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由南向北,一路经过吉安、临江,从南昌城西南绕过城西,向东北汇入鄱阳湖,这南昌附近的一段水道,也就叫做章江。章江的水深虽然有限,但是供余龙部水师的船队自由通行还是可以的。
余龙及其水师部队并没有常驻南昌的打算,支援完南昌粮食枪炮后,他便在章水汇入鄱阳湖入口的不远处的一座小岛上建起了一座临时的水师营地。
同时在章江上留下的十几条战船来回巡逻,江面延岸东西三四里都处于战船的火力范围之内。清军建在岸边的几座兵营在遭了几波炮击,死伤了不少人马后,开始学乖,把兵营都迁列在南昌城的南边和东面,尽量避开这些战船的炮火,但是靠近章水的一些地段,总还是会受到来自水上的火炮不间断的袭扰,让统帅谭泰很是苦恼了一阵。
余龙打算以小岛为基地,囤积来自两广的粮饷物资,并居中策应,及时援助南昌和九江城粮草枪炮物资,同时率领船队在九江到安庆一带不间断巡航,袭扰满蒙八旗主力的后路,破坏其粮道,彻底拖垮他们,争取让这支南下的八旗大军不战而退,即便达不到这个战略目标,水师的存在,依旧能为困守九江和南昌的同僚分担一些压力。
现在已经是七月中了,每日都是三十**度的高温暴晒,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来自黑山白水的满蒙八旗兵习惯了北方的冷天气,受不了江南夏季的炎热,几个月的围城下来,营中已经先后有数千八旗兵病倒了,远比战死的数量要多得多,非战斗减员非常严重。
谭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十万大军顿兵南昌城下数月,进不得,退不得,满蒙八旗勇士野战无敌,谭泰有十足的信心,只要金声桓敢出城和他来一场硬对硬的野战,他能轻而易举的灭掉那厮。
可问题是,金声桓似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完全没胆子和他的八旗兵野战,只是依靠着坚城死守严防,铁了心要做缩头乌龟。
南昌这座乌龟壳委实太硬了,这种日子对谭泰来说,倍感憋屈,感觉每一天都是那么的难熬,然而却没有半点办法,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场攻城战中,也许,也许下一战指不定就戳破了那只该死的乌龟壳呢?
……
各方战事顺利,朱由榔呆在长沙行在,每日里处理完各项军政要务,就身着便衣,与湖广总督堵胤锡,湖南巡抚杨乔然,布政使赵廷壁,定霸都统领卢世仁等湖广民政官员一道在长沙城及四周体察民情。
早在亲征大军入城的时候,就已经张贴了安民告示,接连数十日的平静气氛,原本还有些拘谨的百姓渐渐恢复过来,街头巷尾也渐渐热闹了起来,有了断断续续的叫卖声。
湖南巡抚杨乔然跟在皇帝身边,由衷的赞道:“哎呀,臣算是开了眼界了,陛下的御营亲军果然是王者之师,不扰民不乱纪,令行禁止,大军驻扎数十日,百姓们的生活竟一点不受影响,如此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臣在湖南主政数年还是难得看到,真是难得,难得啊!”
杨乔然原本在总督何腾蛟麾下做着湖广的布政使,经历的过兵如过火的场景不可谓不多,人言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因为总督何腾蛟无能,导致湖广十三镇兵马各个跋扈难以拘束,烧杀抢掠,奸【淫】辱掠那几乎是家常便饭,各种违法乱纪的勾当层出不穷,每逢大军移镇或者出动,不管谁来谁往,百姓总逃不过一劫,倾家荡产、备受凌辱都算不得什么,能苟存一条性命,就该烧高香了。
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同,官军俨然成了百姓生命财产的守护者,有器械精良,纪律严明的几镇御营亲军带头镇着,再加上充足的粮饷补给,在天子再三申明军纪后,其他郝摇旗、袁宗弟、刘体纯等原本军纪都不大好的湖广各镇从首领到小卒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中。
抢劫害人的自然没有,就是强买强卖的杨乔然从没见过一例,这种巨大而突然的改变深深地震撼着他。人言道宁作盛世犬,不做离乱人,自崇祯军兴以来,只怕长沙这样的地方,多少年没有享受过这样太平宁静的日子了。
对于杨乔然的夸赞,朱由榔却只是摇头:“安居乐业?杨爱卿以为这就是安居乐业了?
湖广本是我朝富庶之处,乃江南米粮之倚仗,号称“天下粮仓”,可是这一路你看看。”
众臣簇拥着皇帝,走在城外的官道上,本该是耕耘的季节,官道两旁的田野里却满是艾草和荆棘,四周空荡荡的,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几处村落,几丝人烟。
湖广这些年被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民变军、清军还有己方的藩镇兵马数度蹂躏,常年拉锯,饱经战乱,将千里沃土打得几乎赤地千里,战乱时节,百姓们逃的逃,死的死,余下的大多依附乡绅土豪,躲在圩寨内以自保。
士绅土豪建的圩寨墙堡大多依山傍水,箭楼望台齐全,易守难攻,敌至,可趋牛羊妇女老幼居之,是百姓躲避战乱的好方式。
“你看看吧,满目疮痍啊!这一路来来往往的百姓,哪个不是衣衫褴楼,面带菜色,脚底发虚,战乱以前,可是这般景象?以朕看啊,没有个三年五载,这里是缓不过劲的!这湖广的民政啊,以后就要几位爱卿多多费心了!”
“陛下请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辱君恩!”堵胤锡、杨乔然,赵廷壁几个封疆大吏慷慨齐声地说。
朱由榔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又问:“那,几位爱卿以为目下最为紧迫的是什么?”
几个封疆大吏久经官场,都练得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看皇帝明显有话要说,纷纷放低了姿态,拱手低眉,做出请教状:“请吾皇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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