骁儿,你这是做什么!”
明骁缓缓抬眸,眼中依旧笑意滟滟,“伯母莫急,这一礼,您二人自是当得!”
洛峰闻言笑笑,将夫人拉下,也未反驳,眼中却是满满地赞扬之色,他长久以来驻守边关,许多时候是看不惯官场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但今日明骁的一番做派,他却是打心眼里接受的,这孩子自幼颖悟绝伦,却从没有恃才傲物,如今学成而归,当初的稚子成了现在玉树临风的少年,风骨依旧未减。
“骁儿这一礼我和你伯母先受下,不过定然是不会白受的,”洛峰捋着胡子笑道,“此事先搁置一边,你且说说此番来府上的第二个目的是何?”
“其二吗,”明骁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瞥过洛云溪,“却是受了皇伯伯的口谕,来给二老赔罪的!”
听罢,洛峰和洛夫人均是一愣,洛彬卓也蹙了蹙眉。
赔罪?他今日明明是头一次登临府上,为何而罪?
洛云溪托着下巴,面色如常的看他,不恼不怒,只是心里琢磨,皇上若是知道他如此乖巧地自行赔罪,该会作何感想。
“哎,说来就是我的不是了,今日在御花园,我原本与皇伯伯打赌射神鸟一事,谁曾想云溪妹妹和太子皇兄却突然而至,我听闻树丛中有动静,以为是神鸟藏匿与此,一箭射下,没曾想却是云溪妹妹,若不是云溪妹妹身手了得,轻松躲过,怕是我罪过就大了!”
洛夫人在听到箭羽无意射到女儿身前时,心中咯噔了一下,但目光瞥向洛云溪时却面色一松,噗嗤笑了,“我当是何事呢,我家溪儿别的本事没有,却是机灵得很呢!骁儿不用过意不去,毕竟是她突然而至在先,既是没伤到,那此事还提出来做什么!”
洛云溪眨了眨眼,原本还在等着娘安慰的她突然感觉自己不是她亲生女儿一般,那个明明故意射箭的人,偏偏将自己摘地那么干净,那么无辜,让她心中赌气。
“什么叫我突然而至?骁世子的武功练得真是可以,居然连是人是鸟都分不出来吗!”她挑眉驳了一句,可话一出口又觉得有几分别扭。
听到她的话,明骁坏坏一笑,马上接道,“云溪妹妹说得是呢,我的武功确实不如从前了,的确没有区分出是人还是鸟!”
“明骁!”洛云溪咬了咬牙,心中怒火中烧,实在绷不住,拍桌而起,强劲的内力将桌上的茶杯震碎,茶水飞溅而出!
这可是在自己府上,爹娘又不是不知她的脾气,她有什么好忍的!
明骁盯着她手下破碎的茶碗,似笑非笑,“云溪妹妹这是做什么,你若是实在觉得气愤,我可以找下人取来弓箭让你射回来!”
洛云溪盯着他的眼睛,须臾缓缓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去取啊!”
明骁眯了眯眼,依旧闲闲散散,怡然自得,洛云溪与他相对而视,虽目中余火未尽,面上却早已笑颜如花。
在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下,仿佛能让人感觉出有两道剑气的相互碰撞。
与二人距离最近的洛彬卓首先打了个冷颤,他呆了片刻,扫了一眼早已石化的父母,猛地咳嗽起来。
“溪儿!不得无礼!”洛峰一经提醒,方才回神,眸色动了动,对女儿厉色叱了一声。
洛云溪收了目光,从容地坐回椅子上,笑看着洛峰,无惧道,“爹,无礼的另有人在,可不是您的女儿!”
洛峰微怔,他身为武将岂会不知对于习武之人来讲,人声和鸟声自然是大相径庭的,而明骁之所以在宫中放箭直指女儿,又敢在他面前毫不掩盖地说出来,必然是有缘由的。
“既是你未受伤,骁儿本是无心,又已向你道歉,此事就此作罢,莫要再提了!”
“多谢洛叔原谅!”明骁听了洛峰的话,对着洛云溪眨了眨眼,眉眼一弯,大摇大摆地坐回去。
“爹,什么叫作罢,他那是道歉的态度吗!”洛云溪红着小脸气道,爹爹一定知道明骁是故意的,既是这样,为何还要姑息他,最疼自己的爹爹从何时起不给她撑腰了。
“行了,”洛峰摆了摆手,宠溺地看向女儿,“人家骁世子亲自来府上赔罪你还要怎样!此事就此翻过了!”
洛云溪气得鼓了鼓嘴,偏头不再说话。
坐在她旁边的洛彬卓看着妹妹的样子忍不住偷笑,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能治得了她妹妹性子的人在,想到这里,不由对明骁高看了一眼。
洛夫人对几人对话没怎么理会,一双美眸在女儿与明骁身上瞟来瞟去,嘴角不经意间滑过一丝笑意。
怎么今日自己觉得女儿与明骁两人不是在吵嘴,倒想一对恋人斗气,怎么看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改日有机会定然得与老爷说说,看什么时候能腾出空在皇上耳边叨叨,看看能不能给二人赐婚,若是溪儿能嫁给明骁,那自己这颗悬着的心就总算落下了。
正想着,明骁润朗的声音又轻飘飘的传出,“云溪妹妹没有与您二老提起今日皇伯伯要赐婚一事吗?”
一句话落,迎客堂中顿时鸦默雀静,针落有声。
洛云溪嘴角抽了抽,转头对他怒目而视,明骁啊明骁,你这是要玉石俱焚吗!
“赐婚?我妹妹?和谁?”洛彬卓头一个反应过来,他将手上的茶碗往桌上一墩,腾地站起来。
明骁被他这动静吓了一惊,旋即回了神,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笑道,“彬卓兄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既然把话搁到洛叔与伯母面前说起,难道被赐婚的人不是你妹妹还能是你不成吗!”
洛彬卓更为吃惊,来不及反应他话中的调侃,“皇上给我妹妹赐婚了?赐给谁?”想不到前几日还与妹妹相互玩笑,今日这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旨意一到,那妹妹…
洛夫人手中帕子一紧,回想起今日女儿刚回府时种种不对劲儿的迹象,心头猛然被揪起,“溪儿,怎么回事?”
一向沉着冷静的镇国公洛峰也沉下面容,眸中隐隐有暗波流转,果然是君心难测,前几日还和夫人谈论女儿的婚事,想着如何先行下手,避开皇室夺嫡的血雨腥风,谁又能想到圣上的旨意会下的如此突然。
“溪儿,皇上意欲将你许配给何人?”镇国公双手紧紧抓着木椅上的镂雕扶手,沉着面容严肃地问道。
明骁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神态看在眼里,随即兴趣盎然地转向洛云溪。
洛云溪被众人盯得额头突突直跳,她揉了揉额头,失笑道,“皇上并没有指婚,只不过有个提议和想法罢了,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吧!”
“皇上没有下旨赐婚?”洛夫人怀疑的问道。
洛云溪拢了拢袖口,随意地摇摇头,若是皇上真下了旨意,她也不会这样泰然自若的坐在这儿了,“皇上只是让我考虑考虑!”
洛夫人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你这丫头,主意是越来越大了,这么大的事还瞒着,皇上让你考虑,你怎么也不与爹娘商量!”
“我哪里顾得上,这才刚刚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您拎着来了这里,哪有给我时间把话说完!”洛云溪轻声嘀咕。
洛夫人美眸垂了垂,想着自己刚刚是听闻明骁来了府上,硬将女儿拎了过来,好像的确没听她说完,想到这,微绷的神色松了松,还是不忘睨了她一眼,“谁让你这丫头闲话那么多,没将最主要的说出来!”
那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没打算说!洛云溪盯着脚尖不说话,若不是明骁今日真到了府上,她才不打算告诉爹娘今天发生的事。
“溪儿,皇上让你考虑的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这时,镇国公面色凝重地发问,脸色并没有比刚才好多少。只有他明白,皇上让女儿考虑不过只是个源头而已,只要圣意已决,即使是自己这般立场是完全插不上话的,更别提干涉,一旦皇上做了决定,便很难颠覆。
洛云溪长睫微眨,心想着,原来父亲和自己早先想的一样,都觉得皇上会将她许配给太子和三皇子中的其中一人,却不曾想咱们这个帝王还是很懂得权衡之术,哪里会过早泄露心底的储君人选,他见众人把目光都落到镇国公府这面旗帜上,干脆将众人的念想斩断的彻底,将自己推给了皇室的宗亲子系。
这样做一来可以让太子和三皇子死心,切莫以为得兵权便可得天下,二来镇国公嫡女嫁给皇室宗亲,入的也是皇室宗谱,镇国公府与皇室做了实亲,自会为其效力,无论是于现在的皇上,还是百年后的新帝,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这如意算盘果真是妙极了!
想到这儿,洛云溪忽然乐了,反倒没急着答,而是瞟着自己拍碎的茶碗笑道,“哎,从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上,真是渴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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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我努力地写,为什么这个镜头还是没有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