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芳香骨骸
周清尧早就闻到那股浓烈得多的甜香味，前两次他比其他人都要敏感得多，这次他早就闻到，但是看其他人都没反应，以为也是一样的。但是随着香味变浓，其他人居然闷声不吭地都倒了。只有他虽然头晕，但是还能保持清醒。
看着面前东倒西歪的人们，他首先去用力晃老大，却昏得死沉死沉的，没有任何反应。他挨个去摇晃，却没有一人醒来。
“老大！小萧！小七！”周清尧又是捏他们的鼻子，又是拧他们的胳膊，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吸均匀，只是不醒。
周清尧又昏昏沉沉地爬到另一边，不客气地捶打关北海的脸：“喂！醒醒！”
关北海半边脸都被打肿了，周清尧良久以来的报复心理终于得逞。却不料关北海“嗯”的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周清尧立即狠命摇他：“喂！你醒了？”
关北海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烫：“怎么回事？”他头晕脑胀，很想再睡过去。
“别睡！其他人都昏了！”周清尧捏住他的鼻子，关北海不满地哼声起来，看清周遭情况，顿时被吓得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
周清尧摇头，他俩又挨个试图叫醒其他人，但是都陷入深度昏迷中。而且他俩也渐渐感到四肢乏力。
关北海神色凝重：“这股香味不简单，里面包含了催眠卸力的东西，我们赶紧找个顺风的地方避避。”
周清尧点头，两人费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两人都不能走稳，只好彼此搀扶着慢慢挪。
说也奇怪，共同经历了好几次险境，周清尧觉得关北海没他想象得那么恶劣了。又或者最初自己总带着偏见来揣测他，凡事都往坏处想，才会十分看不顺眼。跟他一起走时，肩上的手臂十分稳定。
关北海扶着周清尧，原来他就发现周清尧很轻，清清瘦瘦的身体，骨头还特别硬，有些咯人。他用仅剩的力气握紧，生怕他轻飘飘地摔了。
却没意识到，他从前逮着机会就折腾周清尧，如今不自觉变成护着他。
不过，即便意识到，也一定会归咎于下斗要团结吧。
各怀心事，他们彼此沉默，跌跌撞撞地走过了那片飘荡着鬼火的绿雾区域。走出来之后，头晕胸闷减轻了不少。看来那股香味是混杂在骨堆里。前两次周清尧也是在白骨边闻到这种香味的，看来这些香味是从骨头里散发的，少些没什么关系，这么厚厚一片几十厘米的骨堆，就能让人昏迷。
在地宫其他的陪葬厅也有这种情况。周清尧说自己之前的经历。
关北海道：“照你这么说，发出这种香味的骨头，在前面看到，是缺胸骨、缺手脚的女性。我怀疑，她们是非正常死亡。在这里的累累白骨也是。”
“为什么呢？”
“你不觉得，骨头发出这种香味很不寻常吗？”关北海道：“人死后只有臭掉的，可没听说过香的。”
“你的意思是？”周清尧问。
“不太像是死后才把骨头弄香的，说不定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就给他们服用某种东西，沉积在了他们骨头里，死后挥发了出来。因为这里一直封闭，才没有散去。”
“你说得有道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水西文化记录本来就少，明朝虽然把这里封了宣抚司，但是少数民族有自己的领地，文化中亦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不过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
“修建这个墓的人，十分熟悉明朝皇帝的葬式。因为整个宫臀布局和陪葬品，都是按照帝陵级别修的，和北京已经发掘的明十三陵非常相似。”(注1)
“真的么？”
“你在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不敢，大教授。不过你说的这个，跟骨头香有什么关系？”
关北海道：“我是在怀疑，这些死去的尸骨，是殉葬的工匠或者奴仆。那种香是毒药。修这么个帝陵规格的墓，少不得要成千上万人。修好后为了防止泄密，就把参与的人全部杀害，像秦始皇修骊山地宫一样。”
周清尧愤愤道：“真残忍。”
周清尧和他合计了一番，他们从绿雾里出来都是筋疲力尽，又昏昏欲睡，没有力气再进去把其他人拖出来了。但是又担心那种香味会对人不利。合计一番，想出一个办法。
他们决定往前走，打开一个通道，让更多的空气进来，那些香气就会自发散去。洞壁远处不断传来怪鸟执着的撞击声，洞壁顶还在落灰，所以行动不能拖延。
从绿雾里出来的时候，包裹太重都没拿，他们随着带着的就是手电筒和水壶。转回去拿其他装备风险太大，他们都不能保证能保持清醒。只好壮胆前行。
越往洞窟深处走空间越大，像是顶看不到边的黑色大帐篷，不时传来絮絮梭梭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叫。两支电筒的光芒孤单地在洞窟内部晃，像是受惊的白鸟。黑黝黝的洞窟深处会不会突然扑出恶鬼？地面会不会突然塌陷出现机关？阴暗的地方会不会散发出致人昏迷的香气？他们心头沉甸甸的，压抑得喘不过气。
“周清尧，你是怎么和那些盗墓贼扯上关系的？”
“关教授，是想聊天缓解压力么？干嘛不说说你自己呢？”
关北海道：“我以为你把我身份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好说的吧。”
周清尧道：“你太高估我了。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了解你。”
“可是我更不了解你。”
“就那么想知道？”
跫音依然在回荡，关北海简短道：“当然，周清尧，你不知道我对你一直很好奇吗？”
“我没有满足你好奇心的义务。”周清尧冷冷道。
“又来了，每次你都是这样。”两人并行，关北海在黑暗中，语气有一丝恼火。他觉得周清尧就像是鳄鱼，即便用尽办法去撬，嘴巴也掰不开，在自己面前分外抵触，一次次把话题像太极似的圆开。“真有那么讨厌我吗？”
“嗯。很讨厌。”周清尧毫不客气。
“哪里？我改不行吗？”
周清尧有些想笑：“整个人都是。”
关北海本来就是很骄傲的人，被这样一棍子打死，心里别提多郁闷。他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而且周清尧嘴上说讨厌，却救了自己，也是个口不对心的家伙啊。
“你这家伙，我都不计较你潜入房间暴打我的事了。你还……”
“你也试试被人当着所有人威胁挂科，带着一身伤还被强拉去带路，给人从半空中推下水里啊！”周清尧也不介意把旧账一笔笔掰开算给他看。
关北海语塞，有些后悔，还有莫名的心虚。
“那些事……是我粗暴了。只是太急。”而且面对周清尧就特别想作弄他，只是这话不能说。
周清尧冷笑不语。
黑暗中一只手轻轻搭在周清尧肩上，关北海道：“对不起。”
“没关系，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听出周清尧话里还是不舒服，关北海道：“等回去后，我请你到家里来，跟你赔罪压惊怎么样？你接受么？”
周清尧对关北海转变得如此郑重，有些迷惑：“没必要这样。”
“也是，那就当做邀请你来做客吧。日后还要一起工作。”虽然换了个名头，不过周清尧依然听出关北海很想借机修补关系的意思，他也不想闹僵，便应吮。周清尧只是奇怪，自己和盗墓贼关系暧昧不明他看到了，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为何还会想要发展关系？难道他真的痛改前非了？
他们在黑暗洞窟里走了大概有十分钟，到底这地方有多大心里都没底。空气中依然是闷闷的滞涩尘土味，吸进鼻子里很不舒服。他们疲软的四肢吸收不到新鲜空气，并没有恢复多少力气。
忽然关北海脚下踢到一个东西，周清尧皱眉道：“我又闻到骨头香味了，不过很淡。”
关北海弯下腰用手电筒照亮，看见半截骨头埋在土里，延伸往前断断续续有许多截白骨连成一条竖线，半埋在泥土里。
他们沿着那条白骨线往前走，白骨线周围很干净，关北海一路照着，忽然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这些骨头不对。”
周清尧仔细瞧着，失声道：“虽然有大有小，但形状都差不多一样的。”
关北海声音很冷峻：“没错，这一条白骨线。都是人的小腿骨。没有其他部位的骨头。”
“这么说，就不是这里自然腐烂的尸体？”周清尧猜测：“是被人……摆成这样的？单独只摆小腿？想干嘛？”
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一直走了二十多米，小腿白骨线才走到头。
白骨线断在一个圈外。圈大约直径十米，除了那条延伸出去的，四周还有七条白骨线。很均匀地把圆等分。他们绕着白骨圈走，发现每一条白骨线都是用人身上特定的一个部位骨头摆成，这些特定的部位，有腿骨、胸骨、头骨、肋骨、趾骨等能轻松分辨的，也有两三条看不出是什么骨头。八条白骨线延伸向洞窟周围幽深的黑暗中，看不到头。如果依照小腿骨线的长度，每一条都有二十来米，这个白骨圈就是个超大的放射圈。而在放射圈中央，是一块很高很粗的粗糙石块，伸入洞顶看不全。
周清尧和关北海都对这邪门的景象无语了。周清尧想进入中心的白骨圈，看看被环在中央的粗糙石块到底是什么东西。关北海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先不要进那个圈。”
“怎么了？”
“来看这个。”关北海把他拉到旁边，旁边矗立着一块漆黑的石碑，几乎和黑暗背景融为一体，但是上面却刻有字，并不是水西文，而是繁体字。
石碑的字有些已经残缺，周清尧不是很认得古代字的写法。但是关北海拿出小本子和笔，快速地记录，他的瞳孔逐渐放大，一种兴奋与恐怖的神色交织出现在他脸上。呼吸急促得周清尧都担心他会心肌梗塞（虽然他知道关北海没有这个病）。
直到关北海停下记录，仍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周清尧不耐烦地问：“大教授，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真相，所有的。”
（注1：地宫的确是按照明十三陵来设定。有空会把参考资料都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