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那个赵飞舟不是好人！”丁香感叹说，“没想到如此用心险恶！”
“一般来说，越可能失败的方案，找的替死鬼就越低级。现在连你这么个实习生都上了，可见赵飞舟对这事也不看好，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你可千万别听赵飞舟的修改意见，要不然到时候那么大一个黑锅，背不死你。记住啊，不论朱光宇怎么骂你，你都不要修改自己的报告，原样交上去，每一页都要签名，没签名的坚决不认。”
“不单要签名，还要按指印，还要按骑缝指印，免得被人钻了空子。”丁香说，“另外你给一份报告给我，我直接拿去给副总看。要是谁在里面掺私货，至少有副总作证。”
这也弄得太夸张了吧，刘奇玮答应下来，又问，“黄经理，这个添翼机械厂的借款，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也没怎么回事，当时房地产销售很火，财务部那边验收很严格，我们销售部每天都积压着好几千万的资金。我就想着能不能利用这笔钱来弄点好处。正好这时候添翼机械厂想要买房子，又没有现金了，我就写了一份报告，要把钱借给添翼机械厂买我们集团的房子，上头也批准了。其实那笔钱根本就没出门，就是在内部转了一圈。其实房子去年就已经收回来了，那些房子还升值了呢，重新卖出去赚多了不少，利息也收回来了一大半，现在就是只有两三百万的尾数。”
“也就是说，我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两三百万收回来？”刘奇玮问。
“基本上是不可能收回来了，添翼机械厂现在经营状况这么差，连工资都发不齐呢，怎么可能还钱给我们？为了借款维持运作，他们的土地抵押出去了，厂房抵押出去了，机器也抵押出去了。一去打官司，省领导都关注的厂子，先不说人家受理不受理，就算受理了打赢了，一清盘按照惯例是要优先偿付工人工资的，我们根本一分钱都拿不到。”
刘奇玮一听见打官司，顿时就来进来，“我觉得打官司比较好，打完了官司法院判得怎么样，个人就没有责任了，谁都不能再说什么。”
“谁和你说打官司你就没责任了？万一打输了怎么办？就算是打赢了，没拿到钱，照样是你的责任。你干嘛不想办法呢，为什么不协商呢？要是协商说不定能多要点钱回来呢？反正人家不干活的一张嘴，我们干活的就要跑断腿。”
“一般像是这种情况，以前是怎么处理的呢？”丁香问。
“其实如果这单欠款是财务部按照正常手续办理的，多半就列入坏账里面去了。偏偏这是我们销售部做的，就给财务部那帮家伙抓住了痛脚。”黄经理说，“本来想着拖几年，等添翼机械厂破产，该分多少分多少，谁都没话说。谁知道添翼机械厂老不破产，一直挨到今天，我都被调走了他还撑着。”
“那现在要怎么办啊？”刘奇玮问。
“现在你先去财务部，问一问这笔借款究竟列入账本中的哪一个类别了。如果是列入了坏账，那当然最好，不过没什么可能。如果列入了应收款，那么就有点麻烦。如果还在借款里，那就更加麻烦了，说明还要去追讨，甚至还要算利息，不过这个最有可能。”黄经理说，“不过就算是还在借款里也不要紧，你直接去找财务那边的孙副总，问他这笔借款我们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要见孙副总不是那么简单吧？”刘奇玮问。富贵集团可是一个资产数百亿的上市公司，每一个副总经理，那都是管理着数十数百甚至数千名手下的一方豪强，刘奇玮连主任这一级别的都少见，更不要说副总经理了。
“那当然不简单了，我又没叫你一定见到，你先去财务部找他们那些会计嘛，会计自然会去找经理，经理会去找资深经理，资深经理会去找主任，主任自然就会去找副总。副总当然没有这么快就答复你。没有副总的答复，那么你的报告就可以写得含含糊糊的，别人就抓不住你的破绽。”黄经理说。
“原来还有这一招啊！”丁香赶紧记下来。
“去玩财务部以后，你就去添翼机械厂，直接找他们董事长或者总经理，问他们这笔钱要怎么还。当然人家会摆出很多的困难来，你把那些困难记录下来，再问他们最多可以出多少，要是他们不肯出钱，你就要住到他们的办公室去，这样的话，添翼机械厂至少会答应你几千块意思意思。不过你千万不要接，而是要让他们写下来，然后你就拒绝掉。回来写报告，把这事写上去。那帮人要是敢说你做的不对，你当场就拍出几千块钱来，他们就只能闭嘴了。”
“钱我来出！”丁香立即说。
“等两边都去完了，你就好好写个报告递上去，一定要记得含含糊糊，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只要泛泛而谈，什么具体的建议都不要给。要是不会的话，就拿着zhèng ǔ工作汇报来抄。你只有三天时间对吧？干这么多事情有点紧张，赶紧去吧，别浪费时间，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打我的电话，那个报告写好了给我发一份过来，我来帮你看看。”
刘奇玮感谢之后就告辞了，和丁香一起回到公司依计而行。可惜纸上谈兵的东西，听起来很好很完备，一旦实施起来，却是很黄很暴力。财务部里面正是兵荒马乱忙作一团，原来是国税局来突击检查，财务的人接待的接待，找人的找人，毁灭证据的毁灭证据，压根就没空管刘奇玮两人。
眼看这儿一时半会忙不完，刘奇玮也没理由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决定先去添翼机械厂看看。这添翼机械厂就在昨天去过的光明开发区，占了老大一片地方，远看过去金碧辉煌，近看的话却是处处破败——墙角砖缝都长了小草，水泥路面破裂了很多，路边的垃圾堆满了也没人来处理。
门口倒是有人站岗，不过都懒洋洋的，看见丁香开车过来，问都不问就把大门给打开了。丁香停下来问他：“我们来找你们董事长或者总经理，他们的办公室在哪里？”
值班的老大爷看了丁香一眼，指了指门口一栋大楼，“他们在那边，不过人都不在，你们是来催债的吧？”
“这都能看出来？”刘奇玮奇道。
“那当然了，我们厂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来要钱的，鬼都不上门。”看门老大爷说，“那帮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全都不敢来上班，中层管理有门路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混吃等死的。偶尔有些来下订单的客户，那也是鬼鬼祟祟的走侧门，生怕被人看见。”
“下订单为什么怕人看见？”丁香问。
“下了订单自然要凑钱来买原料，还要付一部分工人的工资，才能把生产线开起来啊。开完以后还要收货款，这是我们厂子唯一有现金的时候，你们这些来讨债的当然要紧紧的盯着。”看门老大爷说，“小兄弟你是新手啊？这样要不到钱的。”
“要不到钱，那我就把你们厂子里的桌椅板凳全搬回去！”刘奇玮开玩笑说。
“能搬的早就搬了，还等你啊。”看门老大爷鄙视他说，“别说桌椅了，就是铝合金的门窗都给拆了，剩下的都是老大黑粗搬不动的东西。还有就是生产线，不过那已经抵押给别人了，专门有人看着的，你想拉走小心被人打一顿。”
连门窗都被人拆了？这添翼机械厂也混得太惨了吧。开车来到办公楼前面一看，果然和老大爷说的一样。这办公楼没门没窗，电梯也没电，只能走楼梯上去。去到董事长办公室，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住在里面，都带着铺盖，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吃方便面。这些不会都是来要钱的吧？亏刘奇玮还觉得住办公室是杀手锏呢。
“兄弟好面生啊，第一次来催债？”吃方便面的大叔了呵呵的打招呼。
“是啊，我是第一次来。”刘奇玮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那兄弟你也太后知后觉了，这时候居然还借钱给添翼机械厂。”那个大叔说，“我们这里的都是老账，那时候添翼机械厂还如rì中天呢，谁知道一夜之间，居然就拿不出钱来了。”
“谁叫他们把钱都拿去炒房地产了呢！”另外一个人帮腔说，“要抄就抄呗，还玩那么大。把我们也给连累了。要是早知道这样，我才不给添翼机械厂供货呢。”
“要是早知道，我压根就不干这一行！”吃方便面的大叔说，“又累又辛苦又没钱，好容易做起来一家小厂子吧，一下子又被下游厂给连累了。要是拿不回这笔货款，我们家可就惨了。”
“我们那也是老账。”刘奇玮说，“添翼机械厂的董事长总经理都不上班的吗？”
“偶尔回来上班，一看见我们就跑了，抓都抓不住。”又有人帮腔说，“其他的中层管理也差不多，有活才会来，没活没人来。我们就盼着他们开工呢，一开工就能拿到一些钱，虽然连利息都不够，可毕竟有个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