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导把大家都集合到了宾馆的餐厅里。
现在这里不但有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来来往往的其他观众,和宾馆的服务人员。
其中有一些人认出了陌沄昔,可是碍于陌沄昔呆在余导的旁边,又不敢上前去要签名,所以就选择了默默地围观。
“喝杯姜水驱驱寒。”副导演给陌沄昔和肖重云一人端了一杯姜水过来。“你们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赶快喝了发发汗,别感冒了。”
“谢谢您。”陌沄昔礼貌地道谢汊。
余导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说话阻拦。等陌沄昔喝完了水,他才清了清喉咙。“那个谁,你,跟着化妆师去试试装,然后咱们就在这儿演一场戏试试。先说好,没有摄像机,也没有配戏的演员,全靠你个人发挥。”
陌沄昔点点头,她对着余导露出个感谢的笑容。“我会尽力做到最好,谢谢您导演。”
余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朕。
不过这会儿肖重云倒是看出来了,这位余导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铁石心肠。他坚信,只要余导肯看沄昔表演,那么这个角色肯定能被沄昔拿下。
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化妆师和陌沄昔回来,副导演有点儿着急了。“不如我去催催?”
余导瞪了他一眼。“着什么急?等着。”
副导演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暗暗地嘀咕一声,最着急的不是你么。结果又换来了余导的一个白眼球。
不多久,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然后众人都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瞬间,就发出惊叹的呼声。
只见陌沄昔身着了如同新叶般透明到几乎要消失不见的,浅绿浅绿那样的衣衫。镶着的是层层叠叠草绿草绿的褶儿,脚踝上系着是清脆悦耳的铃儿,风扯住的是轻摆飘摇葱绿葱绿的束腰。
只用了金色的亮光珠钗做了那一点的装饰,余下未束的墨色的长发披在腰间,随着她的步伐微微荡动,飞扬的是缠缠绕绕泛起微微紫光的青丝……
眉心间的花钿在细碎的刘海间若隐若现,长长的睫毛下是琉璃般绚烂晶莹的泓波,却带着,像风一样的,如春般的暖意。
美的让人的心都要醉了……
仿佛是一步一步踏着花瓣而来。当她停留在众人视线里,余导面前的时候,脚踝上的银铃儿还有余音绕在耳畔。然后,就听到陌沄昔的声音。“余导,可以开始了。”
余导眯着眼睛看了陌沄昔很久,点点头。“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没有得到现在这里半数以上观众的支持,那么就算你再在外面站两天,我也是不会用你的。知道么?”
“我明白了,余导。”陌沄昔很乖顺地点头。
“那好,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余导做了个让她开始的手势。
陌沄昔垂了垂眼睛,走到空地的中央。然后她深深的吸了口气,闭起了眼睛。突然从没有关严的窗户里吹来一阵风,风吹起他墨黑色的长发,露出眉心正中细碎花钿,橘橙色的餐厅灯光下更显出她脸色的苍白,像是极薄极脆极清极细的瓷,睫毛在闭着的双眼下映出扇形的一道影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极其柔弱的女子。
她缓缓地抬起右手,这时,众人才发现,她的手腕上戴着两个极细的金色的镯子。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观众走来,所经之处,众人竟然不再觉得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刹那间,气势顿出。
陌沄昔脚步轻盈的仿佛只是风中一抹烟,没有一点重量。她的眼睛如同晴空一样地悠远,清溪一样的澄澈,却有着严冬一样的冷寂和寒冰一样的漠然。看的人的心里一颤,这样的眼睛,分明是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感情才会有的眼睛!
“顾曲呢?死了吗?”这不仅仅是冰冷,而是根本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的声音,虽然是那么悦耳清脆。
众人的心里登时一紧,然后将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卡在喉咙口的,竟然是自己的声音,刚刚那一瞬间,居然有种不由自主想要回答她的冲动,这该是怎样的魔力?!
陌沄昔的视线在某一处停留,似乎是在某个人的脸上扫过了视线一般,半晌,喃喃地说道,“死了么,原来是死了么。”然后,她抬起投来,似乎是在望着天际而出神出神,等目光再落到某个人身上的时候,勾着的是淡淡的嘲讽,“人啊还真是脆弱。”
之后,就听到陌沄昔清泉一样的声音,平静地诉说着,那么悠长,那么宁静,那么的……让人心疼。
“十三年九个月零八天。他一句话没有地离开我这么久,竟然是死了么?”陌沄昔的眼里是两泓千年的深潭,森森地没有一丝波纹。
“不过没关系。顾曲,你死了,自然有这么多你的同门为你陪葬。”陌沄昔眼中的冰冷越来越多,最后凝聚成一股杀气。“就用他们的血来为你陪葬!”陌沄昔缓缓地抬起手,刹那间眼睨天下,气势四起,她冷然绝美的脸庞上渡上了一层浓重地肃杀。“寒衣宫众听令!寒衣令出,杀伐天下!”
就在众人看的心惊胆魄,又血液沸腾的瞬间,陌沄昔收了声音,她的眼神如常,然后走到余导的面前。“余导,我演完了。”
余导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抽。他是真的没想到,陌沄昔居然会选这一幕戏来演。说起来,这部戏里的女主角绝对是走的不寻常的路线,她是江湖中闻风丧胆地邪教教主,她美丽的不可方物,却又冷酷的残忍。她本是官宦人家之女,与正派武林盟主之子顾曲曾是青梅竹马,后被绿林人士掳去,顾曲逃出之前曾说会回来救她,只是一去不返。后因中间各种波折,她被寒衣宫宫主收养,在老宫主死后执掌寒衣宫。当时年仅十三岁。
而余导拍的这出戏,则是在这位小教主掌教五年后开拍的。当时寒衣宫已经成为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邪派。而这位小教主在装作普通人入江湖时,命中注定地再次遇见了顾曲。
余导也曾经猜过陌沄昔会演哪段戏,但是却万万没想到,她会选择在她知道顾曲身份时要演的这一段。
“你认为这个时候的寒衣会是这样的感情吗?”余导看着陌沄昔,最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陌沄昔笑了笑回道。“寒衣等了顾曲十年,他也没有回去救那个小时候的她。她又等了三年九个月零八天,顾曲终究还是没有来带走这个已经成为魔女的她。在寒衣的心里,大概心死大于情殇吧。”
“心死……大于情殇。”余导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然后他抬起头来问周围的观众。“你们认为她演的怎么样?”
没有人说话。这让肖重云不禁有些着急。
可是,下一秒,余导就换了一种问法。“那么,你们觉得她能演这个好这个小教主吗?这个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这话一落,已经开始有不少人点头了。
“那么同意让陌沄昔来演这个角色的,举起手给我看看。”
然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举起了手,更有甚者,还有人举了双手。紧接着议论纷纷不断了。
“刚才她说要血洗江湖可是要吓死我了。”
“我刚还以为她说寒衣宫众的时候,是对我说的呢,我都想跪下听令了!”
“哎呀,演的太好了,这部戏叫什么?我一定要看啊!”
“听说这个男主角是陆锦年来演,那可是天王巨星,演技也是一流的,真的值得期待。”
“……”
余导环视了一下四周,根本不必再去数了。他看了陌沄昔一会儿,然后动了动嘴唇。“你赢了。”
陌沄昔舒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谢谢余导。”
“不必。”余导没接受她的笑意。“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嗯?”陌沄昔听着余导最后的那句话,有些疑惑。
“让大家看到这部戏,看到这个角色就能想起来你的名字,陌沄昔。”
陌沄昔有些惊讶地看着余导,半晌露出个漂亮的笑容。那笑容自信满满,光彩夺目。
在回去之前,肖重云很是尽职尽责地对沈濯言打了电话,汇报了这个消息。沈濯言那边儿倒是听不出太过强烈的情绪,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是么。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回来吧。”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肖重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做总裁该有的淡定,还是沈濯言对这事的其实并不关心。但总之,他却是非常的兴奋。因为余导是业界出了名的难搞。
陌沄昔今天取得的成功,无疑是对她演艺事业的一个肯定。而且这样的片子无疑是拓宽了陌沄昔在演绎上的道路,会让她的演技更加精进!
之后,陌沄昔和肖重云就离开了。
余导在房间里的床上躺着,枕着自己的手臂,嘴里哼着小曲儿。
“老余,瞧你高兴的那样。开始坚决不要她演的那人,就好像不是你似的。”终于敲定了女主角,副导演也显得了了一桩心事,乐得在一旁挖苦余导。
“你懂个屁。”余导呸他。“我开始选中她就是看重了她在陆锦年的mv里最后溺水时的眼神。那种决绝简直让人眼前一亮。刚刚她演的时候,我也知道她肯定能演好。但是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会选那一出戏来演。你要知道,那一出戏如果没有人配戏,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气势?狗屁的气势,气势还不都是群众演员的人头凑出来的。但是她居然一个人就演出来了!而且,你肯定没发现。”余导有点得意洋洋的。“中间她改了两句台词儿,这台词一改,气势就出来了!”
副导演一听,立刻去翻剧本。“真的诶,她把这两句话给改了!”
“我感兴趣的是,她怎么能从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要怎么演出这场戏,包括做什么动作,用什么眼神,和以怎样的语气说话,还有修改台词的呢?”余导咂了咂嘴。“这个陌沄昔,对演戏有一种特殊的天赋。好好磨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余导在那儿自说自话着,副导演偷偷摸摸的翻了个白眼。
开始的时候那么贬低别人,现在又可劲儿的夸,瞧那得瑟的样儿!
不过,这话就是给他几个胆儿也不敢说出口。
陌沄昔回到沈濯言的公寓时,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家里。陌沄昔关上了门,疑惑的看他。“你今天不用去公司?没有事情吗?”
“嗯。”沈濯言点了点头,没有说他其实是不太放心她,一直在等她回来。只是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
陌沄昔脱掉外套走过去,扭头问他。“怎么了?”
“我听肖重云电话里说了。”沈濯言放缓和了自己的表情。“你表现的很好。能让余导寄予希望的人很少。”
陌沄昔挑了挑眉,现在这样的气氛很好,她和沈濯言说话也没有什么压力,所以难得地打趣。“其实我应该感谢老板对我的赏识?毕竟,我的机会可都是老板给的。”
沈濯言闻言挑了挑眉。他伸出一根手指抬起陌沄昔的下颚,直视着她那双满含流彩的眼睛。“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以身相许怎么样?”她开玩笑一般地随口说着。
沈濯言俯身凑过去亲她的嘴唇。“只要你敢许,我就敢要。”
陌沄昔任他贴着自己的唇吻着,却轻轻的勾起了唇角,没有犹豫似的,出口说道。“只要你敢娶,我就敢嫁。”只是说完,陌沄昔就有些后悔了。她知道,自己这句玩笑太过了。
沈濯言从来没有考虑过结束他们之间的情人关系。说白了,到现在为之,他们也都还是金主和被包养的关系而已。不论是嫁娶,还是结婚这个词,都离他们太过遥远了。
陌沄昔的嘴角在话出口的瞬间就僵住了。同样地,她也感受到了沈濯言的停顿。
然后,沈濯言停下亲吻她的动作,拉开了身子,定定的看着陌沄昔。
陌沄昔稍微垂了垂眼眸,尽数掩藏去心底的不安和苦涩。唇角稍微上翘着补充道。“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嗯。”沈濯言点点头。“我知道。”顿了顿之后,他突然说道。“农历的春节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