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常校尉对他的表现刮目相看,但秦雷宁愿不出这个想用这招‘壁虎断尾’。但破虏军来得太快,若不用些手段,大概拂晓时分就会被追上。
无奈之下,秦雷只得留下四百军士和上千匹战马将敌人引开。这四百军士便在道旁安营扎寨,广布旌旗、又点起上百堆篝火,终于骗得破虏军斥候误以为敌人主力尽在。其实秦雷的主力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出离开了这里。
最终,四百忠诚勇敢的卫士成功将破虏军的主力骗出四十里地,且透支了马力,不知多久才能恢复过来。这一来二去就是八十多里,将近一天的路程。趁这功夫,秦雷的队伍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因而即使破虏军的军马不知疲倦,立刻折返回来,也无济于事了。
常校尉怎会不知这一点?索性让军士们安营下寨,好生休养一番。至于追击‘敌寇’的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其实他很明白自己这包围圈上最重要的一环掉链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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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位常校尉的心理变化,秦雷自然无从知晓,但他确实松了口气。后面的追兵被远远甩开,而用来断他后路的那一部分,也在西南百里以外,秦雷他们只要保持这个行军度一路向西。便可以回到襄樊镇南军的控制区呢。
但直到宿营时,他的脸色依然阴沉似水,自从巡视完营地后。就一直坐在一个反扣的木桶上出神。一双柔腻地小手搭上他地脖颈。温柔的为他松弛着紧绷的肌肉。
秦雷闭上眼,仿佛陶醉在舒坦的感觉中,久久都不愿说话。这些日子来,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甚至要比朋友关系更加亲昵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全部黑下来了,野外宿营。没有必要是不会掌灯点火的,所以两人也完全浸入黑暗中。
似乎有人说过,黑暗是罪恶的源泉。他会放大你心底地*。让你做出些白日里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秦雷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此时云裳的小手已经由他地脖颈向肩头按去,依旧是那样温柔,却又非常有效……地勾起某人心里的毒草。
黑暗中。秦雷伸出了右手,轻轻按在云裳瓷器般光滑细腻的小手上,云裳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现秦雷的力道一下子大了起来,“他是大男人。人家怎么好表现的比他力大呢?一来会伤着他的自尊,二来也显得人家太过……彪悍……”电光火石间。云裳地小脑袋如是想到,于是象征性的挣扎几下,见秦雷没有放手地意思,便任由他按着了。
虽然不反感秦雷碰自己的手,但云裳的脸上还是火烧一样滚烫,粉颈仿佛失去力量一般,根本支撑不住小脑袋,使得暗夜精灵般的玉容,低的快碰到胸口了。
姑娘心里乱极了,目前她能接受的也就是仅此而已,“若是这坏人得寸进尺,我是决计不许的,一定要推开他……”姑娘心里暗暗誓,“可我怎么连手指都动不了了……难道是中毒了吗?”
然而让她暗暗松口气又有些微微失望的是,秦雷仿佛一块木头一样,就那样按住姑娘的手,没有再动一动。
“这人,就不知道握住吗?怎么还按着呢?”姑娘不由给了秦雷个美美的白眼。
就在她以为秦雷睡着了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云裳,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头没脑的问题让云裳一愣,她以为秦雷会问自己诸如,‘你觉得我怎么样?’‘你喜欢我吗?’之类更合时宜的问题呢。
“家父人很好,也很疼我……”虽然不知秦雷何出此言,姑娘还是轻声回答道。她从没告诉过秦雷自己的身世,但也没刻意隐瞒过。想必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姑娘心道。
秦雷终于将云裳的小手从肩上拿下,轻轻攥在手里,用心的感受那份细腻。姑娘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中羞涩,便听秦雷继续道:“你想他么?”
一句话勾起姑娘的儿女愁肠,颤声道:“想。”
“那回去看看吧……”秦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乔云裳心中一紧,微一用力,抽回手,失望道:“王爷又要赶我走?”
秦雷有些留恋的收回手,点点头,淡淡道:“我们已经将破虏军甩在后面,所以没什么危险了。但孤不打算去唐州了,孤要回荆州。所以你没必要跟着了,回去看看家里人吧。”
言辞并不尖锐,但那疏离的语气更伤人心。云裳涩声重复问道:“你真要赶我走吗?”
秦雷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任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冰冷的像一尊雕塑一样。
既然如此,方才为何又对我那样温柔
如坠梦里的感觉,喃喃道:“明日一早我就走……”
秦雷还是没有说话。
竟然都不再看我一眼了,云裳心中无限凄婉,声音却淡淡的:“王爷保重,民女告退了。”说完福了一福,便要优雅的转身离去。
“等一下……”那可恶的人终于说话了,云裳身体微微颤抖,却还是依言停了下来。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恶趣味的玩笑啊。
“有封信,是给你……爹的,帮我捎过去吧。”说着,一个薄薄的信封出现在姑娘面前。
“没有别的事了吗?”姑娘接过那封冰凉的书信,最后问一句道。
即使是黑暗中,她也清晰的看到,秦雷那只方才还温柔无限的手,无情地挥了下。
良久良久。秦雷才回过头来。身后已经空空如也,伊人早已芳踪……
秦雷这才轻叹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地声音道:“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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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行军的队伍中,果然没了乔云裳的身影。石敢轻声问道:“乔小姐真的走了?”秦雷点点头。
石敢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干巴巴道:“相信乔小姐早晚会明白王爷好意的。”
秦雷淡淡笑道:“还是等着危机过了再说吧。”说着面色严肃的问道:“还没有现任何蛛丝马迹吗?”
石敢摇摇头,轻声道:“咱们的侦察范围已经到了四十里极限,还是没有任何异常。王爷。是不是咱们有些草木皆兵了?”
秦雷抚摸下乌云油滑地鬃毛,也压低声音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若是血杀连咱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还算什么狗屁天下第一。”
石敢默然。血杀伴随着李家崛起,几十年来出动近百次,从无一次失手。为李家剪除了一个又一个难缠的对手,是无数敌人的鲜血,成就了它地赫赫凶名。这种名声在六年前地‘禁军争夺战’中达到了。
当时与李家并称的皇甫家,被它从家主到门人,刺杀了五十余口。尤其是上任家主皇甫旦的遇刺。直接导致了这个家族地崩溃。而后的两个月,这头凶兽更是疯狂地刺杀了两百多皇甫家死忠军官。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人敢不知死活的撩拨李浑的虎须。
直到秦雷出现,这位年青的殿下以异常强硬地态度,在陶朱街为属下报仇,枭了一百天策弓兵,又在金殿之上戟射天策将军李清,彻底把老李家的厚面皮捅破,最后悍然拒绝李四亥带来地随后一丝和解希望,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若是任由秦雷继续耀武扬威,李家的颜面何存、威信何存?时间长了,人心会散的。所以李家这次的狙杀定然毫无保留,力求万无一失的。
因而秦雷相信血杀一定会来,且以一种难以防御的姿态攻来,让他无法招架。秦雷之所以壮士断腕也要尽快甩脱破虏军的纠缠,便是要全心全意对付自己来此之后的最大威胁。
就这样又行了三天,已经进入江北地界,渐渐的不再是一马平川,也能看见远处的山脉连连了。却仍然没有现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证明血杀就窥伺在左右。但秦雷仍不敢有丝毫懈怠,虽然不敢与队伍明说,但是严令他们外松内紧,加大斥候的力度,力求在敌人行动之前能有所察觉。
他知道血杀是刺客,不是正规军队,他们一定会选择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动手,而江北随处可见的山林,无疑为血杀提供了最好的隐蔽。
这样日夜保持高度警惕,让秦雷也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即使是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他也不脱下身上的软甲和锁子甲……于是就起了痱子,那种无法搔痒的憋屈感,让他更加烦躁起来,一时竟恨不得血杀立时冲出来,大伙厮杀一场,来的痛快。
于是秦雷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动不动就破口大骂,还会找些由头殴打士兵出气,经常把士卒打得活活晕死过去。卫士们本来就被血杀的凶名吓得魂不守舍了,又被他一折磨,竟出现了逃兵,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最终瘟疫一般蔓延起来,三天过后,卫队居然还剩不到七成。
秦雷自然暴跳如雷,又不敢回头去拿那些逃兵,剩下的老实人就遭了殃,乱打一顿出气之后。稍稍解气后,他又恶狠狠的命令,只要有一个外逃的,他所在的小队就要全部砍头。
石敢想要劝谏,却被秦雷劈头盖脸骂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地爬。反正还有一天多的路程就到咱们自己的地盘了,老子还怕你们跑吗?最好连你也跑了!”
石敢叹口气,无奈的下去安抚士卒了。
这日又到了宿营时分,秦雷命令队伍找个土坡扎营,见所有人都懒洋洋的爱动不动,气
大骂一顿,现却没什么起色。一气之下。撂下句后要你们好看!’。便回到帐篷睡觉去了。
军士们也没有心情安营了,草草的吃过晚饭,便惴惴不安地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这下怎么办?等回去了,王爷会不会杀了我们啊?”“操!他想杀就杀?当老子是呆鹅呀。”“就是,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可你要是走了,我们不就被砍头了吗?”“笨蛋,大伙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吗!”“那咱们去哪?”“去荆山落草!趁着兵荒马乱还没结束,正好抢个山头快活去!”“同去同去……”
最后,去荆山落草。成了很多人共同地心愿。
天一黑下来。就有不少人蹑手蹑脚的离了营地,既然要去落草,自然要有些战力。所以临走时,这些人还不忘穿好盔甲,带上刀剑,拉着战马。看来是要去荆山大干一场。
很多人本不想走,但见到同伴走了。自己留下也要代人受过,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这样一来,走的人就更多了。
具体走了多少,黑灯瞎火的也看不真切,但起码少了三五百人。再加上逃走的,营地里剩下的应该不足了千人了,而且人数还在不停减少。
这让暗中窥伺地探子领笑抽了肠子,吩咐手下继续小心监视,便悄悄离开了。
在黑暗中潜行片刻,他便大步奔跑起来,跑出老远才停下,打个唿哨,不一会,就有一匹骏马从远处跑了过来。不待骏马停稳,探子领就翻身上马,疾驰向北而去。
行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一片望不到边的密林旁,咕咕咕咕地叫几声,里面也传出唧唧唧唧的声音,他这才下马入林。在林间奔行片刻,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来到了一片林间空地中。饶是斥候领功力不弱,也累得气喘吁吁。
稍微平复一下气息,这才单膝跪下,朝黑暗中恭声道:“目标地恐惧已经到了,完全地方寸尽失。”说完把自己所见一一道来。
等他说完,一棵大树上传来一阵桀桀的怪笑:“老头子,想不到销声匿迹五六年,咱们的威名还是能吓得那些娃娃屁滚尿流啊。”
一个金属挂擦般地声音从另一棵树上传来:“血杀的威名岂是时间可以消磨的。”然后朝地上跪着的探子领问道:“你确定这不是陷阱?”
那老婆子也怪声道:“就是,说不定那小子耍诈作笼子,诳我们去自投罗网呢。”
老家伙就是不中用了,嘴硬胆子小。跪在地上的刺客领心中腹诽,嘴上却恭敬道:“钉子传来消息,确实是内乱,不是在演戏。”
“那就好,那就好。”两个老家伙放下心来,又怪声怪气地自我吹嘘一阵,这才尖声道:“出!”
随着这声令下,连绵的树冠一阵骚动,转眼间垂下许许多多绳索,紧接着便有无数黑衣人,顺着绳子滑到地上。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时分。
这些黑衣人大概有五百之数,身上仅着皮甲,背上地兵刃也五花八门,各式各样。他们也不骑马,就靠着迈开大步流星赶月般的奔跑,度却是极快,丝毫不落在骑马带路的探子领身后。
也就是半个时辰,探子领一拽马缰,翻身下马,对身边一个全身都裹着黑布的老头子恭声道:“目标就在三里之外!”
老头子桀然一笑,尖声道:“孩儿们,打起精神来,等宰了那小子,也让你们尝尝龙子龙孙的肉,是不是更好吃!”
他的话引来一片怪笑,黑衣人们加紧脚步,朝远处点点星火处扑去。到了一里外,黑衣人们便潜伏下来,那个密谍领先猫腰潜行进去探听消息。
他的手下正在草窝子里拍蚊子。见他过来,忙摆出一副全神观察的样子。
没时间训斥偷懒的手下,探子领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一切正常,又走了几拨,营里差不多就剩七八百人了。”
“目标呢?”
“一直在营帐里,没有出来。”
听完手下的报告,探子领这才向后面出了可以进攻的暗号。
五百黑衣人便像狩猎的黑豹一样,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