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一条弯弯的小道,黑无常点着一把灯笼,灯笼里的不是蜡烛,而是一只小鬼在闪着鬼火。只听牛皮灯笼被小鬼撞得“扎扎”响,隐约听到叫声:“放我出去,我要投胎,放我出去……”
易水寒边听边摇头:“太没人道了,太没人道。”
白无常反驳:“喂,这里不是人间,讲什么人道?而且凡间就很多人道吗?只怕鬼道兽道多一点吧?”
易水寒叹口气:“话虽这么说,我们还得仰望星空有点理想嘛。”
狗爷立刻嘲笑:“什么鸟理想,只是几张纸巾,只配擦,擦嘴还把嘴沾污了。”
金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爷:“我要是能吐出象牙,你就得买票才能看我。”
经过一段羊肠小道,后面的鬼哭声越来越远。几个也有点适应了,心里没那么怕了。
“还有多远?”二郎神问。
“你很赶时间吗?”白无常笑问。
“我们现在去哪里?”金鸡问。
“当然是见阎罗王喽,你以为请客吃饭呀。”黑无常没好气地说。
“希望判官不难为我们。”白无常说。
“谁是判官?”狗爷好奇问。他隐约感觉到这里的权力也并非铁板一块,有裂缝就有希望,在这方面,狗的鼻子特别敏感。
“哼,你要动歪脑筋,衬早打消这个念头。”黑无常说。
世间上有些人对权力的嗅觉比女人对香水还要敏感的。
走过一段羊肠小道,再钻了一段漫长的地道。也许过了几小时,也许是几天,在黑暗中,对时间的敏感度会越来越差,终于到达了一个地下宫殿。宫殿的墙壁和屋顶,全部用骷髅头骨堆砌而成,一阵yīn风吹过发出“呜呜”地响声。大殿上鬼火通明,倒是省了电费。
大殿上摆了一个神台,一个金銮宝座,空摆着。神台下面站了一个粗眉大眼的家伙,手执一支拖把大的笔,看见黑白无常,双眼一瞪:“你们两个有没有办事效率,迟到那么早?”
黑无常冷笑一声:“现在阎王爷不在,还轮不到你判官来责问我。”
判官怒道:“你好大胆子,敢这么与上司说话!”
狗爷陪笑道:“你就是判官爷?真是久仰大名呀,我老早就想来拜会你啦。”
易水寒在旁边冷嘲:“是呀,你不死还没机会呢。”
狗爷不理,接着说:“判官爷你别生气,我们来晚上主要是路上堵车,没办法,现在交通拥堵太严重了,况且正碰上死亡高峰期,本来应该死两个的,想不到我也陪着死了,也好呀,能早点来见到判官爷你。”
二郎神气不过,一脚踢过去:“死狗,你什么变得那么哈巴。”
判官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在公堂上敢打我的鬼?”
“我是他主人。”二郎神说,“而且我还是神仙。”
狗爷哈腰说:“以前是,现在不是我,我现在是无主狗,就想找个好主人为他服务,判官爷,我真的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判官挺受用的拍拍狗头,教训起二郎神:“我甭管你什么天堂神仙,过山拜山神,过海拜码头,来到这里,就得拜拜我。你算什么东西,在我眼中就是小鬼一个。”
狗爷马上拍掌:“判官爷您说得太对了,太有哲理了,太深刻了,应该发表在《纽约时报》供世人瞻仰拜读,我真想录下来作为我的座右铭哪。”
众人听到几乎想吐。
判官听着一口一个爷,十分受用。问明情况后,责骂黑白无常不应该让人冤死,然后宣判:“现在天sè已晚,……”
易水寒又嘀咕:“这里什么时候有过白天呀。”
判官怒吼:“你是什么死鸟诗人,我在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打断?”吓得大家都没声了。
判官挺得意,说:“来人,既然这条狗是天上神狗,而且罪不至死,不过死都死了,将就一下,把他单独关进一等牢房。至于这个二愣神,以前虽是神仙,不识抬举,打下十七层地狱算了。至于那个什么诗人,没礼貌,也一并打下十七层地狱,这个金鸡嘛,今晚拉到我房里,也好鸡鸣报时,好叫我起床,明天还要主持公务员考试呢。就此散会!nǎinǎi的,害我等你们那么久。”
狗爷笑道:“金鸡,你有福了,想不到你在天堂作鸡,人间**,来到地狱,还是鸡,哈哈。”
金鸡泪流满脸,无可奈何被带走。
二郎神有点无奈:“看来我的命真的不太好。”
“我要申诉。”易水寒喊,“为什么抓我去十七层?”
判官:“要申诉就向我申,不过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没用!为什么?很简单,我看你不顺眼,估计你在人间也是让人看不顺眼那种。”
黑白无常拍拍,齐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很快,来了几个牛头马面,把二郎神和易水寒抓起就走,不理他们的反抗与哀嚎。
当世界要将你折磨,而你力不从心,无力回天时,你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的享受,同时希望对方戴上安全套。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难道出街也要戴套确保安全?
易水寒很早就和世界的关系搞得很紧张。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还是世界的错,咱的命怎么那么背呀?!
想不到来到地狱更背。他背两个牛头马面抓住不停地钻地道,而且一直往下钻。
每一层都有猛鬼的惨叫声。
二郎神想缓和一下气氛:“两位牛马大哥,你看这鬼叫得真够呛的。”
易水寒也说:“这些鬼叫得那么难听,估计参加K歌之王歌唱比赛,肯定吓死评委。”
牛头说:“放心,他们的待遇也不是太差,等一下有你受的。”
易水寒放缓语气:“两位大哥,放了我吧,你看我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高强度的运动呀。”
马面说:“告诉你呀,地狱这鬼地方,你想好受点,就得托个梦给你亲人,烧点钱呀车呀什么的给我们用用,不然,哼哼。”
易水寒无可奈何:“我家里穷,在人间受尽白眼就算了,想不到死了也不好过。”
二郎神说:“我更惨,我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钱?算了吧,以前都用来买好吃的喂狗了。”
牛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没听说过吗?”
马面:“现在是有磨能使鬼推钱,错,是有鬼能使钱推磨?好像不是,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
易水寒问:“刚才审判怎么没见阎王?”
马面:“他呀,这个,公务在身!”
二郎神:“审判就是公务呀。”
牛头:“哎,说也无防,阎王去勾引女鬼去了。”
易水寒很惊奇:“哇,做鬼王也那么好sè,真是名副其实的sè鬼呀。”他心里在叹息,当初最喜欢的小艾,还不是跟有钱人跑了,如果当初殉情,来到yīn槽地府,估计小艾也是让阎王给占了,相爱很难,相爱在一起更难!
来到十七层地狱,牛头马面把他往狱里一推,锁门溜之大吉。
里面一群鬼正在乱七八糟七嘴八舌口沫横飞的吵架。
二郎神大吃一声:“吵什么吵,还有没有王法了?”
易水寒也叫:“喂,你们在吵什么。别吵到我的孤独好不好!?”
这时,走过来一个吊死鬼,问:“你们两个,刚死的?”
易水寒和二郎神同声:“废话,难道死很久了?”
又走来一个胆小鬼:“这个有点难说,那你家里有没钱?”
易水寒:“没钱,怎么啦?有钱大晒?”
二郎神说:“我以前还有点钱的。”
又过来一个爱哭鬼,流着泪问:“那你有没有后台?”
二郎神说:“我以前住在天堂,玉帝估计可以作我后台吧。”
易水寒大怒:“没有,没有,你们很烦呀,死都死了还问这个做什么?”
众鬼松了口气,齐说:“没钱没后台还敢这么大声说话!”一齐涌过来,对易水寒就是一顿海扁。独独二郎神,没鬼敢碰。
二郎神大叫:“别打啦,别打啦。”没鬼理他。
易水寒痛不yù生(已经死了),叫天天不应,骂地地被占(都被开发商拿去开发了)。
一顿痛K过后,易水寒孤愤地说:“为啥都是新来,不打他只打我。”
爱哭鬼说:“谁叫他有后台,你啥都没有,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的,你认了吧。”
众鬼打累之后,一个长毛鬼说:“好久没这么痛快的打过了。”
吊死鬼说:“是呀,那么多鬼,分来这里的数量太少,动不动就往十八层扔,世上坏人那么多,十八层装得下吗?”
胆小鬼说:“小心上面听见。”
爱哭鬼说:“这个新鬼刚才问我们讨论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不能说。”众鬼眼睛一瞪,“别让他抢我们饭碗。”,同时一齐望向另一个鬼:多舌鬼,说:“尤其是你。”
大家一阵沉默。
二郎神问:“你们刚才讨论什么?”
多舌鬼忍不住说:“我们讨论公务员考试的试题。”
“真说了,扁他。”众人一齐冲过去又是一顿痛K。易水寒也冲过去踢了几脚,边踢边叫:“刚才打得我很爽吧,我叫你打,我叫你打。”
二郎神又跑过去劝架:“别打啦,别打啦。”他把易水寒拉出来。
“为什么不让我打,正打得爽。”
“你这样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易水寒猛悟:自己从一个被侮辱者变成侮辱者,我和他们有什么分别?分不出了,我就是他们一员呀,你还清高什么呀。
众鬼打累后,都一动不动喘大气。多舌鬼忍痛说:“就算被打也要说,不平则鸣,宁鸣而生不默而死,想不到死后也改不了。”
吊死鬼叹息:“算了,不说都说了,这两位新鬼,叫啥名字?”
易水寒冷笑一声:“想不到你们还挺新cháo的,死了还想考公务员?”
爱哭鬼:“公务员考试考死人哪,唉。”
二郎神问:“你就是考死的?”
爱哭鬼:“不是,我是08年股灾,因为买了中石油,哭死的。”
易水寒不由佩服:“连死都死得那么有才华。”
胆小鬼小声问:“你们说明天的公务员考试考什么内容?”
二郎神说:“你们做鬼还想考公务员,有病呀你们。”
多舌鬼:“不是阳间的,是yīn间的,据说阎王爷明天公开招考地狱中层干部,现在很多鬼都想参加。”
易水寒挺惊讶:“不会吧,放着好好的阳间不去投胎,还想呆在这里?”
多舌鬼果然够多舌:“现在阳间生活成本太高了,活得太累,而且到处都是房奴,车奴,这算好的了,有些做房奴不得的,只好窝居,投胎去这些穷人家,不是一辈子受难吗?”
易水寒:“那你可以投去富人家呀。”
二郎神叹息:“不知我这个曾经的神仙,会不会有富人会接收?”
众鬼一齐哈哈大笑,凄凉中带着自嘲,无奈中带着悲愤。
吊死鬼说:“成熟点吧,富人永远是占少数的,现在投富人胎的名额更是有限,每天的死鬼那么多,大家争来争去,哪会轮到你。”
易水寒不语。
多舌鬼说:“阳间时兴炒楼花,yīn间时兴炒仔花,听说投胎李家城做孙子的名额已经炒到十几亿一个,听说还有得涨。”
爱哭鬼哭道:“想不到没钱连投个胎都难,呜呜!”
多舌鬼:“所以呀,还是老老实实呆在yīn间,投胎的事就随缘吧,现在地球越来越拥挤,各国都在搞计划生育,投胎越来越难了,还是在地狱考个公务员实在。”
众鬼便商量明天的面试题目,以及谁作主考。
易水寒对作鬼官没兴趣,不过也挺好奇,对二郎神说:“我们明天去瞧瞧。”
也不知过了多久,估计是第二天到了。
众鬼跟随牛头马面来到地狱第三层的面试室。
易水寒大吃一惊,二郎神更不敢相信自己,因为公务员招考的主考是判官,而副主考竟然是新来的——狗爷。
这~这也太荒缪了吧?
还有更荒缪的……
众鬼排好队,鸦雀无声,等待面试。
狗爷狐假虎威地吆喝:“排好队了呀,排好队了呀,别乱说话呀,取消资格的呀。”说话时,拿眼睛瞟了二郎神一下,脸带笑意,心里说:“二郎神,你也有今天,哈哈,太痛快啦。”
第一位是吊死鬼。
判官问:“叫什么名字呀。”
“吊死鬼。”
“真名。”
“不记得了,当初心急投胎,喝了半碗孟婆汤,很多往事都忘记了,也好,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我已经很久没看过月亮了……”
“行了,下一位。”
“喂,我还没说完呢。”
“行了,废话太多,下一次。”
胆小鬼小心站远一点:“两位考官好莱坞,我叫林小胆,别人都叫我胆小鬼。”
狗爷问:“请问你是什么死的?”
胆小鬼:“有一次一位老婆婆扶我过马路,被车撞死的。”
狗爷:“死的太平凡了,下一位。”
众鬼哗然。
狗爷喝道:“肃静,肃静!你们当这里什么地方,这是地狱,严隶一点!下一位。”
二郎神插队走上前,他倒想看看自己的狗怎么问自己。
“叫什么名字?”狗爷翘起二郎腿,眼眉也不抬一下。
“我是你主人,叫二郎神。”
“放肆。”狗爷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是公平廉洁的,啥时候轮到你认亲认戚,太没礼貌了。”
“咆天犬,你不要太目中无人。”二郎神气得生烟。
“请叫我副主考,另外,别跟我扯关系,我跟你没关系,此人试图向我行贿,Out!”
判官叫:“下一位。”
多舌鬼上前,点头哈腰陪笑,慢慢走上前。
判官喝道:“退后,退后,没大没小。”
多舌鬼从怀里摸出一叠钞票,陪笑说:“嘻嘻,嘻嘻,两位大人,大大人,前两天我还在阳间的老婆得知我要参加公务员考试,特别烧了十多亿的幂币给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判官质问:“你这算什么?算什么意思,想贿赂我?就那么点就想贿赂我?”
多舌鬼又从裤头摸出一叠,两叠大钞要两只手才捏得紧,陪笑说:“这哪里是贿赂呀,平时我见判官大人太辛苦了,所以这是一点买酒钱,算不上什么。”
判官使个眼sè,狗爷把上把钱接过来。
判官清清喉咙说:“鉴于你的一贯良好表现,你被录用了。”
众鬼又“哗”一声,sāo乱起来。二郎神喊:“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判官更大声:“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我就是法律。”
狗爷好不容易制止sāo乱。
之后几位都是这样,有钱就录用,没钱就滚蛋。最后轮到易水寒。
狗爷洋洋得意的蹲在椅子上,微笑看着易水寒,说:“哈哈,你也有今天。”
易水寒摇摇头,叹息:“真是小人得意,恶狗得志。”
狗爷笑道:“你还别不服气,我去到哪里都混得不错,瞧你那愤青样,动不动就人眼看狗低,活该倒霉。你说我是录用你还是不录用你呢,我这缺一个帮我端屎盘的,好像挺合适你嘛。”
易水寒冷笑:“富贵于我如粪土,功名于我如浮云,生前放在国家公务员我都不考,现在我会希罕区区地地狱小官?”
说话间,突然一道黑影冲进来,大家还没看清啥样,“啪啪”,该黑影已经刮了判官两巴。
“搞什么?谁打我!”狗爷一下子跳起来,正想大发雷霆,却发觉判官已跪了下来,有点发蒙:干嘛?你也有怕的人?他一下子明白了,连忙跪下,口中山呼:“小人狗爷拜见阎王大人,小人有幸得阎王赏面打我,真是三死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