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连晚饭也没有回来吃,还是母亲亲自准备好食盒,吩咐下人赶紧送到宫中,不要饿着我那勤于国事的老爹。
看看周围没有别人,连晶晶也不在,一边住嘴里塞着饭,我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娘,父亲怎么这么忙?都这么晚了还没回府?”
母亲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前两天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已经快不行了,驾崩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可是储君的事儿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不过听你爹的意思,大皇子肯定是没戏了,现在钱家、吕家和于家的几个宫里的妃子都憋足了一股劲想当太后呢。”
我停下筷子,想了想,道:“这样看来,那咱们就只能支持于家了,钱家和吕家一直交好,即使这次因为新皇人选有点小龌龊,也不会对两家联合的大局有太多影响。不管怎么样,于家和咱们张家还算亲近,虽然最近这些年生疏了些,但香火情分还在,至少比钱家和吕家得逞要好一些。而且五皇子登基后,钱家和吕家为了防止于家有了皇权的支持一家独大,必然在一些事情上处处掣肘,为了避免两面对敌,力分则弱的情况,暂时钱吕两家应该会向咱们张家示好。另一方面,新皇只靠于家的力量与钱吕两家对抗显然实力稍弱,就得继续依靠张家。这样一来,咱们张家左右逢源,岂不甚好?”
母亲略显惊诧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没想到我考虑得这么深远,问道:“难道就没有可能钱家吕家和于家一起联合起来对付咱们张家?先以雷霆之势解决完咱们张家然后再谈别的事情?”
我笑道:“娘亲这是在考验孩儿呢。娘亲放心,张于钱吕四大世家势力根深蒂固,如果冒然动手必然天下大乱,所以庆隆帝才隐忍二十年也未敢动手。现在又有突厥在外虎视眈眈,无论是谁登基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否则李唐国是否能够存在,新皇皇位是否能够保得住,都在两可之间。
且不说新皇登基是否会继续延续庆隆帝的思路,就算是钱家或吕家支持的皇子能够继位,仍然视咱们张家为眼中钉,也只能采取庆隆帝的做法,徐徐图之。不过这这样一来,咱们张家至少得面临皇权和钱吕两家的巨大压力,时间一久,形势肯定是岌岌可危,加上近年来于家渐渐与张家疏远,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投入钱吕两家的阵营,一旦皇族和三大世家联手,那就是咱们张家大祸临头的rì子了。也正因为如此,咱们张家必须得拼尽全力支持代表于家的五皇子。
如果咱们张家能够助于家一臂之力,让五皇子继承大统,起码会把钱吕两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于家身上。毕竟张家的地位已经摆在这里了,钱吕两家肯定不希望刚刚打败张家,就出现一个更强大的于家,反正以张家的权势,肯定都是任何皇帝猜忌的对象,他们也不怕张家会再进一步,打压一个尚还弱小的对手要比强大的对手容易得多。而于家为了借助皇权为自己谋得一份利益,也必须得依靠一方,只要不是傻子,任何人都能体会得到钱吕两家的贪婪和狼子野心,以我们张家现在的权势,只要不想造反都会明智地选择保持当前的态势就知足了,甚至会主动地做些让步,和他们合作显然不如与张家合作划算。”
呼,好长一段话,我边说边咽,差点没被噎死,好不容易吞下口中食物,长出了口气,赶紧喝口汤,这才好了些。
母亲看来还没有习惯我的早熟,这回很自然地又被震惊了,这番话从一个久历宦海的官员口中说出来并不算太出奇,也就算是认识清醒,但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可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我看母亲的脸sè除了震惊之外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心想这套说辞所涉及的内容估计父亲母亲以及家族的其他长老早已计划完毕,已经开始实施了,如果做为第一世家的掌舵人这点眼光都没有,那张家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母亲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担心,看了看仍然在对着饭菜埋头苦战的我,微微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到了极点,可惜就是有些锋芒毕露,他的表现如果落到有心人的耳中难免会生出许多事端,哎,一会儿得找个机会说说他。”
听得母亲微微叹息的声音,偷眼又瞥见母亲担忧的面容,心念一转,既然家族的事儿母亲不会再担心,那肯定担心的对象就是我喽,想通此节,我哪里还不明白母亲的想法?为了避免刚才的事故再次发生,我连忙吐出口中那块余味尚存的鸡肋,对母亲笑道:“娘亲放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孩儿还是懂的,除了在五叔和娘亲您的跟前,我对任何人都没表露过,在别人眼里您的孩儿只不过是一个兵马娴熟的武夫而已。”
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宠溺的笑容又回到脸上,“就你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母亲佯嗔道。
嘻嘻一笑,有时候话还是不要说得太多为好,大家都明白就是了,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幸福地叹息一声,“唉,还是娘亲了解孩儿的胃口,原来还没觉得,到了五叔家后好些rì子没吃过娘亲自我为烧的菜,还真是不习惯呢。”
一番似真似假的话说得母亲心花怒放,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却做了个虚打一下的动作,道:“小滑头,和你爹一样口不对心,想干什么就去吧,不用尽说些好听的话来唬弄我。”
答应一声,我一个筋斗倒纵出房门,在母亲的笑骂声中——该干嘛干嘛去了。