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兄弟相认
望着跪在腿边呜咽的周清尧，老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勾下身，一把提起周清尧的领子，把他捞到半空中。那张络腮胡国字脸的脸上都是狰狞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老三是我兄弟，他在你手里，你要钱还是要什么就直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费尽心思打听出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
老大十分焦虑，他生怕有胡老三被催眠或者受折磨，要不然怎么把那么多私密的事都供出。
周清尧委屈又无奈道：“老大，我知道这听起来像骗人的，我被枪子崩后，醒过来就换成这个套了，我把他的芯换了，我真的是胡老三啊。”他眼圈红红的：“你要是不信我自己说的，你就问我，甭管你问什么，老子都能给你答得清清楚楚！”
老大揪紧了他的衣领，觉得这小子满嘴跑火车，竟然还能用这种言辞确凿的语气说出来，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冷笑一声，收紧了手臂。
“你是胡老三？换了别人的身体？你怎么不说你被锤砸扁了，你怎么不说你被刀削了，你怎么不说你吃了返老还童的仙丹！我一辈子下斗，撞邪见多了，你干脆说你死灵附身，还活僵尸呢！”
老大咆哮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周清尧觉得耳朵都要爆了。老大冷脸把他掼到地上。周清尧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委屈与难过，盘腿奄奄地坐在地上，两手一左一右地向外抹眼睛。嘴扁得都可以挂暖瓶了。
老大看他这副耍赖欲哭的小样，不知怎地就心中一动，记忆中还小的时候，胡老三吃不饱饭，也是嘴奄奄地扁着，两手像在眼睛上敷粉似的左一把右一把抹开，十足的耍赖样，像极了那副委屈的模样，而且那时候胡老三还小，圆嘟嘟的没长开，跟眼前这个虽然瘦长但是依然带着青涩的面孔神态逐渐重合。让老大心中一阵阵惊讶。
“祖师爷传的口诀你是手把手教我背的。”周清尧破罐子破摔，反正说什么老大都不信，那就拖他缠他。“大山唤作破军体五星所聚脉难分但看出身一路脉到头要分水土金……”
老大只是看着他背，惊讶这人到底从老三那里套出了多少东西，一会儿又觉得如果是为了勒索或者接近他，这得花多少工夫。这套《分金定穴风水真言录》当时可是一竹竿一竹竿抽胡老三的屁股才背下来的，花了好几年。胡老三记东西很慢，但是记牢后就一辈子都不会忘。
等周清尧背到两千多句的时候，老大眼中的怀疑就彻底变成了震惊，他不信这世上除了他、老二和胡老三，还有第四人能背会这本真言录，就算是从胡老三嘴里套出来，在这么短的时间记下这么多，这人也绝对是神仙。
“你是祖师爷亲传的分支？”老大疑惑，可是明明他们师父传给他和老二的就是四分之一残本，即便是其他分支也看不到这一块。
周清尧口干舌燥，都要绝望了。“老大你自己说没有其他人会看到这些传下来的口诀的！为什么还不信我？”
老大蹲下//身和胡老三一般高，仔细看向他的眼睛，有些犹疑道：“你，你真的是，老三？”
纵然容颜变化，身体不同，那目光透出的感觉，却让老大感到灵魂深处的熟悉。他骗不了自己的直觉。
周清尧只觉得浑身都要飘起来，不分由说地扑过去搂住了老大油光光的粗脖子，呜咽道：“我就是老三！我真的是！我变成这样子，一开始不敢让人家知道，只好假装这个人过了一段时间。后来想找你又找不到，你倒还让小萧他们来绑我，套麻袋！”
老大瞠目结舌：“可是老三，你，你怎么会……进这么一个皮套呐。”太让人接受不了了。
难道说每次胡老三的电话都是用周清尧的手机打，原因竟然是周清尧就是胡老三？那电话中的语气他非常熟悉，虽然用了变声器，但的确是如假包换的胡老三没错。
“对了，我在崖洞里听到老三的信号，但是后来又找不见人了，那声……”
一说这个，周清尧的郁闷简直可以直冲云霄：“你还说！那是我敲的信号！我爬树上摘果子，结果你倒好，一铲子把那树根给铲断了！我他妈的就掉下悬崖了！我他妈的连霉运都没变，妥妥的带在身上呢！”他气呼呼地在地上重新敲出那段信号，毫无模仿痕迹。连节拍轻重都是胡老三的习惯。
老大终于完全相信，纵然事实太天方夜谭，但是一个人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也无法复制的，他从周清尧身上看到了太多属于胡老三的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老三，你居然变成这样了。”老大心情非常复杂，但是还是喜悦占得最多。一时间这个高壮的硬汉也不禁眼圈发红：“我没本事把你从局里捞出来，我是嵗货，我熊包。听到你被枪子崩的消息，恨不得死了的好。没想到你竟然……”他擦了把眼睛：“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吃了那么多苦，又遇到过那么多极品的倒霉事，老天爷就用这个来补偿你，好兄弟！”
周清尧神色复杂地摇摇头：“谁知道这是补偿还是报应呢，这套子麻烦事更多，老子吃了好多瘪。”
老大问道：“那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周清尧扁嘴道：“一个大学生，特别苦逼。那劳什子的专业课听不懂哟，只好转专业，还好我跟辅导员关系不错。但是这家伙欠了一屁股债，还把自己卖到牛郎店里！老子特么的简直要郁闷死了，幸好小萧小七他们帮我一起摆平了债务和卖身契。”
“结果又遇到一个衰神，就是那个蹲在最前面的教授。那可真是人精啊，自己当老板收藏着一堆极品古董，还特么的弄个教授，再弄个什么副馆长，一天到晚牛哄哄的样子，天天找我麻烦啊，看我不爽，上课给我穿小鞋，还想拉我进什么奇怪考古队，妄想利用我来牵制所谓的盗墓贼，就是你们。真是烦死了。偏偏我特么的还欠了他一次人情！”
老大吃惊道：“有这种事？你怎么惹到他的？打算如何？还回来跟兄弟下斗么？”
周清尧把如何与关北海结梁子的经过说了，谈及以后的考量，周清尧有些不安：“老大，我进局子里，你也知道，是门里有人在捣鬼。所以我身份不可能让别人知道。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老大听着周清尧正儿八经地用完全陌生的声线和相貌说出胡老三语气的话，好半天都没适应过来。在他心里，胡老三是那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糙汉子。虽然相由心生，少年脸上依然有嚣张，老大也没什么文化，英俊的样子都是戏台的标准。可那少年清秀的模样，比什么羽扇纶巾的王孙也不差了，这样的人还会是他原来的那个兄弟吗？
“当时你让老四带东西回来，你手下另外有人就去接应，你隐藏身份的那个地点在门里也不是秘密，稍微一打听都可以知道，也怪我疏忽了。你出事后，门里也没啥人要走，我就没想到这上面，以为警//察是瞎猫撞死耗子。后来你托小萧传话过来，我才开始查，可惜为时已晚，该毁的证据早毁了。完全没有头绪，你的确不能回去暴露身份。”
周清尧道：“条子相当轻车熟路，没有内部消息是不可能找得那么准的。当时我正抓紧时间补眠呢，妈的，在被窝里被铐住，就穿着大裤衩，别提多惨了。”那也是胡老三最吃亏的经历，至今想到审讯逼供的手段，身子骨还会发抖。
他定了定神，开始回答老大剩下的问题，心中有些愧疚。
“老大，下斗如果要兄弟帮忙，当然没得说，只是我现在……恐怕真的作用不大。”周清尧惭愧。
老大叹了口气，如何不知道下斗除了技术就是靠体力吃饭，周清尧这样又打不过粽子又扛不过机关，况且他这一世不说条件多好，起码身份是绝对清白的。再把他卷进来是糟蹋了。
“三儿，你现在和我们这些满手尸臭的贼……已经不一样了。既然有这个机会，就……好好过日子吧。”
饶是周清尧重生后想过同样的事，亲耳听见老大这样说，他还是鼻尖发酸。他如何不知道老大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心地最软，周清尧不忍看他落寞的样子，只差一根烟架在耳朵后面，就成孤独老男人了。
“老大，你真是太……”周清尧攥着指尖，险些掉泪：“我绝不会忘了兄弟们。老大，我这辈子要用前些年攒下来的钱，开个正经的公司，什么时候兄弟们不想干了，都来跟我享福吧。我给你们全都配豪车，每人送一套大别墅。”
老大有些伤感，周清尧心意没话说，但是暗金门捯饬那么多古董，又有谁少了富贵财。但是有地挣没地花，谁能像周清尧那样彻底抛了原来的案底。
老大道：“三儿，你的心意我懂，先收好罢。你在白道混着，那些案底轻的兄弟想摘出来，以后有求你多的时候。但我估计是没那个享福的命了，不说这一辈子都要藏着掖着，我当初还答应过祖师爷一件事……我必须继续下斗，直到找到那件东西为止。”
周清尧从未听他说过，上一辈的嫡传弟子只有老大和老二。
“什么东西？”
“我不会告诉你的。”老大摇头：“太邪了，你本来就够霉了，别扯上关系比较好。”
“老大……”周清尧还欲再问，老大摆手：“差不多了，回去吧，那个考古的教授既然跟你不对付，就不留他了。你说怎么样？”
周清尧心中一动，干掉关北海似乎很解气，但是这样所有的人都要灭口……不寒而栗。
“算了，还是别给你这个身份添麻烦了。”周清尧叹道。
老大也不想搞出人命。而且他听周清尧的叙述，和关北海也不是真正有仇，只是几件事都撞得不巧。
“老三，你虽然性子火爆，却从没见你因为几件小事就那么不能忍。”老大顿了顿：“其实我听上去没啥大梁子，只是你看不顺眼他，他有点想利用你，并不是太难处理。”
“那我该怎么处！”周清尧无端烦躁。
每次想到那有野心又腹黑的男人就觉得，他似乎处处针对自己，逼得他喘不过气，这便是周清尧竭力要反击的根源。
莫名地，像一张大网套在身上，他越挣扎，就缠得越紧。
老大意味深长道：“他既然想利用你，又费力打探你的后台，你何不将计就计，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然后借势掌握他的弱点，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当然，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别自己扛，找兄弟们帮你。”
周清尧眼睛一亮，既然知道关北海有两个身份，身上很多谜题很可能不简单，自己深挖肯定会有收获。老大果然充满智慧、霸气威武！
却不知道，当他日后与那人纠缠至深、无法回头之时，极深的痛苦与甜蜜，都是源于今日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