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书,怎么不加班啦?”敏姐打趣道。
“敏姐,昨天我客户找我要你电话号码了,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她脸上浮出惊喜的神色,挽着净书的手臂往楼下走:“这还用说吗?当然是……”
“当然是拒绝他啦!你放心,我已经告诉他了,追我们漂亮敏姐的男人都排到太阳系以外了,让他先取个号再来找我。”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说些谎话给人家,”她在净书的小臂上轻轻掐一下,“断我姻缘!万一是个高富帅,那你可是断了我的财路了。”
净书看着她满是怨恨的样子,格格地笑。
“富不富我暂时还没看出来,但是高和帅,”净书叹口气,“还是算了吧。下一次再碰着,我就说你单身多年,二话不说把号码给出去。”
“别别别,像主动贴上去的,多掉身价。不过,要真遇到好的,什么身价不身价,赶快写张起诉状告上去,诉讼请求全部提出来,占据主动地位。”
走到门口,一抹火色映入眼前,沈绪平斜靠在远处的路灯杆子上,懒洋洋地望着她。秋冬交界的夕阳下,照在那抹身影上,泛着金光,让净书感到格外温暖。
她松开敏姐的手,神神秘秘地朝着敏姐耳语:“我的被告来了。”敏姐连忙拂拂自己的双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敏姐一脸艳羡地看着净书快步向那穿着古怪的火色服装的男子走去。
那男子骂一声:“妈的,怎么这么慢,老子等好久了。”
说着从路灯杆子上把重心转移,然后把净书肩上沉甸甸的包取下来,搭在自己的肩上。他腿长,步子大,走得快一些,净书就在后面跟着,他也不停下等,只是突然把大手张开,悬停在空气里,净书默契地追上前去,一手拍上去,然后两只手便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从净书那一句“做我的男朋友”以来,沈绪平就好像飞升到幸福的天堂,飘飘欲仙,再也不想回到凡间。
净书还是一如既往地忙,但加班的时间少了,每天傍晚,沈绪平就从火锅店抽身,拿些新鲜的肉、菜,带着一身的火锅味儿来到律所门口,靠在路灯杆上等她。他们一起去净书家里,她坐在阳台上看资料,他就在厨房里忙活,房子里只有两个人,沈绪平像捡了什么便宜 似的,很是满意。
千载难逢碰上净书的假期,她会拉着沈绪平去书店,她站在书架前挑书、选书,沈绪平就直接盘腿坐在书店冰凉光滑的地面上打瞌睡。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她和他也都在内心祈求着,不要有什么轰轰烈烈,就像这样平淡无奇,相互陪伴着就好,假以时日,在平淡的土壤上也会开满热情洋溢的小叶九重葛。
“去哪儿?怎么不开车?”她问他。
“去菜市场,今天火锅店的菜不好。”
菜市场十分嘈杂,到处都是担着挑子的小贩,用不知山城哪个地方的土话各自吆喝着。净书在前面挑,沈绪平就在后面跟着,不时指点一番。
“这个藤藤菜好。”
“老子遇得到你,这会儿的藤藤菜全部都是反季节菜,打了农药的,不要。”
净书撇撇嘴:“你买吧,我不管了。”
沈绪平看她生气的样子,拿他的大手揉一揉她的头,净书把他的手拍下来,他错身走到小摊前,开始挑选蔬菜。
往回走,路过一栋低矮的红砖房子,沈绪平脸色不太对。
“你在想什么?”她从下往上望着他。
“我在想——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沈绪平语气的转变很快。
“嗯?”
“你看,老子左手一包,右手一包,肩上还有一包。”
净书佯装生气:“怎么?不乐意?不乐意我找别人去。”
“哪个不愿意?能为刘老师服务,那是老子的荣幸!”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着,手却伸过去,从他手里解下一包来,使他解放出一只手来。
“你以后别叫刘老师了吧,我本来也不是老师,听着别扭。”
沈绪平眼角的余光扫向那栋低矮的楼,感到心底下一阵凉意,不自觉地握紧了净书的手,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听到没有?”净书不耐烦地用自己胳膊蹭他。
“遵命,遵命,”他回过神来,“那老子怎么叫你?”
“叫净书吧,我的朋友们全这样叫我,我也喜欢这个称呼。”
“好听是好听,就是不亲热,像大孃和王孃那样叫你,叫‘书书妹儿’。”
“不要,太难听了。”
沈绪平松开她的手,耍起无赖,脑袋偏侧着大步向前跑:“老子偏这样叫,书书妹儿,书书妹儿,书书妹儿……”
净书提着一包重物,又穿着高跟鞋,不理他,在后面慢条斯理地走着。
街上的行人纷纷向沈绪平投去诧异的目光,像打量着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猴子。沈绪平侧过头回看净书,一不注意冲撞了路旁的行人。
“格老子的,没长眼睛吗?”
他原本是想道歉的,只是那行人这样一骂,碰巧净书又在后面,他心里的怒火“蹭”地就上来了。
“老子就是没长眼睛!你想怎样?!”
那边却也是个暴脾气:“想怎样?老子想捶你!”说着就撸起袖子。
沈绪平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下一扔,将胸膛顶过去,仗着自己个儿高,瞪圆眼睛睥睨着对方。
净书赶紧走过来,强行插到两人中间去,把他们分开。
“大哥,冲撞了您,实在是抱歉,他是个浑人,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行人火气未消:“也太跩了,撞人就算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老子活该被撞吗?”
沈绪平还想蹦上去,净书把他的手按得紧紧的。
“大哥,真的对不起,我代他向您道歉。”
行人许是有什么急事,也来不及理论,见净书态度真诚,并不怎么为难也就匆匆离去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嘀咕着:“这么个浑人哪来的福气找个这么讲礼的堂客……”
净书甩开沈绪平的手,蹲下来,把满地的瓜果蔬菜,还有自己装着笔记本电脑的包捡起来。
沈绪平心中羞愧,也蹲下来捡地上的东西:“书书妹儿,对不起。”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那样柔和,只是脸冷冰冰的:“你应该向那位大哥道歉,而不是我。”
一路无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回到家中,净书把东西往桌上直接就去了阳台,只是没有再阅读英文资料了。
“书书妹儿,”沈绪平在她身后盘腿坐下来,两手环住她的腰,“别气了。我有错,我悔过。”
她眼睛往他手上一扫:“你先把我放开!”
他却箍得更紧,还把脸往净书的耳朵贴上去:“我不,除非你先说不生我气。”
她感到一阵*,不由得脸上发烫。
“你看,你又是像这样耍浑。”
“老子这哪里是在耍浑?!老子是在撒娇好不好?!”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是第一次,我会记下来,如果有第二次,你自己选,是跪搓衣板呢,还是扫地出门。”她手里拿着一叠a4纸,却没有看进去,只是装装严厉的样子,看起来恰似正在训小孩
儿的班主任老师。
“那老子肯定选跪搓衣板!”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错了,错了,再也没有下次了。”
“嗯——”净书满意地点点头,“那还不快放开我?”
“你都说老子是个浑人了,那老子就浑给你看,不放。”
……
沈绪平把手搭在膝盖上,净书就半卧倒在他的怀里,手里举着合同,一会儿又将身子前倾,凑近电脑查阅法条。
净书直起身子,皱着眉,吸吸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糊味。”
“卧槽,”他向厨房冲刺而去,“老子锅里还炖着汤!”
净书无奈地笑笑,看着他在厨房手忙脚乱地关火收拾。
两个人总归是好过一个人,哪怕有时沈绪平会惹她不开心,哪怕是像这样搞得厨房一团糟,这不恰恰是生活的乐趣吗?有欢笑,也有偶尔的恼怒,因为有情感的细小波动与起伏, 这才是生活最真实的写照。
秋冬交替的夜晚,山城渐渐起了寒意,两人搭着一张薄薄的毯子,坐在阳台上给安远打电话。
“大孃,安远怎么样了?”
“安远,向姐姐问好。”
“姐姐,好。”她说得并不顺畅,但是与以前相比,中气更足了。
“书书妹儿,你那朋友真好,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帮我们好多的忙哟!”大孃夸张地感叹道,让净书没由头地想到了王表娘。
“他现在不在?”
“他很忙,忙得都有点受不住了,前两天还和我说要辞职。”
“他那哪是嫌忙啊,他是嫌不够忙,辞职也是因为想出国。”
“哦,是这样啊。但是他就算是忙,也要每天到安远这里来看一看。”
“书书姐——”月满插进她们的对话中,电话那边开的是免提。
“月满,你也在?”她一手掰弄着沈绪平的手指。
“月满真是个好姑娘,一有时间就往医院跑。”大孃补充着,“你以前还老和我说两个姑娘不和。”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谁也说不清楚,有的是外冷内热,有的是笑里藏刀。
“我寒假也不回来了,就留在京都。”
“月满,你不回家怎么行?你以后见父母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的。”
沈月满叽叽咕咕抱怨一通,净书没怎么在意,因为她听到了大孃招呼他的声音:“你来了,快来快来,我们正跟书书妹儿打电话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自信从容,带着玩笑:“安远,快和姐姐开视频,让她看看你长胖没有。”
凉风阵阵,刮得净书打一个寒战,沈绪平把毯子搭在自己身后,两手撑开来,连着自己和净书一块儿裹进去。净书感受到火锅的麻辣气息,以及从他的身上传递而来的温度,手机贴着耳朵,她回过头去凝视着沈绪平,沈绪平顽皮地摇摇脑袋,也拿自己的大眼睛看着她。
她回转过头来,语气淡定,仿佛心无波澜:”不用了。”
“沈哥哥,月满,胖,心机婊……”
那边传来沈月满嘻嘻呵呵的小声:“书书姐,你听,安远在说那一次我哥骂我胖的事,现在安远可比我胖多了,该被说心机婊的人是我了。”
“净书,年前过来一趟吧。”他的声音阻断了沈月满的笑声。
她按住沈绪平的手,想要回绝:“还是……”
“是啊,书书妹儿,过来一趟吧,来陪安远说说话。”
想到安远,她的心软了,去一趟又何妨呢?
“好。”
挂断电话,她把安远说起“心机婊”的事讲给沈绪平听,逗得他笑个没完没了。
“我年前得去一趟京都。”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他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