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沈富其实就是沈万三,我决定得跟他交个朋友。
于是对自己此行一路上的大体情况,也向他作了个交待,当然也告知了他,我自己土匪的身份。
沈万三见我把自己所有的情况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他,也认为我是真不拿他当外人。
于是,他跟我谈起了一件事。
他说他这趟来景德镇可算得上是把前几年自己挣的一点钱都赌上了。
虽然在景德镇卖私盐挣的银子现在身上还有几百两,但这回苏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船上几个人得吃得喝。
这一路上还有很多关卡,有蒙古官兵的卡,也有各地土匪的卡,每一处都得花钱打点。
即使到了苏州,还得让汪耀南去泉州跟那些远洋商人接头。
所以现在身上这几百两银子也只够办这些事儿的。
但他的船翻了,而且龙骨受损了,现在没船了。
现在坐的这船虽然以前是那毛憨子的,但毛憨子逃了,可以说现在这艘船就是我的。
他的意思是想跟我买这艘船,但现在他没钱,他想让我宽限些时日,等他这批货挣了钱,再派人到濠州府来找我,付给我买船的钱。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他就向我赊这么一笔账,按说他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但他现在的确是没有办法,只好向我求助。
本来听了他这个赊账的打算,加上我本打算和他交个朋友,我应该是爽快地答应了他。
但我在心里还是作了番思考,当然我不是在乎这艘船,反正是白来的,也不是担心他赖账,以后不给我送买船的钱来。
我是在思考一个更大的计划。
但当时沈万三以为我是在犹豫,以为我怕他赖账。
于是,他又赶紧对我说道:
“说真的,胡兄,这一到安庆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周庄离你们定远县也是很远,我这赊这么大一笔账,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但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只能请求你帮我这个忙,渡过这个难关。”
我一听他这话,知道他是误会我了,于是我赶紧对他说道:
“沈兄啊,你是误会了。
我不是担心这卖船的钱你能不能给我,我是在思考一个计划,我想跟你合作。
这船我一分钱不要,送给你了,当然也不算是白送。
就好比是我用这艘船跟你合伙作生意,相当于我以这艘船为资本,跟你合股吧。
你看你我将来按个什么比例分成比较合适?”
听了我这个想法,沈万三先是一阵兴奋,接着脸上也面露难色,说道:
“这次要不是你,我这一船瓷器都得沉到鄱阳湖去了。
你说的这个方案真得很新奇,但是这个分成比例,我真的不好说。
可以说这次不是你胡兄即时出现,我算是血本无归了。
要不你开条件吧,只要我能做得起,就按你开得比例执行。”
我当时在心里也好好盘算了一下,这日后的沈万三可是富可敌国,只要有他一成的股份,将来我也是个大富翁了。
这个时候遇上了沈万三,而且还是比较落魄的沈万三,就好比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遇上了马云。
对于我这种开了天眼的人来说,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但要他一成股份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按照讨价还价的一般套路,一般先把价钱定高点,等着别人来还价。
所以我打算跟他说个“二八”开,占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如果他还价,我再说“一九”开,只要他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样这事说不定就顺利达成了。
我打定了主意,就开口对他说道:“沈兄啊,要不这样,咱们‘二八’开怎么样?”
沈万三听了我这话,垂下了头,半天没作声。
好久他才抬起头对我说道:
“按说这次没有你们,我的生意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
但我这边的生意,也是和张士荣、汪耀南一起合伙做的。
如果我们三个人才拿两成,我怕他们两个不愿意做了。”
一听这话,我知道沈万三又误会了。这“二八”开,他以为是我要八成,他只占两成。
其实我的打算是要两成,给他留八成。
于是,我“哈哈哈”大笑了一阵,把沈万三是笑得莫名其妙。
我止住了笑声,才对他说道:“沈兄啊,你真是误会我啦。我说的‘二八’开是你八我二,不是我八你二。”
沈万三听了我这话,当时是惊得合不拢嘴巴,对我说道:
“我八你二,胡兄你这也太仁义了。
按照我的设想,咱们五五开最合适。
即使你说你占六成,我只占四成我也会答应。
但你只要两成,你这搞得我倒是难以接受了。
这以后生意场上的朋友,还说我沈富太抠门儿了呢,救命恩人用船合股,才分别人两成。
要不这样吧,我去跟张士荣、汪耀南合计合计,看他们同不同意我‘五五’开的方案。”
我一想这张士荣有着张士诚这层关系,日后也了不得。
那汪耀南有个航海家父亲汪大渊,他那本《岛夷志》我倒是想找个机会看看,也得跟他交个朋友。
于是,我对沈万三道:
“既然大家准备合伙作生意,那大家就都不是外人。
要不你把他们两个叫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商量商量?”
沈万三一听我这话,也当即表示同意。
很快就去把张士荣和汪耀南叫了过来。
张士荣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但看起来象四十多岁了一样。毕竟长年当盐工,夹带着贩私盐,也是个辛苦活儿,人也就显得老。
那汪耀南十六岁的小伙子,但谈吐不俗,见识甚广。看样子,是遗传了他父亲汪大渊不少的优秀基因啊。
这二人进来后,沈万三先是把他们两个的基本情况给我作了个简略介绍。因为刚才我和他聊天时,他也谈起过这两人的详细情况。
然后又将我的身份也给这两人做了个介绍,并把我们商讨的合作方案也说给这两个人听了。
最后,沈万三对这二人说道:
“按我的意思,这次胡兄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觉得我们跟他‘五五’开比较合适。
但胡兄仗义,坚持只要两成,你们有什么意见?”
张士荣毕竟是年龄大,阅历丰富,没有作声。
但汪耀南这小子就忍不住了,他说道:
“胡大哥这么仗义确实难得。
但只要两成的话,的确就显得我们三个太抠门儿了,要不胡大哥拿四成,我们三个拿六成?”
他们现在这么慷慨,是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意刚起步,他们还不知道日后沈万三得建起多大一个商业帝国……
我这两成就足以成为叱咤一时的商界巨头了。这要拿四成,那更不得了。
所以我还是表示坚持只拿两成。
最后,还是张士荣说话了:
“胡老弟啊,你的仗义我们都知道了。
这正如汪耀南所说,你在我们危难时刻出手,救了我们一船货。
现在在我们资金吃紧之际,又把船投给我们入股。
如果我们真的只分你两成,我们以后也会被别的朋友耻笑的。
要不这样,你再多拿一点儿,拿三成,我们几个人分剩下的七成。
你看怎么样?”
这也真是好笑,一般人谈生意,都是希望自己多占点股份,自己多分点红。
但今天却反过来了,我们都是劝对方多拿点儿。
我看这事儿僵持下去也没什么太大意义了,于是对他们三个说道:
“既然你们都这么看得起我胡某人,我就按张大哥的提议拿三成。
如果你们以后要是觉得我拿得多了,我们可以坐下来再商讨,毕竟我只出了一条船,这以后风里来雨里去还得麻烦你们三位了。”
三人一听我这番话,都表示我太过客气了。
于是,我们又商讨了一下下一步的行船计划。
今天已经是在鄱阳湖停泊的第三天了,雪还没停,但下得小了些,估计也就是明后两天,雪肯定会停。
我们打算雪一停就入长江直奔安庆,在安庆休整,估计到安庆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快过年了。
正好上次在安庆认识了傅友广,我当时提议大家都在安庆过个年。过完年后,我们在安庆改走陆路,他们则走水路。
沈万三他们听说我跟安庆的黑蛟帮也有些交情,都是大喜过望。
原来他们从苏州去景德镇一路上,遇到收过路费最多的关卡就是这安庆、池州一带的黑蛟帮。
听说我救过黑蛟帮二当家的命,他们肯定高兴了,这以后黑蛟帮的过路费是不是就可以免了。
那这个是自然,我肯定得跟傅友广说说,他肯定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好歹这些生意里面,我也占三成的股份。
当下,我们又谈起了这跑船做生意的事儿,沈万三表示他当前也比较缺人手。
他带的这四个人,张士荣比较有驾船经验,汪耀南虽然以前在泉州当过水手,但时间不长,毕竟他年龄也不大,跑水路的经验还是不足。
另外两个人都是沈万三以前跑生意的跟班,就更没有当水手的经验了。
这话既然说到这里,我想起这船上原来还有一个跟着毛憨子的水手啊,昨天问他回不回去,他说他没地方可去,愿意跟着我们。
要不让他跟着沈万三他们去吧,也可以算得上是我为了这生意不光投资出了船,也出了人嘛。
于是,我对他们三个说道:
“这船上原来还有个水手,那小子也还不错。
待会儿我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跟着你们去,如果行的话,就让他跟着你们吧。
我这要拿你们三成的利润,我派一个人也算是我的一点儿诚意吧。”
沈万三他们三人一听,都表示赞同。
他们三人让我一定要给这小子说通,这去苏州还这么远的路程,多一个有经验的水手,就更多了一份保障。
而且这个水手以前就是这艘船上的,他对这艘船的情况也比较熟悉。
我对汪耀南的父亲汪大渊的事情还是比较感兴趣,于是也问了些相关情况。
汪耀南见我也不是外人,也没对我隐瞒他父亲的行踪。
他只是告诉我他曾在泉州码头问过一些他父亲的旧相识,他父亲是搭的一艘开往南洋的货轮走的,但具体去了什么位置他也不清楚。
他现在孤身一人离开家乡跟着沈万三做生意,就是为了多挣些钱,以后带着他母亲去南洋找他父亲。
他父亲以前在家编写《岛夷志》的时候,也经常给他讲一些他的所见所闻。
他父亲曾反复提到从泉州出海后一直向南走,到达一个海峡的南口,有一个岛屿叫“龙头”,那里有一些土著居民,还有一些汉人居住。
那个地方森林、河流很多,全年降雨量也很丰富。
关键是那个地方的气温不管是年温差,还是日温差都很小,有种四季如春的感觉,非常适合人类居住。
他父亲以前还说将来要带他出海,让他去那个地方亲身体会一下。
所以,汪耀南自己估计,他父亲很可能就是去了那个叫“龙头”的地方。
而且他父亲给他起“耀南”这个名字也是有两层意思:
这其一是他们祖籍南昌,所以叫耀南;
这另一层意思是,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也能到南洋走一走,甚至希望自己的儿子在南洋有所作为。
我又问汪耀南还有没有他父亲编写《岛夷志》一书,我很想看看这本书。
汪耀南说他家没有,当年他父亲从南昌逃到泉州的时候就将此书带走了,因为留在南昌家中必然被官府查出来。
如果我真想看这本书的话,他以后可以介绍我去找泉州路的达鲁花赤偰玉立,他那里还保存有父亲的这本书。
不知不觉,我们三个就在舱室中谈了一上午。
都已是过了午时的时分了,罗仁才摆了些吃的到桌上喊我们吃饭。
罗仁本来和我睡在一个舱室,这一上午,罗仁都跑到旁边陈元贵他们那舱室去跟他们下棋去了。
这罗仁摆上了吃食,我们才发觉这肚子还真是饿了。
于是,我让他把其他几个人都叫来了,一起在这里吃东西。
当然除了张思淑,我现在很怕与这丫头打照面。
但又怕她一个人闷坏了,我只好让裴德龙、崔道远给她送了点吃的过去了,并有事儿没事儿地让他们两个过去陪她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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