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傅友广说了这话,我也就不客气了,说道:
“傅兄啊,实不相瞒,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即使你不说这话,我也打算赖在你们黑蛟帮过这个年了。”
傅友广听我这么说,也是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从胡大哥你这个打算来看,你就是没把我当外人啊。”
接下来,我又将船上之人一一对他作了介绍。
当傅友广听说,沈万三和常遇春是我昨晚刚结拜的兄弟时,对他们两个也是大哥、二哥相称。
这一阵介绍完,也去了不少时间,也都是近午时的时分了。
傅友广忙拉着我的手说:“时候不早了,大家都跟我回堂口吧,我们待会儿边吃饭边谈。”
我们一看这样也好。本来按照傅友广的意思是,我们船上的人全部下去跟他去堂口,我们的船由他们黑蛟帮的人帮我们看着。在这安庆码头,还没人敢动他们黑蛟帮的东西。
但郑奇还是跟我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守船,让我们都上岸去。
我一想也行,这小子对这条船也是真爱。
傅友广见我这么安排也没表示什么异议。只是表示,这位小兄弟的饭食他们黑蛟帮的人会送过来,并安排了一个黑蛟帮的小喽啰给郑奇在船上打下手。
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个小喽啰去做。
一切安排妥当,我们一行十五人就跟着傅友广上岸去了黑蛟帮的堂口。
这黑蛟帮的堂口在安庆城内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离安庆码头不远,堂口所在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
这四合院周围还有好些低矮的房子,据傅友广说这些房子也都让他们黑蛟帮买下来了,供黑蛟帮的人居住。
进了堂口的这个大院子,正中间是个大厅,类似于咱锥子山的聚义大厅,一般的土匪窝子都这样。
进了大厅,傅友广安排我们都坐下,他则坐在正中主位的旁边。
那主位不用说,当然是他们黑蛟帮帮主的位置,他肯定不能随便乱坐,即使他是二当家、是帮主的义子。
陆陆续续地黑蛟帮的其他头目也来了,包括帮主吴啸天十六岁的独生女儿吴钥也来了。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傅友广说道:
“各位兄弟,今天是我的救命恩人胡大哥来了,所以我让各位兄弟都来了,我给大家引荐引荐。
本来帮主也说要亲自来会会胡大哥的,但大家都知道,帮主的身体现在很不好,我们也不方便打扰他休息了。
待会儿,大家可都要帮我敬敬这几位大哥啊。”
说完就给我们双方一一作了介绍。
原来,自从今年那次元军针对黑蛟帮的突袭之后,帮主吴啸天虽然是逃过了一劫,便因连日奔波,身体终于是垮了。
待得傅友广从安庆返回池州重振旗鼓之后,这黑蛟帮的事基本上是傅友广在一手操办,当然重要事情他还是会请示他的义父帮主。
自黑蛟帮那次火拼之后,原来的二当家、三当家都战死了。
傅友广成了二当家,帮主吴啸天的独女吴钥成了三当家,加上后来陆续提拔了几个年青人,都成了黑蛟帮的头目。
但大事情是吴啸天自己作主,日常事务由傅友广和他的女儿吴钥操办。
后来由于吴啸天身体不好,吴钥经常要照顾父亲,这里里外外的好多事务就落在了傅友广的身上。
好在傅友广正处于精力旺盛的时期,小伙子人也精明。这黑蛟帮半年来,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并没有因为帮主染病而出现衰败的迹象。
当天中午,大家喝酒也是喝得很尽兴,席间双方进行了深入交谈。
傅友广了解到我这位新结拜的大哥沈万三是经商的,而且手中有江淮一带私盐的渠道,当即也是非常感兴趣。
毕竟在那个盐铁官营的时代,一旦发生战乱,这种物资的供应立即紧缺。
傅友广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沈大哥的商船从黑蛟帮的地面上过,绝对是一路畅通无阻,不收一分一毫的过路钱。
沈万三也当即拍板,以后黑蛟帮的食用盐由他免费供应,等他这趟瓷器运回去换了珠宝、象牙之类的好东西,必定有黑蛟帮的一份儿。
而且双方还达成了合作意向,如果黑蛟帮在安庆、池州地盘上卖私盐,由沈万三负责货源。
一顿午饭从午时直到未时末才散了席。
散席之后,傅友广带我们在这堂口各处转了转。
我提出,虽然吴帮主身体有恙不便出来会见我们,我们作为后生晚辈是不是应该进房间去拜会一下他。
一旁的沈万三、常遇春也表示应该去拜会一下。
傅友广见我们是真心诚意地拜会,就答应了。
于是我们三个跟着傅友广去了后院。其他人则在前院溜达,也有的说去安庆城里耍耍,于是他们就都散了。
这吴帮主本不住在后院,因生病了,他又想静养,便在大夫的建议下就搬到后院一个僻静的角落住下了。
傅友广敲了敲门,里面答应了一声,我们三个就跟着傅友广进去了。
吴钥正在里面照顾他的父亲,我们进来以后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床上,背后靠着枕头。
按说这吴啸天才四十多岁,但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人看起来老了很多,精神状况也很差,看起来就象一个六十多岁的病老头。
我们三个一见这吴帮主,立即就在他床前跪下磕头,傅友广给我们作了介绍。
吴帮主听说我就是救傅友广之人,立刻说道:“快,快起来,咳咳。”
我们起身来到了床前,看他面容消瘦、双目无神,知道这人病得不轻。
于是我问傅友广道:“傅老弟啊,这吴帮主可请过大夫了?”
一旁的吴钥答道:“请了,都请了好几个大夫了,也吃了几个月的药了,但一点儿也不见好。”
我问吴钥道:“那吴帮主平常都有些什么症状?”
吴钥道:
“爹爹经常发烧,这病了几个月,人都瘦了一大圈。
一说话就咳嗽,睡觉平躺着也咳嗽,这好些天了都是这么靠在床头睡的。
没办法,这躺下来就咳嗽,根本就睡不成。”
我继续问道:“这平时咳嗽时可有痰?”
吴钥道:“刚起病那几个月就是干咳,没有痰,只是这近一个月出现了痰,而且痰也不多。”
我接着问道:“那痰是什么颜色的?”
吴钥道:“基本都是白色的痰,但这几天偶尔也会出现黄色的浓痰。”
我继续问道:“痰中可否带过血,有没有直接咯过血?”
吴钥道:“也就是近一个月吧,出现了痰中带血的现象。从前天晚上开始,每天晚上会咯一阵血。”
听到这些描述,我心里直犯嘀咕,这吴帮主病得不轻,就症状来看,很可能是肺结核,也就是当时所称的肺痨。
这个病在现代是有药可治的,但在古代就是绝症。
而且根据吴钥的描述,这吴帮主已是肺结核的晚期了。
因为肺结核一般是不带痰的,如果有痰也只是少量的白色痰。
如果出现黄色的浓痰,那说明已经产生了其他并发症,肺部好多地方都感染了。
而且现在已经开始咯血了,说明肺部的毛细血管都受损了。
按照当时的医疗条件,我可以直接给他判死刑了。
但这话我不能当着吴帮主的面说,我得找个机会给傅友广和他女儿吴钥说一说。
这肺结核有传染性。好在正常人只要不是在免疫力下降的时候去接触结核病人,即使结核病菌传播到正常人身上,也不会引起病变。
但这地方我们还是不宜久留,于是我们说了些让他安心养病的话,就告辞出来了。
常遇春知道我医术高明,但在里面当着吴帮主的面,他也不方便问我。
这时出来了,他就问我道:“三弟啊,你看这吴帮主的病怎么样?你有没有办法治啊。”
当时,我们三个加上傅友广正在往前院走,我正在思考准备怎么开口,那吴帮主的房门又开了。
我们回头一看,是吴钥出来了。
她追上我们说:
“我爹说想休息一会儿,让我先出来了。
他并且让我跟你们说,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如果大家方便的话,就留大家在黑蛟帮过个年。
你们是傅大哥的救命恩人,他本应该亲自向你们道谢,但他身体的确不行,请你们多多谅解。”
我连忙说:
“你们这就说得太客气了。
上午我还跟傅兄说过,我们还没到安庆之前,我们就打算在你们黑蛟帮过年的。
我们可都不是那种讲客气之人啊。
对了,吴姑娘,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你和傅兄谈谈你爹的病情。”
吴钥说:“好啊,那我们就到傅大哥房间谈吧。”
于是我们来到前院的一间房间里,这就是傅友广的房间,是个套间,外面有个会客室,里面是他的卧室。
我们都坐下了,傅友广也安排了人沏茶。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问道:“以前你们找的大夫有没有说吴帮主是得了什么病?”
傅友广说道:
“这些大夫都没说是什么病,只说让我们给他找个僻静的地方让他静养,尽量不要跟其他人接触。
每次也都是开几副药了事,吃了也没什么效果。
只是有一个大夫走的时候,单独对我说,说是帮主的情况不太好。
我问他是什么病,他说他也不能确定,说是有点象是‘肺痨’。”
我看了看吴钥,她也点点头,表示目前掌握的信息和傅友广差不多。
于是,我开口了:
“这个大夫说得没错,就是‘肺痨’,在我的家乡,这种病也叫‘肺结核’。
这是一种传染病,如果与他接触的人身体很差,或者正在生病,很有可能被他感染。
因此那些大夫才说让你们给他找个僻静的地方静养,尽量让别人不要接触他,其实就是为了防止别人被他传染。”
这时,常遇春又插话了,“三弟,我知道你医术高明,难道这病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这时,傅友广和吴钥也向我投来了哀求的目光。
我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道:“真的非常抱歉,吴帮主这病我治不了,我们只能为吴帮主祈求平安了。”
听了我这话,常遇春低下了头,他心里清楚,如果我都说没救了的病人,那肯定是没救了。
我还是对傅友广和吴钥道:
“傅老弟可以称得上是我兄弟,这话我就直说了,也不拐弯抹角了。
你们两个还是要趁早做好准备,万一哪天吴帮主起不来了,你们可不要乱成一锅粥,还是未雨绸缪吧。”
我这话一出口,傅友广和吴钥二人都是神情非常低落。
傅友广喊人来带我们先去休息,说是这几天就不用回船上了,就在他们黑蛟帮住下。
我们也不跟他们客气了,就跟着黑蛟帮的人去了他们给我们安排的房间。
我估计傅友广和吴钥听了我刚才这番话,他们两个也得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正好,我们就去休息吧。
傅友广给我、沈万三、常遇春、张思淑都是安排的一个人住的小房间。张士荣和汪耀南两人住一间,其余九人三人一间,正好住三间房。
我刚关上房门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罗仁来了,立刻去开门,但一开门吓了我一跳,是张思淑。
我倒不是说张思淑长得有多可怕、多吓人,恰恰相反,她长得是很漂亮的。
但这些日子来她都一直对我抱有敌意,这会儿突然来敲我的房门,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我心里没底,所以才吓了一跳。
我愣在房门口盯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她开口说话了,“你傻了啊!你让我进去啊,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她让进了屋里。
为了避嫌,其实更重要的是为了防止她对我突然袭击,我并没有关门,而是把门敞开着。
这样,她如果要跟我算旧账的话,我可以立即逃跑或呼救。
张思淑一进屋就找了个椅子坐下了,见我愣在门口,开口说道:“你把门关上,坐到这边来,我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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